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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雕

2009-05-08张永军

少年文艺 2009年3期
关键词:金雕小木屋翅膀

[创作谈]

我写《青雕》这一类的“动物与人”的小说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因为喜欢动物和比较“擅长”把握这一类的小说题材。我生在东北,住在长白山区域内的一座山城里。在100多年前,东北区域的居民很少,那里可以说是动植物王国。在某县的县志上曾经记载过一件事,是说一个猎虎人,他在半生中猎杀过200多只东北虎。那么现在呢?大家都知道,东北虎面临灭绝。长白山区域里的其他食肉类和食草类动物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就是我们人类太多了,把动物的生存空间占据了。

在我小时候,我是听着动物故事和民俗故事在山区长大的,但那个时候山里已经没有多少野生动物了,猛兽更是绝迹。我曾经在挖野菜时捕获过刺猬和野兔,我把刺猬用大盆扣住,但刺猬在晚上挖个洞逃掉了。野兔却没有,它和家兔繁殖了一个庞大的家族。我曾经目睹黄鹰从天空中扑下来探出脚爪抓一只大野兔,野兔咬断一根杏条,把杏条压弯,在黄鹰扑下来快抓住野兔时,野兔突然放开杏条,杏条像弓弦似的强力反弹,把黄鹰的一只翅膀击断了,黄鹰摔在草地上啼叫,野兔逃生了,但我忙了满头汗也没捉到那只受伤的黄鹰。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只鸟鹰和一只老乌鸦的空战,老乌鸦哇哇叫着逃跑,鸟鹰一喙一喙地啄老乌鸦的背,老乌鸦逃不掉奋起反抗,和鸟鹰抓在一起,面对面攻击,最后老乌鸦战死,鸟鹰眼睛瞎掉,飞起时直往树上撞。

那么关于《青雕》呢?首先要说的是,青雕和其他中型的鹰隼类猛禽都被东北的满族猎人称之为“海东青”,意思就是说这些鹰是从东边大海飞来的青色之鹰。当然这里的东边大海不是中国东海,而是现今俄罗斯远东区域的海域。东北满族猎人们把捕获到的鹰驯服成猎鹰帮助他们狩猎,这种民俗文化已经存在上千年了。由于对长白山区的民俗文化有所了解,我就想用小说的形式把这些“故事”讲述出来。这也是我创作“动物与人”的作品的动力、也是一直努力的目标。于是就在十年中创作出了包括《青雕》在内的十几篇中短篇小说和《狼王闪电》《狼狗》《黄金老虎》《绝地反击的熊》等10部“人与动物”的长篇小说。

我想说一句创作“动物与人”小说的感触,就是“尊重一切自由的生命,生命是平等的,也是不可征服的”。还有就是在创作时,要尽力做到“还原动物应有的灵性”。

祝福看到这篇小文的朋友们!

张永军

妮莎是个俄罗斯族小媳妇,她和满族丈夫康山救了一只被一对金雕啄断右翅膀的青雕。现在已经七月底了,青雕的伤已经养好。康山的猎犬老青生的一只纯青毛色、两只黑黄毛色的小狗崽也已经满月。这一天,白桦树林的上空又下雨了,雨下了三个时辰就停了。山林里的闷热稍稍缓解。妮莎抱着青雕出了小木屋,她想给青雕来一次放飞。这是她一直的心愿。妮莎把青雕往空中用力丢去,同时喊:“飞吧,你自由地飞吧。”

可是,青雕像只被剪去翅膀的大公鸡似的,从空中一下扑落在地上,摔得连锋利的喙都插进了泥土里。在一旁看的康山皱了下眉,说:“这家伙胆子虚了,你是白费劲。”

妮莎涨红了脸,说:“它是一只鹰啊,鹰应该在天上和白云做伴啊。我就要让它重新飞。”说完,妮莎又抱起青雕,更用力地往空中抛去。青雕扑扇了几下翅膀,又一次摔落下来,比上一次摔得更狼狈。青雕爬起来,惨叫着,掉头就往小木屋里跑。妮莎追进小木屋,看到青雕已经站到平时养伤时站立的小鹰架上,脖子上的羽毛蓬松着,脑袋蜷缩着,看上去就像一只吃了败仗的斗鸡。

妮莎叹口气,看着跟进来的康山,说:“它是鹰啊!鹰应该飞在所有鸟的脑袋上面,我们帮帮它吧。”妮莎看着青雕流泪了。康山揽过妮莎说:“我想它害怕再次飞行,是它自己不想飞。等我捕只好的鹰,你会看到咱们的鹰像闪电那样捕捉大雁。”

妮莎说:“可是它现在是我们的鹰,它就应该去飞行。而且我们有责任帮助它飞上蓝天。”

康山叹口气,把青雕抱起来,带到屋外用绊鹰绳把青雕拴在鹰架上。妮莎挽上康山的手臂,来到佟佳江的岸边散步。两个人的心情好了许多,也暂时忘掉了因青雕生出的不快。可是,老青凄厉的叫声突然传来。康山和妮莎往小木屋那里看,康山突然骂一声就往回跑。妮莎看到一只金雕在青雕头顶盘旋,另一只金雕抓着老青的一只崽子,站在小木屋的屋顶上。老青汪汪叫着一次次往小木屋上扑,又一次次摔下去。康山跑近了。盘旋的那只金雕突然俯冲下来,青雕展翅躲避,但它刚刚飞开就被绊鹰绳拉住一只鹰爪,大头朝下悬在绊鹰绳上晃。那只俯冲而下的金雕砰一声,撞在鹰架的横杆上,被横杆反弹摔落下去,但在康山扑来时,它展翅蹬地飞起,一爪探出,把另一只吓得团团转的小狗崽抓起,在小狗被抓断脊骨的惨叫声中,冲天而去。

老青掉头又追这只金雕,此时另一只金雕从小木屋顶上飞起,两只金雕收获了两只小狗崽,一前一后飞成两个小黑点。老青悲鸣着跑回来,找到仅剩的那只小青狗,抱在前腿弯里,望着天空上的两个小黑点,呜呜咽咽地叫。

妮莎跑过去蹲下安慰老青,说:“我们只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失去了两个家庭成员。金雕为什么攻击我们?”

康山说:“它们是把这里看成了它们的领地。它们要把能威胁它们的东西通通赶走。金雕会像对付青雕那样对付我们。”

妮莎说:“我想,这件事很糟糕。我们有办法吗?”

康山说:“会有的,你等着看吧……”

接下来的几天,康山从山里割回了大量青麻,放在水泡子里浸泡。这是准备用青麻皮里的纤维搓成麻绳结网。康山在搓绳干活时,他就背上防鹰网。这样,如果金雕瞄着康山冲下来攻击,会被防鹰网隔开,金雕的雕爪和雕喙就无法伤到人身。而康山现在搓麻绳制作的则是一面大的防鹰网……

这种时时受到威胁的日子过得紧张,也挺刺激。用妮莎的说法是,她从来没想到会被天空中的鸟儿威胁……

青雕从被金雕袭击之后,一直被妮莎关在小木屋里。站在小鹰架上的青雕总是静悄悄地整理右翅膀上的羽毛,也用喙啄它那一对雕爪。这只青雕是只30多岁的鹰,每条腿上的四根雕爪上的皮都坚如铁皮,一圈圈包围着鹰爪,它就啄那些皮。青雕鹰爪上的老皮被啄下来许多,铁钩似的鹰爪也就更长了。

妮莎给青雕投食时注意到了青雕的这些变化。但妮莎却不理解,也就没在意。康山整日整夜忙于搓绳结网,又认为青雕吓破了胆子已经废了,并没像以往那样注意青雕,也就不知道青雕这些悄然的变化。时刻注意青雕这些变化的是老青。老青在青雕收拾自己时,只会静静地坐在一边观察,不会去告诉主人。直到有一天,青雕在小鹰架上展翅鸣叫,妮莎才好奇了,以为青雕想飞,把青雕的绊鹰绳解开,抓起青雕抱出去小心地放在地上,看青雕是否要飞。青雕昂首向天空上望了望,鹰爪下蹲,展翅飞上了天空。

妮莎高兴地喊康山看。康山看着青雕说:“这家伙这是想飞了。只是它的右翅膀不行了,身子也长肥了太重了。”

妮莎说:“这也好啊!它能飞就好,总比变成在地上蹦的老公鸡好吧。”

康山说:“我有招帮它瘦下来,你等着看吧。它不瘦下来,在天上引来金雕又飞不动,就准没命了。”

妮莎说:“这是我的错,我总是喂它,不小心把它养肥了。”

康山笑笑,和妮莎仰望青雕。老青早早跟出来,坐下,扬起脑袋也看在天空飞的青雕。那只小青狗自然跟在老青的屁股后面。

青雕在空中越飞越快,但很明显,它的右边翅膀不如左边翅膀,飞得不如从前,看上去也有些古怪。青雕突然高飞,直上天空,又突然下冲,在距离地面几丈高的地方飞出弧线,再次高飞,再次俯冲低飞。距离地面不足两丈高时,它想飞出弧线升空,但右翅膀不灵便,没飞成,反而一头扑在地上,摔得十分狼狈。

老青跳起来,对着青雕汪地叫一声,像鼓励,又像责怪。

青雕站起来,昂首向天上看,脖子伸长变细,身上的羽毛收紧,鹰目直直地盯着空中。

康山说:“快进屋,金雕飞来了。这家伙看得准。”

妮莎跑过去,弯腰抱起青雕掉头快步回屋,老青已经先一步引着小青狗跑回木屋了。一只金雕在天空中出现了,飞到小木屋的上空盘旋,又落在小木屋前边的一棵大柳树上。金雕身形巨大也比较重,落在柳树顶的树枝上沉沉浮浮,一双雕目直直地盯着小木屋……

到了下午,康山去树林里捉了几只活地鼠装进一只小坛子里,留出喂青雕的一只大个的地鼠,扒了皮,刨开地鼠的肚子取出内脏,装进去一团麻绳,再把包了麻绳的地鼠喂给青雕。并对妮莎说,这是帮助青雕把肚肠里的油吸出来,减轻体重。青雕消化了地鼠的肉,它不能消化麻绳,就会把吸上油的麻绳吐出来。

妮莎留心观察,到了晚上,青雕伸缩伸缩脖子,果然吐出了那团麻绳。麻绳上浸满了黄色的油。到了次日,康山依旧蹲在外面编织防鹰网。妮莎走出小木屋往天空上看,看不到有金雕,她回到小木屋抱出青雕放在地上,等着青雕起飞。青雕微微下蹲,飞起,在小木屋的上空盘飞一圈后,才向天空飞升。

妮莎仰望青雕,对着它大喊:“见到可恨的金雕马上就回来。你是天空中的豹子,你不可能威胁天空中的老虎。”

老青又一次带着小青狗出来,坐下仰望青雕。青雕在高空中飞了一会儿,又像昨天那样从天空中俯冲下来,距离地面不足一丈的距离时又想向上拉起,却又一次失败摔在地上。老青又冲着青雕汪地叫一声,站起来带着小青狗快速回到小木屋的门口,仰望天空。

只见一只金雕从小木屋的后面飞速飞来,康山跑过去拢着青雕的双翅,把青雕抱起来。见金雕冲得近了,康山蹲下来,但金雕还是扑了下来,在快要撞上防鹰网时,才向一边侧飞,又升高而去。

妮莎说:“青雕总是往下摔跤,真是糟糕。”

康山说:“我想这是青雕在练习一个击败金雕的招术。它是只老青雕,自然是聪明的。”

康山虽然想到青雕为什么一次次这样飞,但他不认为青雕的那一招能管用。因为受过伤的青雕不可能比金雕飞得快,有可能在青雕没用出那一招之前就已经被金雕在空中抓住了。所以康山只想快一点编好防鹰网捕捉金雕。

在被金雕监视之后的几天里,也是喂青雕“肉包麻绳团”的几天之后,青雕的体重已经减轻了些。青雕在这几天里只能得到一小会儿的飞行机会,因为只要青雕飞上天空,金雕不一会儿就会出现。康山就告诉妮莎在捉到金雕之前,最好不要再叫青雕飞上天了。但是妮莎认为青雕需要在强大敌人的监视下练习飞行,这样效果会比平时要好。而且在这几天里,妮莎摸索出了金雕出现的规律。金雕总是在上午,在青雕飞上空中时才能赶来,而且总是一只一只地来,不是大些的雌金雕来,就是小些的雄金雕来,没见两只金雕一起来过。

妮莎问康山,康山说:“有可能金雕在养小金雕了,小金雕也快可以飞了。”

妮莎吓了一跳,说:“上帝,再多几只金雕我们就更加难办了,我们要主动进攻。”

妮莎渴望的进攻是青雕完成的。那是又过了几天之后,这天上午,青雕被妮莎放飞时显得格外有精神,在小木屋的上空盘旋,一会儿俯冲,一会儿扶摇直上。妮莎和老青在下面看着都挺兴奋。

妮莎说:“青雕不一样了,”突然她又喊:“快回来,快回来,金雕来了。我的上帝!上帝!打起来了。”

康山听妮莎喊得急切,抬头看去,就见青雕在空中迎着雌金雕飞扑过去。在雌金雕看来,这只重上蓝天的青雕见到它没逃开就是意外,敢扑过来搏斗更是意外。雌金雕看上去并不担心,侧飞一下就展开了反击。青雕和雌金雕在天空中翻翻滚滚打得羽毛飘飞,十分激烈。

突然,妮莎大喊一声:“好!加油!”那是青雕啄中了雌金雕的背部。但青雕的右翅膀上的两支大翎羽还是被雌金雕啄落,在天空上盘旋飘下。青雕在妮莎的惊叫声中,鸣叫一声,甩开雌金雕振翅直上云霄,雌金雕不肯放弃,尾随青雕追上云霄。此时妮莎已经泪流满面,她擦把泪水又看,青雕和雌金雕在空中飞成小黑点,看不见了。

妮莎喊:“我很痛苦。怎么办呢?”

康山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也往天空看。一旁的老青仰望天空汪汪叫,又瞄着天空上的青雕向草坡上飞跑。妮莎擦把泪水再往天空上看,只见青雕以大约300公里的时速俯冲下来,雌金雕以同样、甚至更快的速度尾随而下。眼看青雕距离地面只有一丈左右的距离了,妮莎惊叫着捂上了眼睛,耳边猛听康山一声大喊:“好样的,它做到了!”妮莎再收回手看去,青雕飞出了苦练十几天的那个俯冲而下又上升的弧线,尾随而下的雌金雕收不住势,砰的一声,一头撞到草地上。

雌金雕撞在草地上却没死,正想翻身站起来,老青就扑住了雌金雕的腹部,一口咬上了它的脖子。但是,雌金雕临死前蹬出的可以轻松洞穿牛腹、抓断狼脊骨的雕爪,也抓破了老青的胸腹。老青的嘴咬着金雕的脖子,至死也没松开。老青用生命为代价报了杀子之仇……

康山扑过来掰开老青的嘴,把老青从金雕的一只翅膀下拽出来,才看到雌金雕的四根雕爪全部抓进老青的胸腹里去了。他心里酸楚,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泪水涌了出来。妮莎抱住康山的头,把他的头压在怀里,感受到了他肩部的颤抖。那是他无声的哭泣。

妮莎说:“我们杀死了一个敌人,陪葬了一个家人。这个结果不是我们想要的!”她的泪水大串大串涌出来……

这时小青狗跑过来,趴在老青的脑袋边,一边舔着老青的脸,一边悲切切地叫……

康山在后来的几天里,把编织好的防鹰网用粗麻绳连接起来,挂在屋外小院的上空,就连妮莎花园里的秋千架也遮盖在防鹰网的下面了。妮莎认为康山防鹰的事已经干完了,因为她和小青在白天可以在防鹰网下面活动。但是没有,康山又把以前用过的几张小的绳网连接起来,加上木杆制作的边框,把一根木杆直立起来,像船帆那样挂在防鹰网的一侧,再连接上绳子。这一切做好了,康山去把雌金雕的尸体从土屋里拖出来,可是康山看着雌金雕的尸体又迟疑了,有些打不定主意是否应该利用雌金雕的尸体引来雄金雕。康山叹口气坐下了。

妮莎看着康山,不理解康山为什么迟疑,她说:“我知道你能办到,那就快点干吧。”

康山迟疑着说:“我是鹰把式,我不能这样对待鹰。金雕也是鹰,我应该把这只金雕埋在鹰庙里。”

妮莎还是不能理解,皱着眉头说:“想想青狗夫人和两只小狗吧,我认为你应该干到底。”

康山站起来,抬头看蹲在鹰架上的青雕,它已经不在鹰架上了,不知什么时候飞走不见了。康山想,这家伙到底还是飞走了。康山咬咬牙,把雌金雕的一只雕爪绑在一根比较细的麻绳上,把雌金雕整到了防鹰网上。康山扯着细麻绳,进了小木屋,又用右手拉住另一根绳子,那根绳子连接在像船帆样子的鹰网上。他在小木屋里坐下来,通过小木屋敞开的窗子往外看。他的左手不时拉一拉细麻绳,使雌金雕在防鹰网上动一动。这是为了让雄金雕能够看到雌金雕。可是,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雄金雕没来。青雕也没回来。

次日,康山依旧重复着这个动作。他知道鹰的耐力,如果鹰怀疑什么,它就有足够的耐力一边观察,一边等下去。那么作为和鹰同科的金雕,是不是也有鹰的耐力呢?凭康山对鹰的了解,他相信一定有的。时间快到中午了,小木屋外面的天空翻上了朵朵拥挤相撞的乌云。

妮莎说:“快下雨了吗?”

康山摆手叫妮莎闭嘴,他继续拉动细麻绳。就在这时,雄金雕突然从乌云中如闪电般俯冲下来。康山眼睛里的寒光急闪,几乎在雄金雕落在防鹰网上的同时,拉动绳子,那张像船帆样子的小网扣下来,在雕鸣声中,把雄金雕扣在网下,活捉了雄金雕。

妮莎飞快地跑出小木屋,惊呼:“它太大了。”

妮莎说着拎起一根木棒就捅雄金雕的肚子。可是,青麻编织的网毕竟不如成熟的麻编织的网结实,雄金雕用雕喙雕爪连拉带扯很快撕开了防鹰网,扑啦啦摔落在妮莎的脚前。康山叫一声,扑过去推开妮莎,他的腰部被往上扑的金雕用翅膀的翅骨——翅膀上拐弯凸出的那个像人手肘的地方——顶了一下,康山一下子向前摔出去。

但此时雄金雕也蒙了,因为只要是猛禽,一旦被攻击者击中落到地上,它的凶猛和胆气就几尽消失,那时它想的只剩下一件事:逃,逃到天上去。

这只雄金雕就是这样。无意中展翅撞倒康山,它歪斜着身子,敞开雕爪跑两步,下蹲起飞,刚一冲起,又一头撞在鹰架的横杆上,翻个身,摔下来,再次跳起,起飞腾空而去。妮莎再次出击的那一棒虽然打中了雄金雕的背部,但没用。雄金雕鸣叫着逃上天空,又掉头飞回来,在防鹰网上空盘旋,盯着雌金雕发出声声悲鸣,却不敢再次扑下来。狂风吹起,它还在天空中盘旋不肯离去,最后在降下的雨雾中,向帽儿崖的方向飞去。

妮莎说:“我想我错了。我不该叫你利用敌人的尸体引诱敌人。那不是我们可以做的。那只金雕真的很伤心,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康山说:“是的,咱们不应该这么干。”

康山拐着腰,在妮莎的帮助下,从防鹰网上拉下雌金雕的尸体,冒雨把它埋在了山坡上,和老青做了伴。两个人踩着满鞋湿泥,像落汤鸡那样回到小木屋。换湿衣服时,妮莎看康山表情痛苦,才想起康山推开自己的事,连忙查看康山的伤势,康山的腰眼上已经肿起乌黑的一块。

妮莎抬手摁一下那个肿块,突然笑了,说:“这是金雕的翅膀撞出的伤?上帝!哈!你的骨头是泥做的吗?”

康山愣一下,看着妮莎笑眯眯的蓝眼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青雕是在几天后的下午飞回来的,落在小木屋前的鹰架上,不声不响地整理右翅膀上的羽毛。妮莎在小木屋里看见青雕,惊叫一声,跳起来跑出去看。那时康山的伤差不多养好了,正在小木屋后面的高粱地里忙碌。

妮莎看到青雕的样子有些狼狈,就把它抱下来放地上仔细查看,说:“你少了好多羽毛。你飞出去都干了什么?你一个帮手也没有,你打得过大金雕吗?你变瘦了。”

青雕歪着脑袋,转动金黄色的眼睛看着妮莎,神态严肃之极。妮莎拢着青雕的翅膀,从腹部抱起,把青雕抱进屋里,叫它站在小鹰架上。又从一只小坛子里抓出一只胖胖的地鼠,扒了皮喂了青雕。

妮莎站起来和青雕比身高,说:“金雕比我的一半要高,它是我见到的最大的鹰,力气也最大。它用翅膀打伤了泥做的康山先生。你也很高,和大公鸡差不多。让我来看看你有多重。”

妮莎取出鹰秤,把青雕抱到鹰秤上,看青雕有多重。走进小木屋的康山在妮莎身后说:“我早称过了,它有五斤一两重。”

妮莎说:“是的,你是对的。它现在只有四斤一两重,它轻得太多了,还受了伤。”

康山说:“这家伙可能和金雕又打架了。这很正常,这也是这家伙回来的原因。这家伙被咱们喂习惯了,它发觉被咱们喂养挺舒服才留恋咱们,才回来的。”

妮莎兴奋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家又多了一个成员。”

康山说:“但我告诉你,这家伙住几天,体力恢复了还会走,它会慢慢地恢复以前的那种生活,然后它就不会回来了。那只金雕已经不能威胁它了。”

妮莎笑着想说什么,小青突然汪汪叫着从门外一头冲进来,又一下掉过头,冲着门外的天空狂叫。透过小木屋的窗子,康山和妮莎都看到那只雄金雕正蹲在大柳树上,直勾勾地盯着小木屋。

妮莎说:“我们和金雕的战争还没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青雕比较老实,每天天一亮就从小木屋的窗子飞出,站在外面的鹰架上,盯着天空。有时雄金雕会飞来,蹲在大柳树上,但是它不冲过来,因为害怕那面曾经捉到它的网。这两个对手就隔空相望,好像都在等待下一次交锋。有时雄金雕不来,青雕就盯着天空出神。

妮莎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以为青雕不会再飞走了。可是又过了几天,青雕在鹰架上蹲到中午,突然振翅离去。妮莎冲出小木屋,看着青雕快速向远处飞去,就喊康山:“喂,它又飞走了。”

康山在小木屋里没吱声……

青雕再次飞回来的时候,康山没在家,捕捉野鸽子去了。康山捉野鸽子是为了驯养饵鸽,然后捕捉鹰。青雕刚刚站到鹰架上,小青就发现了,从小木屋里跑到鹰架下,扬起脑袋望着青雕汪汪叫。青雕的一只雕爪里捉了一只长着灰黑色羽毛的幼鸟,它正在撕吃这只幼鸟。这只幼鸟看上去比青雕还大。

妮莎听了小青的叫声出来看,认出青雕捉来的这只大个头的幼鸟并不是别的鸟,像是只雕。妮莎打个哆嗦问:“你在吃什么?它是什么?你不要告诉我它是金雕,小金雕。”

可是妮莎心里知道她这次猜对了,青雕吃的正是一只小金雕,是那对金雕的孩子。妮莎不可能知道,青雕算计出金雕的孩子快可以飞了,它才千方百计等到时机,在雄金雕离开打食时,飞去帽儿崖啄死一只小金雕,并带走了它的尸体。她还不可能知道,青雕很聪明,懂得雄金雕惧怕这里的网,所以它才会在给予雄金雕沉重的打击后,回到这里。另外,青雕冒险袭击金雕巢穴最主要的原因是恐惧,它惧怕金雕成了群称霸这一带的天空,就没有它的立爪之地了。

妮莎叹口气,说:“我不喜欢你了。你干了金雕干的事。”

妮莎坐在秋千上一直在想这件事,看到康山从白桦林小路上走回来,跑过去告诉康山青雕干的事。

康山说:“这没什么,金雕毁了青雕的家,青雕只要有一口气也要毁了金雕的家。这才公平。”

妮莎说:“我明白了,你是对的。”

康山说:“看,我捉了两只灰鸽子。到了草开堂的日子,我们去捕鹰,驯鹰猎天鹅。我要从天鹅的嗉子里取到好的、大的珍珠给你做条珍珠项链,在你过生日那天送给你。”

妮莎说:“好的,我期待着。”

妮莎抱着康山的手臂,一起往回走。康山突然听到空中有飞动的声音。康山把手里的鹰拐子举在空中,在妮莎头顶上舞动,大喊:“别怕,你小心。”

妮莎抬头,看见雄金雕已经扑到头顶上,被鹰拐子舞动的影子惊了,急忙升空,在两个人头顶上空盘旋。

康山喊:“走,不怕!”

康山和妮莎盯着空中的雄金雕,慢慢退着,直到退进小木屋前的防鹰网下,雄金雕才升空而起,落到大柳树顶上,又一个振翅下冲,直接扑向蹲在鹰架上的青雕。

青雕似乎知道雄金雕是来拼命的,此刻它才不会扑上去和雄金雕拼命呢!它太熟悉这里了,它一展翅飞下鹰架,从防鹰网的下面飞过,一头飞进小木屋,站在了小鹰架上。

雄金雕落到鹰架下面的地上,收拢翅膀垂下脑袋,用喙碰碰被青雕丢在地上的小金雕,小金雕已经被青雕吃了一部分。雄金雕叼起小金雕的尸体掉头飞走了。

妮莎说:“金雕它伤心吗?”

康山说:“我想是的。”

几天之后,康山就将两只饵鸽驯得听话了。那几天,青雕没回来过,那只雄金雕也没再来过。好像雄金雕和青雕都远离了这里。这里的天空变得和以前一样了。这样的日子平静地流逝着,那时小青的肩高已经长到一尺半,可以保护妮莎了。深秋来临了。这是康山每年最盼望的季节。每天,康山都站在小木屋的外面看,等待鹰的到来。康山总是对妮莎说:“马上就是草开堂,鹰快来了。我可以狩猎,你就要吃到大雁的肉了。”

妮莎总说:“是的,我也盼望早点看到鹰们,它们是从俄罗斯的北海飞来的,能带来我家乡的气息,还能帮我们捕捉到从我家乡飞来的大雁……”

一场寒冷的霜降,东北大地也就进入了草开堂的时节。

康山看着枯黄的大地说:“好了,草开堂了。我需要离开几天。你自己在家要小心,小青就留给你吧。”

妮莎说:“我早就知道你要离开几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皮毛衣裤,也准备好了我的皮毛衣裤。我们一起去,你别想丢下我和青狗小姐。”

康山抓抓头皮,有点急了,说:“我是去捉鹰,我要悄悄地蹲在鹰窝棚里。你和小青怎么能去?你们忍不住性子一动一叫鹰就跑了,我还捉个屁鹰。”

妮莎见康山这次有些发急,就说:“放心吧,青狗小姐和我说好了,我们都听你的,保证悄悄地待着,保证一动不动,保证吵不到你要捉的鹰。”

康山说:“行!就这么着吧。”

康山带着妮莎和小青穿过几条沟岔、树林,来到滚兔子岭下,开始往岭上爬。康山故意不去帮助妮莎,想叫总是坐在秋千架上看日出、观夕阳的妮莎知难而退。可是妮莎此时却和康山是一样的心理,并不要康山帮助,累了就说:“青狗小姐,我们要加把劲。不能叫好先生找到借口赶我们回去。”

妮莎气喘如牛地爬上滚兔子岭,康山已经坐在岭上面了。看到妮莎爬上岭,他说:“还行,你办到了。这么陡峭的岭你能爬上来你真牛。你张大嘴巴坐着好好喘会儿吧。”

妮莎喘息着坐在草地上说:“是的,你是对的。你看到了,我是爬上来了。可我在想,我一会儿怎么下去,往下滚吗?那谁在下面接住我呢?”

康山哈哈笑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查看蹲人住人用的鹰窝棚。去年的那个鹰窝棚现在几乎不用整理就能蹲人。至于搭设鹰窝棚,首先要选好适合的位置,观察视线好,又能和四周环境融为一体。这样上空飞来的鹰看不出有人为的事物,才会冲下来捕捉饵鸽,才有可能被鹰把式捉住。

康山叫妮莎和小青钻进鹰窝棚,在里面待着别动。康山把捕鹰网支好,把一只饵鸽固定在鹰拐子的绊爪绳上,又抓一把高粱粒丢在地上叫饵鸽吃。

做好这一切后,康山拉着绳子钻进鹰窝棚,说:“咱看着吧。其实你来也挺好,可以和我在晚上回不去时说说话,但你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

妮莎似乎生气了,抱着小青在玩小青的耳朵。一时间,妮莎和康山没话说了。康山不错眼珠地看着外面的饵鸽,看是否有鹰出现。有时那只饵鸽趴下不动了,康山就拽拽连接鹰拐子的细绳,叫饵鸽动起来,只有使饵鸽动起来,天空上飞过的鹰才能发现饵鸽俯冲下来。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鹰窝棚外面的岭上发出了金子般的光,那是中午了。

妮莎问:“今天捉不到鹰怎么办呢?我们回去吗?”

康山说:“那可不行,咱们不能回去。那就等明天再捉。捉到三四只鹰才能回去。”

妮莎想一想,叹口气,说:“捉鹰可太遭罪了。没有我陪你,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康山突然嘘了一声,叫妮莎不要出声,盯着看饵鸽。妮莎也看饵鸽,看到饵鸽的脖子突然变细变长,伸长脖子直直地盯着天空。天空上很蓝,没有一片云朵。突然,饵鸽咕咕叫着缩紧了脖子,蓬松了羽毛,往一边跳。一只鹰从空中嗖一下俯冲下来,像在空中划过的一条弧线。这只鹰却没直接扑击吓得缩成团的饵鸽,而是落在鹰网的外面,往鹰窝棚那里看,很冷静的样子。康山盯着这只青色羽毛的鹰,青鹰昂头注视鹰窝棚良久,才往鸽子那里走一步。康山激动了,心想再靠近点就捉住你了。可是这只青色的鹰突然往天空上看看,在妮莎眨了下眼睛的工夫,就振翅飞去了,瞬息间就飞远了。

妮莎的目光追着青鹰的身影,说:“就差一点,是这样吗?”

康山正暗自叹气,饵鸽在鹰拐子旁边扑腾起来。康山寻声看去,一只金雕俯冲下来,探出一只利爪就抓住了饵鸽。几乎同时,康山拉动绳子,捕鹰网扑下来,扣住了金雕。

妮莎喊:“捉住个大只的。”喊完她先于康山往鹰窝棚外面爬,刚站起来,看见金雕已经撕碎了捕鹰网,冲天飞去。妮莎赶过去,看到被金雕抓得血肉模糊的饵鸽,对赶过来的康山说:“是它,那只雄金雕。我们的捕鹰网太糟糕了。”

康山点点头,叹口气。小青过去嗅嗅死去的饵鸽,扬头冲着雄金雕的身影狂叫,但它的叫声太嫩了。接着,小青又做了一件古怪的事,它挖了个小土坑把饵鸽叼进坑里用爪子扒土埋了。

康山说:“这小家伙和它妈妈小时候一样,干了同一件事。”

康山不再迟疑,收拾了东西,说:“走吧,明天咱们再来。”

妮莎看着滚兔子岭的陡坡,脚就吓软了,说:“我若真的滚下去你能接住我吗?”

康山说:“我不是萨满,没有法术,我接不住你。再说咱们回家不用直接下岭。咱们走另一边,走山谷钻林子回去。我担心金雕还会袭击咱们。”

妮莎说:“你是对的。那只金雕疯了。”

康山把捕鹰网绑在棒子上支撑得像柄小雨伞那样,叫妮莎扛在肩上当防鹰网用。再用绳子拴了小青牵着,背了其余的东西,提着那根鹰拐子走在前面。两人从滚兔子岭的后面钻进杂树林。从杂树林里走出来,就走进生长着低矮灌木和草丛的山谷里了。山谷里没有高大的树木遮掩,容易被金雕袭击。而雄金雕果然从山谷上空飞过来,俯瞰着地上行走的两个人和一条狗,只是一直没机会冲下去捕捉仇人。雄金雕往太阳光里飞,那样地上的人看它时就会被阳光晃花了眼睛,不容易看到它。雄金雕盯着头顶上没有防护的康山,也在盼望小狗不要总是走在那个人的脚边,能跑远一点……

康山和妮莎带着小青从山谷里走出低处的杂树林后,就进入湿地的边缘。湿地和佟佳江畔的野鸭湖就是康山每个初冬捕捉大雁和野鸭的地方。康山在草坡上停下,回身抬头,手搭凉棚眯着眼睛往天上看,在刺目的阳光里,看到一个静止不动的黑点。

康山说:“金雕还在盯着我们,咱们三个靠近些,找高的树,在树影里走。”

妮莎说:“这只金雕能把我抓起来带走吗?”

康山说:“这种金雕是最凶猛的雕,但不是最大的雕,大漠草原上的黑雕是最大的雕,抓个人上天不在话下。但这家伙也许也能办到。你想叫金雕抓着在天上飘一圈吗?”

妮莎说:“好啊,那就不知道谁会伤心了。”

康山说:“咱不给那家伙机会,伤心可不好玩儿。”

康山这样说着,努力用眼睛、耳朵,不时观察雄金雕。在快进入柞树林时,康山说:“这家伙飞下来了。咱们靠一起慢慢走。”

说着康山和妮莎靠近了,那只雄金雕看没机会袭击,也不冒险,在空中侧飞,落到一块凸起的青石上,看着康山和妮莎带着汪汪叫的小狗进了柞树林。雄金雕在青石上又一次下蹲展翅,向柞树林上空飞去,继续盯着它认定的仇人。

妮莎说:“好先生,我又渴又累又饿。”

康山说:“想想你烤的大河鱼吧,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咱们就到家了,现在还要加把劲。”

妮莎叹口气,说:“我今天准备的食物太少了。”

小青突然对着天上叫起来——雄金雕又在空中出现了,却不是打算袭击康山和妮莎,而是突然下降,从树梢上往野鸭湖那边飞。

康山从妮莎手上取过防鹰网,叫妮莎牵着小青,引着妮莎来到湿地的里面。小青又盯着前面的湖边的上空汪汪叫起来。湖边的一棵大榆树上,蹲着那只金喙、金颈、金爪,黑背、黑腹、黑翅,长着深棕色大翎羽的雄金雕。雄金雕的脑袋微微歪视着盯着野鸭湖对面的荒草坡,并未看康山他们。康山和妮莎也看向野鸭湖岸边的那面荒草坡,距离很远,只能看到荒草坡下面的湖里有起落的飞禽。

康山说:“野鸭湖里来了群野鸭和天鹅,它们要住一段日子,也会打几天架。过几天我带你看天鹅打架的样子,你会笑的。”

妮莎说:“是的,我看到了,小的是野鸭,大的是天鹅。趁现在金雕在休息,我们要逃回家吃大烤鱼。”

康山突然说:“不对头,那边是一只大鹰在追一只大天鹅。”

妮莎仔细地又看了看,说:“我的大大的漂亮的蓝眼睛比不上你的细小的黑眼睛吗?可是我真的看不清你说的。真有丑陋的山鹰在追漂亮的大天鹅吗?”

康山不回答,抬腿就向前跑。妮莎和小青跟着追过去。跑近了些,那追逐的双方飞进野鸭湖中心地带,离他们更近了。妮莎也看清了,是她的青雕在追捕一只大天鹅。

那只大天鹅像朵洁白的云朵,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像一支拖着大尾巴的飞矛,努力飞行。青雕紧追在后,随着大天鹅拐弯而拐弯,随着大天鹅升降而升降,随着大天鹅飘右飘左而飘右飘左,像有一条眼不见的线连接着大天鹅和青雕一起向前飞冲一样。

蹲在大榆树上的雄金雕看准了时机,在树上飞起,贴着地面飞出一道美丽的弧形,飞到大天鹅前方,又高飞,猛然迎着大天鹅的头部快速飞扑过去。

大天鹅看到雄金雕迎头扑过来,并没乱了章法,猛地下冲,向水面上扑去。它伸长脖子,扇着大翅膀,张开庞大的脚蹼,在冲落水面的瞬间,跨动大脚,在水面上噼啪地踏波奔跑。跑出几丈远,又一展翅,冲天而起,向野鸭湖另一边飞去。它终于因为雄金雕的介入而死里逃生。因为雄金雕的目标根本不是它,而是追捕它的青雕。

紧追在大天鹅身后的青雕,在大天鹅冲下水面之前就看见雄金雕了。青雕向上飞去,想躲开雄金雕,却被雄金雕早一步当空截住。青雕无法避开,只好迎着雄金雕冲来之势扑去。青雕和雄金雕在空中砰一声相撞,青雕的右翅膀撞上雄金雕的左翅膀,再一次因撞击而折断,青雕被撞得向后翻身。雄金雕金色的雕爪刹那间抓进了青雕向上翻白的胸膛上。青雕鸣叫一声,伸长脖子铁喙啄出,啄瞎了雄金雕的一只眼睛。

康山的喊声带出了哭音:“青雕,拼啊!拼了!”

雄金雕也是一声鸣叫,猛啄青雕的脑袋。青雕脖子上中喙羽毛飘飞,一只眼睛又中雄金雕一啄,也瞎了。青雕又一声鸣叫,扇动另一只翅膀助力,奋力回啄,雄金雕的脖子上同样羽毛四下飘飞。但是它抓着青雕的胸膛不放,青雕的鹰爪不及雄金雕的雕爪长、大,又被雄金雕推开距离,抓不到雄金雕的胸腹部,但也抓上了雄金雕的腿部,不再放开。妮莎看到这里,终于捂着嘴巴哭出声了。康山则是急得跺脚。

青雕被雄金雕抓着向天空上飞去,临死前那一喙啄中雄金雕的头部,雄金雕的另一只眼睛也瞎掉了。它眼睛瞎掉,全然没了方向感,也失去了凶猛之气。又甩不掉抓牢它脚爪的青雕,便在天空中打转,转着转着突然一头扑飞下来,冲进了水里。但它的脚爪不像野鸭、大雁、天鹅那样生有脚蹼,不可能像它们那样分水而行。它扇着翅膀扑打水面挣扎。无奈的是,它的羽毛不能避水只会吸水,吸足水的羽毛会变得越发沉重。何况它的雕爪还被青雕抓牢不放,而青雕浸在水里,更加重了它的负担,也加速了它的死亡。而且它的身边不一会儿便围上了一群大天鹅。大天鹅的外圈围上一大群嘎嘎乱叫的野鸭。要知道大天鹅不光漂亮,而且非常好斗。它们是不怕落进水里的金雕的。有一只勇敢的大天鹅,也许就是被青雕追捕又逃生的那只大天鹅,它首先游过去,探喙过去弓下脖子,一喙拔下雄金雕翅膀上的一根深棕色的大翎羽。

雄金雕吃痛扑腾了一下,在水面上游出个半圈。那只大天鹅跟着游个半圈,瞄着雄金雕的那只翅膀,又一喙拔下一根深棕色的大翎羽。雄金雕再扑腾一下翅膀,在水面上再转个半圈。那只大天鹅似乎认准了雄金雕的那只翅膀,再游过去,还去拔雄金雕翅膀上的深棕色大翎羽。其他的大天鹅看到这只天上的霸王此时如此不堪一击,叫着围上去,你一喙我一喙开始攻击。雄金雕拼命扑腾着,随着一根根羽毛的离体而去,雄金雕沉进了野鸭湖,只留下许多黑色的和深棕色的大翎羽漂浮在水面上……

康山和妮莎还有小青,已经站在野鸭湖的岸边上,康山叹息着,擦去眼睛里涌出的泪水,说:“青雕的仇报得挺干净。”

妮莎已经哭红了眼圈,点点头,说:“没有东西在天空上威胁我们了。我们一家还是三个成员。”

两个人一条狗掉头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了……■

发稿/赵菱 tianxie101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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