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情人
2009-05-07金虹
金 虹
一
高速公路上,我的车子以一百八十迈的速度向前飞奔,舒缓的流行音乐在密封的别克车内回旋,快乐的音符、可爱的“小蝌蚪”毫无遗漏地贯穿着我的耳脉,印证着我美好的心情。
今晚我是男主角,和一个女大学生表演男欢女爱!心情既激动又有些紧张。
激动是自然的,可是紧张什么呢?我都四十岁了啊,不敢说久经沙场,至少在情波欲海里我已经是几经沉浮了,妻子、情人,激情的露水姻缘,逢场作戏的打情骂俏,哪样我没有过真切的体验呢?只是婚姻和婚外情实在是痛多于乐,苦多于甜,二者都曾经弄得我心力交瘁、焦头烂额,甚至差点倾家荡产,如今好不容易从里面冲出来,劫后的余生!本大公子再不想尝试了。
经过一年的身心修复调整,作为一个健康成熟的男人,我发觉我还得重新为自己找一个女人,不为爱情不为婚姻,只为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原始欲望找到一个放纵的处所。助手在我的暗示下找了这样一个女孩,一个老实本分的女大学生,为给身患白血病的弟弟筹集二十万块治病救命的钱,愿意出卖自己的青春三年。
杨柳树下,清水河边。长发、牛仔裤,白毛衣,纯洁的女大学生。看过照片后我当即拍板,跟做生意一样果断老到,我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助手代表我签订了协议,三年二十万分四次付清,三年内她对于我,除了上课以外保证随叫随到,三年后各走各的阳关道再无瓜葛。这个约定很适合我的心意肯定也适合女孩,所以这档“生意”应该说是双赢。
话是这么说,心底里到底不太踏实,女孩的做法完全是出于无奈,而我似乎就显得有点儿无耻,当然不完全是无耻,我也有我的无奈。俗话说相同的错误只能犯一次!在经过漫长的八年抗战后好不容易脱离婚姻苦海,我岂能为了欲望再次让自己身陷囹圄?眼下我是典型的快乐单身贵族,四十岁的男人,香喷喷的年纪,不大不小几千万元资产的公司,虽然在离婚时相对从前伤了一部分元气,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的是精力和斗志。对于我来说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女秘书、办公室女职员、公司以外的上上下下的左左右右的公关小姐,反正这是个不缺乏美女的时代,从超级女生、航空小姐到美丽村姑,从美容院走出来的、整容医院走出来的、T型舞台上走下来的美女漫天飞舞,谁也搞不清楚厚厚的白粉下掩映着的她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你甚至搞不清她是人造的美女还是变性的美女。我对这些美女都怀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即便是真正的美女,她握着美的资本雄心勃勃地走近你,施舍给你一点点爱却要你付出的代价是昂贵甚至惨重,所以我对这类美女绝对是敬而远之。
车子在雅兴园小区优美地划了个弧形转了个弯,轻轻松松地停靠在一幢西式别墅前,这是我的城堡,我是这里的王子,不,应该是国王,今晚我要娶的是一位异国的公主。也许你要嘲笑我把这样丑恶的关系描绘得这么美好,可我自信我能够用金钱营造美:装修豪华的房子,松软舒适的床铺,衣柜里成套的真丝绸缎,丑小鸭会变成天鹅,灰姑娘也会变为王后的。莎士比亚说得好,黄金这东西,只一点儿,就可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为美的,卑贱变为尊贵。
洁白的台布,丰盛精美的晚餐,美酒、鲜花一样不少,忠心的女佣在完成了一切工作之后退出,暂时冷场的舞台只等美妙的音乐响起。女主角出场了,我如期听到了门铃声。且慢!尽管迎娶公主的心情有多么的迫不及待,但是皇宫的门并没有立即为她打开,我不能让她洞悉出一位中年男子对年轻女子强烈的渴慕之情,我对她敞开的将只是身体而不是心灵,我需要她对我产生的感情最主要的是敬畏。我已经受够了女人打着爱的旗子对我肆无忌惮地发号施令,操纵我、控制我,对于今晚的首次会面,将会决定未来三年我们之间关系的状态,我必须很好地武装自己,牢牢把握主动权,我的态度应该是亲切而随和、谨慎而稳重的,我对于她要永远是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流。
透过“猫眼”我得先悄悄观察一下女孩,所谓悄悄观察其实就是窥视,我喜欢窥视女人,从小就喜欢偷看姐姐们换衣服。在我眼里,只有那一刻她们毫无掩饰、毫不做作的随意和慵懒才是最真实自然的,也才是最美的。
此刻,“猫眼”里的女孩不是我想象中的公主模样而是一个疲惫的旅行者,牛仔裤,白毛衣,一只旧的帆布包,简朴得略显寒酸,秀美的脸庞上一双大眼睛满含着惶恐不安和愁苦。叮当叮当,当第二遍门铃响起时我打开了门,时间在我们彼此的相互凝视中静止了约十秒钟,她看起来比照片上显得还要年轻、单薄、瘦弱,不谙世故。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点点失望也有一点点后悔。
“你好!”我亲切地问候。
“您好!”女孩礼貌地回答。
“没想到你这样准时。”
“其实我早就到了,我已经在这个小区里转了一圈,这里的环境真的很美。”
“是呀,这也是能让我在此安家的原因。”我一边俏皮地回答她一边接过她的包袱,指定鞋架上一双粉红色金丝绒拖鞋让她换上,女孩换鞋的时候有意背朝我,但还是让我看见了她白袜子上脚趾头处有一个绿豆般大小的洞,我说过我有偷窥欲,她越想背着我的事我越想看清楚。
晚餐,应该说布置得很有情调,不仅只是为了迎合她,我本身也是个浪漫的人。想象了多少遍今夜的我们,一个西装革履,一个轻纱薄蝉,欢声笑语,对酒当歌!沐浴、更衣,暧昧、缠绵!谁知她不仅穿着打扮与我及周围环境不协调,就连性格似乎也与我想象得相差甚远。我问一句她答一句,沉默且拘谨,喝酒吃菜都只是象征性的。原本打算好了的所有武装在这个女孩子面前纯粹是多余的。我只好挖空心思找出话来说:“这些菜不合你口味吗?”
她摇摇头忽而又点点头,红着脸尴尬地回答说:“很好呀!”
“既然很好你为什么不吃?”为了调节气氛我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说,“你看来是个很懒惰的人。”她诧异地望着我用眼睛问我为什么。我说:“你既懒得开口说话也懒得动筷子,你看这是软兜长鱼、西芹百合、毛栗红烧甲鱼、鸡丝粉皮汤都是我特意为你点的,你一点都没吃。”我又指着其中一道菜问她,“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她羞怯地摇摇头,我说,“这道菜叫金屋藏娇。”她的脸立刻红了,我假装不觉察继续提问,“你知道它是什么做的吗?”她又摇了摇头,“你是哑巴吗?”她又摇了摇头。这会儿我们同时扑哧笑出了声。
“那么请先生告诉我它是什么做的?”她鼓足了勇气问我,声音清甜活泼但依然透露出紧张。
“它是蓟鱼肚子上的肉裹上面粉油炸的,里面白白嫩嫩外边金黄亮灿,所以由此得名。金屋藏娇,记住了吗?”我一语双关地说并且朝她挤挤眼睛,完全忘了初衷(我试图在她面前扮演稳重的角色),现在我只想尽快消除她的拘谨和不适,使她尽量融于这个新环境,融于我。
于是我继续没话找话说,“柳燕草,你的名字很好听,‘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我猜测你的父母在为你起名字的时候一定是想起了李白的这首《春思》吧?”
不仅只是拍马还有卖弄的味道,我自己也有些脸红,好在女孩并不在意,她只是小心地解释说:“我们那里叫这个名字的女孩很多,虽然我对父母毫无印象,但我猜他们不一定知道李白的诗,他们只知道家乡有一种最常见的草叫‘燕草。”
“哦,”我有些尴尬地轻笑了一下,“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孤儿!”
“没关系的,习惯了。”
“好吧,燕草,我以后就这么叫你,省掉一个姓更显亲近,至于我你可以叫我艾先生,叫‘唉也行。”
她为我的幽默微笑了一下,说:“我也不叫你艾先生,我叫你艾哥哥。我们家乡习惯把年长几岁的异性称为哥哥。”
“年长几岁?可是我年长你二十岁了呀?”
她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失言,露出很窘迫的样子。
我笑起来:“没关系,你以后就叫我艾哥哥好了,我喜欢这个叫法,从来没有人这样称呼我,对我来说很新鲜,听起来也更像一家人。”提到“一家人”,她的心情立即显得很沉重。她说她和弟弟是孤儿,从小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如今爷爷奶奶也去世了,弟弟又得了白血病,更加使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弟弟多大了?”我问。
“十九。刚上大学,也在这个城市。”
“你弟弟这么大啦?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呢。”我端起酒杯独自喝了一口,“没人给你们捐款吗?”
“捐了,学校、家乡人都捐了。”她声音低低地说,“一共捐了两万多块钱,早就花光了。”
“你为你弟弟这样做,以后会后悔吗?”
“不后悔,一切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我才下决心的。”
“现在还不后悔吗?此时此刻。”
她的脸立刻像刚盛开的睡莲,微风吹过,那白的、粉的、红的一点点在花瓣上轻轻荡漾开去,显出动人的妩媚,我看得呆了,没有任何装扮的女孩在夜晚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健康、自然的美色,竟然也能叫一个大男人如痴如醉!她感觉到我目光的燃烧,低垂着头不敢抬,答非所问地回答我:“您比照片上显得年轻。”
我说:“你也一样。”
她脸上的红晕越发地深了,我有些情思恍惚起来,仿佛回到了久远的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洞房花烛夜,面对陌生的美丽新娘,我是蹩脚的新郎!既不敢上前替她宽衣解带,也不敢贸然亲吻她可爱的容颜,下面的节目到底该怎样继续才能既精彩又自然?
真是难煞我也!
晚餐吃了很长时间,酒菜却没怎么见少,我们仿佛都在拖延时间。拖延什么呢?我也说不清楚。
“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不会吧,我看你根本没吃什么,在减肥吗?你可千万别,再减你就变成鱼刺了。”
“我真的吃饱了,我来之前在学校就已经吃过了。”
“行,既然你坚持不吃了,那我们就结束吧。”我举起酒杯礼貌地碰了一下。喝完,她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打算收拾碗筷。我立即阻止了并且趁机抓住她的手,她本能地想抽回却被我执意紧握了。
“明天会有人收拾,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来,我带你熟悉一下环境。”楼下除了厨房、餐厅、卫生间就是七八十平方米的大客厅,几乎没什么可看的,我主要想带她上楼。
牵着她细小骨感的手,踩着厚实的蓝底碎花地毯,心底涌起对她的怜惜和对自己的尊敬。
我为她打开一扇扇门,引发的都是她一声声惊叹,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未见过世面的窘迫,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一派天真和纯洁,使我的虚荣和骄傲在这个女孩面前得以充分展露。我一路引领着她,一路决心着要对这个女孩格外关照,我不能只给她二十万就算了事,我要对她负责任而且我负得起这个责任,我要让她在我身边变得富足而快乐。此刻我真为自己是个成功男人感到自豪……推开日式玻璃门,我们一起走上前厅的大露台,这儿有舒适的藤椅和木桌,四周放满了盆栽,外面是雕花的石头栏杆。露台正对着一个小小的人工湖,假山、棕榈、垂柳在星空下显现出美丽的剪影。本来打算在藤椅上相对坐一会儿的,但是我不想松开她的手,临时改变主意拉她返回了卧室。打开衣橱门,我递给她一套玉色绣花真丝睡衣。“去洗个澡吧!”我的声音满含柔情。
“不用,我自己带睡衣了。”说着她就要下楼拿她的帆布包。我一把拉住她紧紧搂在怀里:“傻女孩,这个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为你买的。”
“我是不可能要的。”她推开我清晰地回答。
我一时怔住了,眼看着她坚决地下楼。说实话我送女人东西还从未被拒绝过,她们大多欣然接受,有时还能得到热烈甜蜜的亲吻作为回报。我不甘心。等她上楼时我说有关规定我们必须说清楚。
“什么规定?”看见我神情严肃,她的脸色也跟着黯然下来。
“你要做个听话的女孩,你必须接受我的一切馈赠。”我说得果断但语气尽量和缓。
“我已经接受了你的二十万。”女孩漆黑的眸子盛满委屈和不解。
“除二十万之外我还应该负责你的一些开销,因为你将是我的女人,我有义务让你生活得更好一点。”
“我不认为我穿了你衣柜里的高档时装就算生活得更好,我签订了这份合约就已经决定了我不可能生活得更好,你不认为跟你在一起的未来三年我将忍辱含羞吗?”眼泪如决堤的水突然冲出了她的眼眶。
刹那间我震惊了,原来在我眼里的诗情画意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我给她的爱将只是耻辱!金钱买到的是她的身子而不是情,女人为钱而献身是痛苦的委屈的耻辱的。她的眼泪让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我手足无措,不知道怎样安慰她才好。“对不起,对不起,”我语无伦次,“我知道你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你不想再接受我的东西这很好,但是既然未来三年已经注定我们要在一起过日子,什么都分得那么清楚恐怕也不好……我们应该互相妥协相互适应才是。因为你还是个学生,恐怕在审美和生活方式上我们会有一定差异……你看这样好不好?如果你实在不想再接受我的东西也可以,但借用总可以吧,你瞧衣柜里的这些衣服都是为你买的,你不穿也浪费了,不如你在我这儿的时候就穿,出门就换上你自己的风格怎样?你可以不带走也不用穿到学校里去……”
我说了很多真诚的话又打了许多的比方,她没再回答慢慢停止了哭泣,最后乖巧地拿起那套玉色睡衣去了洗漱间,我长喘一口气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庆幸自己打了胜仗。五分钟过后我睁开眼睛却发现可爱的灰姑娘窘迫地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拎着那套睡衣。“我……我不知道水龙头怎么开。”我这才想起我浴室里的这套装备都是国外进口的感应性能,看着她羞怯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笑了,不是嘲笑而是充满爱意的微笑。
再次抓住她的手我心底的怜惜又增加了几分:“对不起,都怪我粗心!这是一套进口设备,一般人都不会使用。”接着我替她调好水温并且一一指给她固定的洗漱用品、毛巾、牙刷牙膏,仔细介绍了洗发护发用品、洗浴香波、浴奶浴盐的有关功效,这些不用说都是她从未见识过的品牌。然后我就开始了焦急的等待,我不止一次地悄悄贴近浴室门口,谛听里面哗哗的水声,猜想“花伞”下的雨怎样亲吻她年轻的肌肤。唉,今夜,尽管没有一个祝福的人,心情却仍如浸泡在蜜缸里般甜蜜。四十岁的男人了在等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我想起电影《王子复仇记》里面有句经典台词说,二十岁的男孩喜欢二十岁的女孩,三十岁的男人喜欢二十岁的女孩,四十岁的男人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女孩,五十、六七十岁的老男人也还是喜欢二十岁的女孩。可见二十岁的女孩是每个阶段的男人都喜欢的,因为二十岁的女孩像刚上市的水果,新鲜纯洁,原汁原味。
甜蜜的等待并不漫长,丰富的联想代替了一切焦躁和不安。沐浴后的女孩怯怯地倚门而立,她使我的眼睛放射出奇光异彩,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它正把一幅精美的力作呈现在我这个凡夫俗子的面前。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仿佛刚刚从雾气袅袅的清晨苏醒,女孩湿漉漉的长发恰似沾满露珠的枝叶,微微低垂的鲜润的脸庞是未经风雨的花瓣。透明的睡衣好像一层薄薄的雾霭,给我的视线一些巧妙的遮挡,模糊里笼罩着神秘!坚挺饱满富士山一样的乳房,呼之欲出。纤细的腰身,粉红色带蕾丝花边的内裤,若隐若现。长腿玉立,一览无余。命运之神对这个贫穷的女孩似乎格外开恩,在剥夺了她一部分的幸福之后却又在另一方面加以弥补,物质的匮乏并没有阻碍她身体的充分发育,与生俱来的美貌是上天赠予女人最丰厚的礼物。我见过的女人,大多丰满迷人,热情如火,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激发男人最原始的欲望。可是眼前的女孩像一尊美的雕塑,自然、冷漠、冰清玉洁,我想强烈地占有她,却又不忍心破坏她,尤其是当她的双臂徒劳地抱在胸前试图给自己一些遮挡,当她张皇失措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当泪水再次漫过黑黑的丛林,我身体的欲望便如潮水一样退去。我亢奋的情绪受到了影响,热情的火焰像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不行,我不能在这种情形下剥夺一个女孩子的贞操,虽然是花了钱的你情我愿,没有犯法,但我会良心不安。
我走过去,抱着女孩,轻轻摇晃着拍打她的后背,像一个长辈像一个兄长,我用行动无声地给予了她最亲切的关怀最可靠的安慰。在我怀里她竟慢慢睡着了,这叫我简直难以置信!刹那间,一种高尚的情感在我心灵的土地上萌芽,开出大片圣洁的花朵,我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吻去了她脸上最后一滴泪痕,悄然退出了房间。
我承认我爱上了这个女孩。这个叫我艾哥哥的女孩,在那个合约里本来没有爱,而我却在第一个晚上就无法遏制地爱上了,所以我会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在她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强迫她什么的,我要她心甘情愿地睡到我身边。
二
冲了凉澡,我不但没有达到目的,积压了多少天的欲望反而更加膨胀,加上一整天对这女孩子的奇思怪想使我的身体始终处于躁动不安状态,我不敢在楼上多呆一分钟,得设法找点什么别的事情来打发这漫漫长夜。
车子刚启动,我的手机就肆无忌惮地震动起来。瞄了一眼就知道是谁,那个刚聘来不久的销售部主任姚依,从第一天开始,她对我的进攻先是短信汇报工作,后来就是深夜来电,甜腻的嗲嗲的声音对于一个独身男子来说,可真是个诱惑。何况,她的身材绝对曼妙,皮肤白皙细腻,胸口那一片“高岗”也是“真枪实弹”,不像我的前妻全凭海绵撑着。姚依,我的几个副总背地里都极具侮辱性地喊她“摇椅”,说躺在她身上一定跟躺在摇椅上一样舒服,但当着她的面又一个比一个地更能讨好她。我能看出他们对她的态度是矛盾的、暧昧的,不尊重里又包含着痴心妄想。她呢?似乎对他们嗤之以鼻又忍不住卖弄风骚,我对这类的女人怀着本能的恐惧和戒心,我不想再给自己的脖子上套上枷锁。所以我一直十分谨慎地保持着和她的距离,甚至对她的态度冷淡而蛮横。可是,眼下,我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接听了她的电话并且很快约好见面的地点。
“悠仙美地”酒吧,我刚把车停好,她就从侧面走了过来。“简直是神速啊!”我说。她歪头灿烂一笑:“因为我节省了女人通常化妆的时间,我崇尚自然。”
“很好啊,我更喜欢女人素面朝天的样子。”我既是真心话也是存心拍她一个马屁。
她试探地做了一个挽住我手臂的动作,得到了我的默许,于是我们就像一对亲密的情侣似的走了进去。
服务生把我们引进一个幽雅的日式小包间,我们面对面地席地而坐。她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接了菜单自作主张地点了法国葡萄酒,五香牛肉、醉虾、海蛰头等几样凉菜,没想到都是我喜欢的,这不免让我心生感动,至少她是个细心的女人。
她脱下外套,服务生接过去挂在一边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她妩媚地朝我眨眨眼睛:“怎么样啊?董事长,忘了向您请示了,不知道您是否满意?”
我幽默地说:“在这样的场景下没有董事长和员工,只有男人和女人。”
她“咯咯咯”笑得放肆而甜美:“我差点以为董事长是‘唐僧再世呢!”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能够在最短时间里激发男人欲望的女子。她很会调侃,说了许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黄色谜语让我猜,猜不出就罚酒,我被迫罚了一杯又一杯,她亲自为我斟酒,斟酒的样子十分动人,一手轻轻扶住我面前的酒杯,一手握着酒瓶,兰花指翘得恰到好处,身体微微前倾,很自然地向我暴露她胸部半遮半掩的迷人春光,那白嫩的两个半球体隐藏着无限的神秘,在我眼前不停地晃荡。我能管住我的手不去摸却管不住我的眼睛不去看,管不住我的心不去想。我猜测很多男人处在这种环境下都很难做到心如止水吧!
送她回去已是凌晨三点,她说她特别胆小,执意要我送到家里,替她打开灯才行。明知道她的用意我却假装相信的样子走进了那个温柔的陷阱。
打开灯,我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在催促着我的脚步往外走,她迅速挡住门,娇嗔地看着我的眼睛说:“董事长,还有一个谜语,如果猜对了你就可以走,如果猜不出你就要在这里给我当门卫。”
“好啊!这个建议好,总比罚酒强。”
“有一只小白兔在森林里迷了路,走啊走,看见一只小黑兔,她问:‘小黑兔,请你告诉我,回去的路怎么走?小黑兔说:‘我不告诉你,除非你跟我那个那个。小白兔没办法只好和他那个那个。之后,又往前走,小白兔还是找不着家,她又碰见了小灰兔,她问,‘哎,小灰兔,请你告诉我,回去的路怎么走?小灰兔说:‘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和我那个那个。小白兔没办法只好和他那个那个。之后,小白兔回到家里,不久就怀孕了,下了一窝小兔子,你猜小白兔下了一窝什么颜色的小兔子?”
“一窝黑兔子,因为她先碰上的黑兔子。”
“不对。”
“灰兔子。”
“也不对!”
“白兔子”
“不对。”
“花兔子,杂种。”
她哈哈大笑起来:“都不对。看来你今晚要给我当门卫了。”说完她飞快地跑进卫生间,“给你一刻钟好好想想,我先洗个澡。”
坐在她松软的沙发上,我像个傻瓜似的反复猜测那个谜底:“黑的,白的,灰的,花的,为什么都不对呢?”那时候我感觉我的大脑太迟钝了,“会是怎样的谜底呢?”
当她换上透明睡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无耻地抓住她的臂膀问:“快告诉我,到底小白兔下了一窝什么样的小兔子?”
“你真想知道?”她得意的脸上开出花来。
“当然。”
“你认输了?”
“认输。”我承认。
她忸怩了半天,似乎那个答案有些难以启齿:“我说了哦。”她轻轻地对着我的耳朵娇声软语地对我说,“我不告诉你,除非你和我那个那个!”
崩溃!短路!
刹那间,风雨雷电伴着泥石流以排山倒海之势覆盖了我全部的思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抱起这个女人向卧室走去。
第二天早上一觉睡醒,睁开眼睛发现她仍然赤裸地躺在我身边,正托着腮帮很专注地凝视我。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觉得自己真无耻,第一个动作就是跳起来找衣服,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对不起!昨晚酒喝多了。”
她咯咯地笑起来:“怪不得男人在犯错误之前总要喝酒,这样他们犯错误之后就理所当然地有了借口,可是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永远也不要,因为我爱你,我是心甘情愿地把我的第一次献给你的。”
她伏在床上,两只肥硕的乳房像白色的面口袋软软地垂挂着搁在床沿上,眼睛里重新燃烧起欲望之火。
“第一次?”我吓了一跳,她微笑着移开身体,果真在鹅黄的床单上印了一块巴掌大的暗红,已经烤得半干了,显然是昨晚激情下的遗迹。我一时蒙了:“你怎么会是第一次?”
“我为什么不会是第一次?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女人了?”她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双腿并拢斜侧,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揉眼睛,好像要掉眼泪的样子,我吓坏了,意识到这个女人不同寻常,深恨自己又一次“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放心好了,我不要你对我负责任,你来去自由。”她边说边用手背拼命揉眼睛,果真有几滴眼泪挤了出来,我最怕这一招了,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无奈地坐到她的身边去,搂住她安慰地抚摩着她的头发。她却乘机把头搁在我肩膀上,手却从我的后背慢慢下滑,企图再次挑动我的欲望。她哪里知道我的内心正掀起烦乱的波澜,就像一只可怜的蚊虫正急于撞破蜘蛛的罗网,她不识时务的做法只会增加我的鄙夷,想要摆脱的念头也愈加坚定。昨夜被情欲控制的心,仿佛是刚刚睁开的眼睛,第一次清醒地在她卧室里逡巡,浓烈的香水味,猩红的窗帘,床上滑溜溜的缎绸踏花被,衣架上乱七八糟地挂满的衣物,冬天戴的绒线帽、围巾,红色的春秋装,翠绿底印花的套裙,一只戴过的黄色的乳罩翻转着悬掉在那里。地板上的头发、毛衣、废纸团,这一切无不显示着主人的懒散、随意与低俗。很显然,这跟我讲究、整洁、凡事一丝不苟的作风格格不入。望着她像个毛毛虫似的拱在我怀里,哼哼叽叽地朝我撒娇,做作的神情让我从心底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厌恶。
喝酒误事啊!像所有由于冲动犯下过错而后悔的男人一样,我一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切齿痛恨,一面为自己寻找开脱的借口。的确,换做平时我根本不会搭理这类女人的,如果不是酒精作用我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呢?
我把昨夜的情形想了一遍又一遍,怎么想都觉得她不像是第一次,我记得在我进入的刹那她是尖叫了一声的,但那会是疼痛的叫喊吗?我突然联想到年过五十的某著名女演员,扮演刚入宫的兰贵人,在皇帝第一次临幸她时也是发出这么一声叫喊的,一个久经情场绯闻不断的老女人装成天真的小姑娘模样,本来就够令人恶心了,偏偏又加上这么一声冒充处女般的叫喊,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三
好说歹说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我才得以脱身,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公司,我怎么想都想不通,一个二十八岁的跑江湖的现代女子还能守身如玉?鬼才相信!我叫来了我的助手石杰,悄悄布置了他一个特殊的任务。他是一个很稳重很值得我信赖的年轻人,关于我交给他的种种任务,他向来都是不折不扣地完成而且从不多嘴多舌。
“如果你遇到困难可以找私家侦探配合,花多少钱都行,你全权代理,平时不用跟我汇报进展情况,我只看结果。”我一挥手,他默默地退出去又立即返回给我倒了杯水,我一口气全喝了,然后像一摊泥似的躺倒在椅子上。大脑,五分钟的空白,就像电视转播台发生故障,屏幕上显示出白的黑的雪花、细的粗的波纹,嘈杂的沙沙声响过后,终于恢复正常,反映到脑海的首先是一双清澈的眼睛,天啊!我竟然会丢下这样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去找那个艳俗不堪的塑料花!我的心里涌起一阵羞愧和自责,在她面前我是个满身泥污的人。
打电话到别墅是保姆接的,说女孩走了。
下午,我买了一部新手机,最新款的摩托罗拉,粉红色翻盖。我把车一直开到她的校门口,等到六点半才看见她独自走出来,虽然衣着极其朴素,但是白皙的皮肤,苗条的身材,又有某某高等学院做背景,显出她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我鸣了喇叭,她上了我的车,眉头轻蹙,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递给她手机她也不接。
“艾哥哥,我还是个学生,请您以后别把车子开到学校里来接我,如果被同学和老师看见,我……”
“对不起,”我打断她的话说,“今天情况有些特殊,一来我们的交往刚刚开始,彼此不够了解,我承认我没有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二来昨晚我有急事出门今天早晨又没能见面,我们今后用什么方式联系还没有达成共识,除了在学校门口等你之外,一时还不知道在哪里才能够找到你。我保证以后不把车开到学校门口接你,但是手机你必须拿着,为了以后联络方便,你还得24小时开机,上课的时候你可以设置成静音。手机费我已经预存了一千,有事情你尽管打给我。”
她沉默了几秒钟,乖乖地接过手机放进包里。
“现在我们去吃饭。”我一面发动车子一面说,“你喜欢吃蛇吗?我带你去蛇岛。”
“不要破费了,随便吃点,我晚上还要听讲座。”她认真地说。
“不会吧?大学哪有这么紧张的?”
“真的?今晚八点钟在我们学校大礼堂,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某某某,讲‘梦想与追求,顺便推销他的书。”
“真的,那我去买个彩面抄你帮我请他签名怎么样?”我故意调侃。
她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很好看的小虎牙:“那你还不如买他的书,估计你买多少他签多少。”
晚饭的气氛相对前一天晚上要亲切自然得多,她似乎对我很是感激,端杯子敬我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禁地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呀?”我盯着她的眼睛。
她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聪明地转移话题:“谢谢你请我吃饭,你知道一般情况下我是没有机会坐在这样豪华的饭店里的,在这里吃一顿饭可能就吃掉了我几个月的伙食费,也可能吃掉了我向往很久的一条裙子。”
她说得那样自然,我听不出哭穷的意思,也看不到自卑,换做一般有心计的女孩是绝对不肯说出这番话的。
“早知道我该请你去小吃摊花五块钱吃两碗面,然后省下钱来陪你去买那条向往很久的裙子。”我打趣地说。
她笑起来:“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我很少穿裙子。”
她纯真的笑容让我怦然心动。一种久违了的美好情感,像是春天的万事万物慢慢在我心头复苏。
那天晚上她听讲座之后,我去接她,在距离她学校一里的地方,她只需过一个红绿灯再拐一个弯。
“我不放心你走那么远的路,”我说,“刚好最近公司不太忙,省得你再挤公交车了,以后我要接你就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让同学们看见。”她点头默许了,乖巧地坐到了副驾驶,我递给她几张碟片,她开心地叫起来,“《宫》!我早就想看了。”迅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
“没关系,我也早就想看这个片子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看,每晚看四集,五个晚上就能看完了。”
“哦,我不能天天晚上到你那里去,明天晚上我有事。”见我没吱声她又补充一句,“我要去医院陪护我弟弟,明天他又要输血。”
我笑着说:“你总不能陪护一夜吧?不管多晚,我去接你。”
“不,我就打算陪护他一夜。我好几天没去看他了。”
“不行,”我说,“这样你的身体会吃不消,在医院里找个护工吧,钱由我来出。”
“谢谢,我不能再额外增加你的负担了,谁的钱都来得不容易,而且我想多陪陪他。”看她一副很坚决的样子,我也就不再勉强了。
“那后天晚上你必须回家。”我暧昧地说,“我也想多陪陪你。”
顿时,她的脸又羞涩地红了起来,在我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生动的表情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看完碟片,气氛十分融洽,她看片子的时候很投入,一味地沉醉在剧情里,流露出一派天真和本色,该哭时哭该笑时笑,毫不顾忌我的存在,甚至某个时刻,我感觉我们就像一对小夫妻似的那么自然,她好像很渴,不时地站起来去倒茶喝,帮我的也续上。她说她没想到我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喜欢看韩剧!我说今后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呢,我身上有无穷的优点等你一点一点地挖掘呢。她居然对着我做了一个讥笑的表情,切!
我一点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她终于把我当做平等的朋友看待了。片子结束了,我去洗澡,边洗边大声唱歌,唱的是周杰伦的《菊花台》,颠三倒四地只会其中那么几句:“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我一身的戎装呼啸沧桑……天微微亮你轻声地叹一夜惆怅如此委婉……随风飘散你的模样……菊花灿烂,你的笑容也灿烂,你的影子剪不断……”
周杰伦,老实说我并不太喜欢他,傻乎乎的,说话唱歌吐词不清,但我实在喜欢方文山写的那些词,超脱现实的唯美!
楼下的女孩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碟片、关闭DVD,这是我有意留给她做的,为的是能让她更加轻松自然地把这儿当家里。可惜她很紧张,片子一结束就紧张,仿佛从天堂跌回人间,面对现实她不知所措!忧虑、焦躁使她取碟片的手微微颤抖,目光闪闪烁烁不敢坦然正视我的眼睛,就像一只可怜的小鹿不得不寄宿在狼窝里,明知道狼可能要吃她,又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下口,内心的恐惧不难想象。其实她哪里知道,我这只情意绵绵的狼已经满怀一颗仁慈的心打算长期接纳她作为朋友,甚至愿意把狼窝变成小鹿的家,她就不会这样战战兢兢了。可是小鹿怎么能猜出狼的心思呢?
我不把这个决定告诉她,是因为我的身体深处依然潜伏着狼的本性,我存心想要逗弄一下这只落入狼窝的小鹿,看看她接下来如何表现。
我不停地猜想,她会主动脱光衣服钻到我的被子里来吗?她会在洗澡的时候喊我过去有意勾引我吗?不会,她不是我在生意场上认识的女人,尽管她也是为着某种目的而来到我身边的,但她还是和那些女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对于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孩来说即使她有这个心理准备也没这个胆量主动勾引我。
洗完澡,我直接睡到偏卧室里去,这间卧室比主卧室略微小几个平方,布置得也稍稍简单一些,好在我有信心不会在这里睡得太久,我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打胜这一仗。我打开电视不停地换频道,下半夜已经没什么好节目,其实我也不想看,只是消磨时间等着看她的好戏。果然,一个小时以后,“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
“请进!”她穿了一套乳白色的纯棉睡衣,不透明,质感却很强,把她的身材显现得有模有样。
“艾哥哥,请问我睡哪儿?”
“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你要在这里住三年呢,难道你也要天天问我吗?”我故作一本正经。
“不,”她的脸顿时又是彩霞满天,“那边不是你的卧室吗?”她指了指主卧室,又看了看这间小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那个卧室不是给你睡了吗?”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又接着问:“怎么的?想和我一起睡吗?”
她一吓,猛一转身飞一般地逃跑了,我纵声大笑起来,怀着恶作剧得逞的好心情。女孩,可爱的燕草,此刻一定巴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才好。那天晚上,我跌入华丽的梦境,我听见汩汩的泉水的流淌、唧唧的燕雀的呢喃,我看见天女散花,水袖曼舞,暗香浮动,各种不知名的花朵仰起娇羞的脸庞,争奇斗艳,随风摇曳,开满我必经的路旁。
四
第三天她去了她弟弟那里。
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第八天,她没有再去医院,听说她弟弟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可以动手术了,她的心情因此持续地好起来,眼睛里的忧郁正在逐渐淡化。我的真诚使她放心大胆地显露出年轻人活泼快乐的本性,嘴角常常泛起生动的笑容,我很奇怪,贫穷并未在这个女孩身上留下任何印记,缺乏父母之爱的燕草照样生长得生机勃勃,她心灵纯洁,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也没有产生阴影。
每晚,我们一起看韩剧,兴奋地议论一番,然后洗澡睡觉,各睡各的房间。我猜测:她一定是奇怪极了,天底下竟有我这样的傻瓜,花那么多的钱包养女孩却并不碰她。
第九天早上,我临时决定去苏北考察,有个项目打算要在那里投资。我对她说:“我有事要离开十天半月,你要帮我看好家,每天晚上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说:“既然你不在家,就请让我多陪陪弟弟好吗?我每隔两天去陪他一次。”
“那好,我打你手机也行,你不许关机。”我再次强调。
“我在弟弟那里你最好别打,我弟弟很敏感,要是他问我手机哪来的我怎么说?”
“那他就没问你那么多的医药费是哪儿来的吗?”
“问了,我糊弄他说,有家公司的老板听说了我们的故事十分同情主动要求赞助的。”
“那好嘛,你就说手机也是赞助的。”
“绝对不行,求你了!”燕草撅着嘴向我撒娇,我心一软就同意了,但我立即向她提出了两个附加条件。她朝我调皮地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条件啊?”
天真的燕草,真把我当成了不吃荤的老虎!几天以来我彬彬有礼的态度已经使她对我放松了警惕。她哪里能想到是爱情守护了她才能在我身边安全度过!现在我决定进攻了,我怎能允许自己和她的关系原地踏步?
我走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以一种玩笑的口吻对她说:“第一,你现在必须主动吻我一下。第二,你每天必须主动给我发至少一条信息。”
她的脸立即红了,就像我梦中出现的娇羞的花朵,在我面前深深地低垂了头。我轻轻地托起她的下巴,她没有回避,认命地闭上眼睛。
“不肯主动吗?傻女孩。”我慢慢地把我的嘴唇贴上去,毫不犹豫地覆盖住,缓缓地用力进入,轻而易举地席卷了那片柔软。
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初恋时光,爱情宛如鲜花一样静静地盛放,醉人的芳香充溢着宽敞的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开车把燕草送到学校后大门,停住,她刚要开门出去,我拉住她的手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千块钱塞进她的包里,她的脸“腾”地红了,像受了侮辱似的,取出扔给我。
“何必呢?燕草,我要出去半个月呢,给你打车用的。”
她的眼神不仅止住了我的声音,而且清楚地表示,她一定不会接受我额外的钱。这多少使我心里不痛快,从来没有哪一个女人在接受我馈赠的时候会是这种态度,她们大多是坦然接受,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有的还会搂住我的脖子给一个吻作为奖励。当然她和她们不是一类,我得慢慢来。
五
我打算上午就走,只带一个驾驶员一个副总去,三个人轻车简从。
刚把车在公司门前停稳,手机响了,一看又是那个讨厌的号码,我狠狠地一按挂断,这个女人皮可真厚!关上车门,传达室老张朝我老远地打招呼,还唧唧呱呱指着我的车子不知说什么,他讲一口浓重的乡下土话我不太能听懂。按照他的手势我绕到车后面,一看,哪个缺德鬼居然把一张粉红颜色的性广告纸贴到了车屁股上,我一把扯下,瞄了一眼,全是什么无痛人流,什么处女膜修补等狗屁胡话,天啊?处女膜也能修补?天下还有什么不能作假的?我的心里一激灵,顿时,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三下两下撕得粉碎揉成团握着向国贸大厦走去,远远地看见电梯刚打开,上上下下好多人,正是上班高峰时间,我紧走几步正巧赶上,没想到偏偏碰到了姚依,她打扮得十分抢眼,里面是鲜红的低胸套裙,外罩一件黑色羊绒外袄,烫染过的头发高高盘在头顶像一朵硕大的咖啡色花朵。她有意朝我身边挤,浓烈的香水味一阵阵直冲鼻孔。我估计如果不是电梯里有其他人她绝对可能一下扑到我怀里去。公司在十二楼,这使她有足够的时间跟我搭话:“董事长早,你好像几天没到公司了?我有个事情马上去跟您汇报一下,好吗?”
“下午吧。我马上要同刘副总商量点事。”我不冷不热地回答,心想等她下午来找我时我的车子早已经开出城几百公里了。我想到一句骂人皮厚的话“城墙带拐弯”,用在她身上还真恰当,这几天她打电话发信息我都未加理睬她竟然还好意思纠缠不休?对于她的老底我已经陆续从石杰那里掌握到了五六分,所以厌恶的情绪也增加了五六分。我的助手正设法弄到更多的关于她的资料。
想骗我,没门!
六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出门十多天仿佛一直湿漉漉的,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天总在下雨,明明这个地方刚刚放晴,我们就又赶往下一站,走着走着天就阴暗起来,大片的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在我们头顶,沉甸甸地压降下来,好不容易到了终点站,刚一下车,豆大的雨点就会毫不迟疑地倾盆而下,猝不及防的我们,常常被浇得浑身透湿,落汤鸡似的逃进宾馆。不管你愿意与否,反正老天跟我们开这样的玩笑不止一次。刘副总自我解嘲地说,不知道是雨带跟着我们移动还是我们追着雨带跑!这样过了几天,心情变得不大好,衣服老不能干透,身上总闻到一股酸味,每到一处我都是三心二意地强打精神,象征性地参观一下工业园区、风光带,召集几个人了解一下本地资源,听他们自我吹嘘一番多么优惠的政策和多么优质的服务,然后再接受邀请,到这家宾馆或那家饭店大吃一顿具有本地特色的饭菜。老实说,我真为地方政府感到悲哀。可怜啊,单是陪同、招待类似我们这样的客商一拨又一拨的,每年就不知要消耗财政多少冤枉钱,不时地还要派出无数的小分队到全国各地去拉关系找路子,花费巨资到上海、北京这样的大都市举办几场投资说明会,求爷爷拜奶奶,好不容易请来一些企业家、商会主席,说是考察其实并无多少诚意,政府、客商谁都心知肚明,但假戏要真做,每每兴师动众,轰轰烈列一番,看过了,玩过了,吃了,喝了,拍拍屁股,戏就收场了。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还在人家的口袋里,政府倘若不承诺做出最大的牺牲,商人不感觉到真的有利可图,是绝对不会轻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子儿的。
或许是天气的原因,对于这次考察我的兴趣不大,如果不是一路上有燕草的信息给我排解寂寞,我几乎感觉不出丁点收获和乐趣。只是燕草的信息虽然频繁却总是几句简单的问候,“到哪了?”“你们那里下雨了吗?”“我很好。”我丝毫嗅不到感情色彩的味道,而我却精心编发每条短信,暧昧的,感情色彩浓厚的,甚至有些肉麻的信息给她,每遇这种情形她都不用文字回复,只是在手机里找个现成的图案,“一个笑脸”或者“一张惊讶的面孔”发过来。
小东西,狡猾得很!
“董事长怎么最近老爱玩手机?”刘副总有一次在车上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我早就知道他会有意见,因为我一有空闲就给燕草发信息,根本没工夫再听他瞎侃,使他的才能失去了展示的机会,所以一上车他不是睡大觉就是拿不满的眼神瞥我,我也不恼,只是微笑,而他似乎很不爽。“这次出来真郁闷啊!天气不好,心情也不好。”见我不搭理他就又接着说,“有些人可能交上了好运,心里边藏着个秘密又不肯与人分享。”我还是没吱声,他索性厚着脸皮用胳膊捣捣我,“董事长是不是钓到哪个美眉了,给我们讲讲。”
“不是钓到个美眉,是天上掉下个妹妹!”我不真不假地承认道,“这个妹妹对我很重要,所以不想与他人分享。”他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开个玩笑,开个玩笑。”顿了顿说,“董事长,我有个想法,你看这天气一直不太好,我们带来的衣服又不多,我建议下面几个站点是不是可以取消?何况我们已经有了投资的意向,不如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在湖城开办木器厂的可行性方案,过一段时间再有针对性地出来一趟,您看呢?”
他的这个提议正好也符合我的心思,我立即赞成说:“午饭后打道回府。”
七
燕草不知道我提前回来。一到家我先洗了个澡,小歇了一会儿,看看才是晚上八点,在冰箱里找到一节香肠,一罐啤酒,又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刚要吃,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喂,哪位?”
“你猜!咯咯咯。”娇媚的声音,我佯装不知,很生气地责问,“你谁呀?”对方不答,依旧“咯咯”地笑,我果断地挂了。不到一分钟,“嘀”跳出一条信息,我一瞄,知道是姚依的:“可以见面吗?九点,在‘悠仙美地,不见不散!”我立即回复两个字:“没空”。
骚狐狸,消息还真灵通!
这次出差什么也没买,有点遗憾,心里一直想要为燕草带件礼物的,可刘波脚前脚后地跟着,根本没机会去商场,况且内心确实还是小视苏北,觉得物品不如南方丰富,所以决定回来弥补上这个失误。要知道,给女人买东西我还是蛮有经验的,这得感谢我的前妻,她唯一的爱好就是逛街,从谈恋爱开始,我就被迫陪着她逛遍了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商城、商厦、商场、购物广场,所以去什么地方能买到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得很。开车出去不到一个小时,一条上档次的乳白色桑蚕丝连衣裙已经放在我的副驾驶座位上了,我觉得白色很适合她。
我把车停靠在老地方给她打电话,打到第五个她才接,“在哪呢?好像里面很热闹嘛!”
“同学生日聚会。你考察到哪里了?”
“一个你想不到的地方。”
“哦?”
“什么时候结束?今晚过去吗?”
“今晚我不一定过去了。”她有些迟疑地回答,“大家约好了还要去蹦迪,一个不许少。可能要玩到深更半夜,结束后我打算和同学一起回学校宿舍住。”
不去我那里,那我还有什么戏可唱?
“不行,”我临时想了个点子,“不管多晚你都要回去,保姆窗子没关,听说下半夜有大雨呢,楼上全是木地板。”
“哦,这样啊。”她沉默了几秒钟回答说,“那我进去玩一会儿就偷偷溜掉吧,反正我也不会跳舞,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你的木地板没事。”
“那好,你玩吧,记得一定要回去哦。再见!
一到家,我打开楼上所有的窗子,关闭了所有的灯,躺在自己的卧室里等着。可能是太累了,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阵响动惊醒了,是燕草回来了!我连忙起来,悄悄地躲在楼上的阴影里,天哪,她居然带着个女伴!我怎么事先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原以为她绝对不会将这种事情向别人张扬的!这时,我听见一个女孩在楼下大声地嚷嚷:“哇噻,真是太豪华了。哎,燕草,你的运气真不错。其实四十岁不算老,按照你所描述的他长得还蛮帅?既不是那种肚大腰圆的,也不是那种尖嘴猴腮的,要是我就想办法嫁给他?”
“怎么会呢?说是四十岁,看起来最多三十五岁,他长得有点像唱歌的那个什么来着?对了,就是唱‘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的井冈山。”听燕草的口气好像在夸我。
“那还等什么?嫁给他得了,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呢!”
“你胡说什么呀?这种男人能嫁吗?谁知道他除了我还有没有其他女人?再说了,我猜他根本就不想结婚。”燕草说。
“为什么?”
“他要是想结婚完全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对象,干吗要用这种方式呢?明摆着只想玩玩而已嘛!”燕草说。
“你可以想办法让他爱上你,离不开你呀!
燕草低声地说:“我又不是你,再说有谁会用真心来对待一个用钱买来的女孩呢?那个合约……耻辱的合约!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千万别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我知道,其实你也是迫不得已的。连一场像样的恋爱都没谈过,太不公平了!”女伴叹息道。
我觉得我不能再偷听下去了,太没水准了,两个女孩如此私密的谈话!我得想办法打断她们。于是我迅速退回到房间,打开手机拨出去,刹那间楼上楼下的电话震天动地般地响起来。
“你到哪了?这么晚还打电话?”燕草问。
“你肯定猜不到,我已经到家了。”
“怎么可能?”燕草得意地笑起来,“我怎么没看到你的车?”
“想骗人总得处处考虑得周到一点吧!我在楼上房间里看电视呢,你赶紧上来吧!”
燕草握住听筒半天不说话,我猜她的小脸一定吓得煞白煞白。
我索性打开楼上的灯,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做出刚刚走出房间的样子。站在旋梯口,我看见两张满是惊讶的小脸正怯怯地仰望着我。
那天晚上我认识了她的好朋友李池。我们三个人玩牌,一种最简单的接龙游戏,我故意输了几百块钱给她们。燕草觉察到了,似乎很不高兴,突然提出不玩了。而李池却意犹未尽,说:“再玩一把嘛!”
“算了,艾哥哥出差刚回来肯定很累了。”燕草说。
“也是,都早点睡吧,明天你们还要上学呢。”我说。
“艾董事长,留个号码给我吧,不定哪天有事求您帮忙呢。”李池说,“如果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去你们公司给您打工。”
“我那个小公司。”没想到李池如此大方,跟燕草完全是两类女孩,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燕草还这么信赖她。我递了张名片给她:“以后有空常来玩,什么时候请你和燕草一起吃海鲜。”
“好啊,我等着,您可要说话算数哦!”李池一歪头,妩媚地朝我眨眨眼睛。
这个李池虽然和燕草差不多大,却鬼精鬼精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了,她是那种我需要提防的女子。果然不久李池就背着燕草开始勾引我。我真替燕草感到难过,她可是把李池当做最亲密的好朋友啊。当然,李池或许觉得我并不能算燕草的什么人,大家都是玩玩而已的。有一天晚上燕草去陪护她弟弟了,十点多钟的时候李池突然跑到别墅来,说是找燕草,我猜她肯定很清楚燕草的去向,只是为自己找个借口罢了。那天她把头发染成酒红色,稍稍卷曲,跟她红扑扑的小脸、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合拍,这女孩虽然不如燕草的天生丽质,但因为很会打扮又处在朝气蓬勃的青春妙龄,所以也很养眼。我堵着门告诉她燕草今晚有事不过来。她说,怎么啦,燕草不在,连门也不肯让我进吗?
我用眼神跟她说,我不能让你进来,我不是那种坐怀不乱的好男人,我对自己没信心,也不想再接受考验,我是那种很好攻克的堡垒,心意一软就会土崩瓦解!
她用眼神恳求我说,试试吧!
我刚要放她进来,理智立刻警告说,不行,希望你不要做个差劲的男人,上次同姚依的事情就够糟糕的了,难道你还要再为自己制造一个新的难堪?
于是我对她说:“对不起,我开车送你回去!”
八
“幽仙美地”酒吧,姚依终于又有机会与我单独面对了,她很开心,满脸阳光,轻佻的眼神里掩饰不住极度的兴奋,这个自以为得逞的女人,她哪里能料到我的包里不但装着她与几任男友亲密的照片,还有她为其中一位堕胎索要赔偿的协议。
“出差这么多天想我吗?”她娇声娇气地凑过来,用手臂勾住我的脖子,“亲亲我好吗?”我极力掩饰住自己对她的厌恶,礼貌而又坚决地推开她说:“请别这样!”
“哟,又变回唐僧啦!”她翻翻白眼,坐回了原地。
“姚依,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们俩在一起实在是不合适,”我索性开门见山,打开窗子说亮话,“以后我们仍然只是工作上的上下级关系,请你理解我好吗?”
“说的多简单!”她充满讥讽地回答,端起红酒抿了一口,“是不是物色到其他女人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真觉得我们俩不合适,那天晚上是我一时糊涂。”我说。
“你打算怎么着?”她沉下面孔,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隐藏着电闪雷鸣。
“我为那天晚上的荒唐正式向你道歉!我会给你一笔钱作为补偿的。”我拿出一张两万元的支票放在她面前。
她瞄了一眼:“搞笑!我的处女身子被你占了就值两万?”她恶狠狠地骂道,“男人真不是东西!”
我拍拍手:“骂得好,其实有些女人也挺不要脸的,想用虚假的东西换取高额的回报,幸亏我不傻!”
“你说什么?”她猛地把一杯酒泼向我的脸。
我猝不及防,一下子从座位上惊跳起来,头上、脸上、脖子上全都被酒淋得湿漉漉的。顿时,怒火一下子从胸腔里冒出来,虽然没有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她,但是言语里的气愤是藏不住的,我说:“你最好不要发疯,我并不想叫你难堪!你过去的历史我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你非要叫我把那些照片、协议扔到你的脸上吗?”
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因气愤和羞愧而扭曲得十分难看:“你真无耻,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我要告你。”她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要告你!”
“告吧,我奉陪到底!”我一面用餐巾纸擦着脸上的酒水一面恶毒地回击她。
她愣了半天,突然伏在桌上哭起来,哭声不大却极其压抑,像是一种绝望的悲鸣!更像一种羞愤的发泄!女人就像个小孩,转换角色的本领与生俱来,刚才还是张牙舞爪的母夜叉,转眼就变成了哀哀哭泣的弱女子!我宁愿她凶神恶煞地同我干到底,也不愿看到她可怜兮兮地掉眼泪。我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尤其是对待女人,她如果真枪实弹地对付我,我还能接招,可是一旦掉眼泪我就会全面崩溃,不知所措。在我看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拿手好戏看家本领,专门用来对付男人的绝招,聪明女人一般只用第一招,迫不得已才会使用二招三招,很少有男人能坚持到最后一招不求饶的。求饶代表投降,代表男人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全盘皆输!此刻,我虽然包里装着她的“短处”,心里藏着摆脱她的办法,也还是很怕她给我来个二招三招。其实社会上像她这样的女人还是很多的,在一个地方弄臭了名声换到新环境里想重新开始,又怕吃苦,仍然打男人的主意,有一句名言不知道是哪个名人说的:“女人依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男人依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其实她也没什么错,错就错在她碰到了我这样机警的男人,活该她倒霉,被我赤裸裸地揭穿了也够丢脸的。
想到这里我换了一种温和的口气对她说:“其实,你长得十分漂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追求你的男人肯定不少,你将来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人,只是以后待人要真诚,男人最怕被欺骗……”
“董事长,我是真心爱您的。”她抬起脸来呜咽着打断我的话,“我骗您也是因为爱您!这是善意的欺骗。”酒水和着泪水纵横交错,一缕凌乱的棕红色头发从耳边垂下来,使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
“美丽的谎言!”我暗暗嘀咕了一句,决定不使自己心软,快刀斩乱麻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于是我正襟危坐,义正严辞地打断了她的一切念想:“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我递了张纸巾给她,“明天你把辞职报告交给办公室吧,我会再给你三万块,一共五万,也算对得起你了。你还年轻,换个工作环境重新开始,记住以后一定不要再欺骗别人了。”说完我从包里又拿出三万元支票,顺便把她的那些照片和协议也一起丢在桌上,起身,潇洒地走了出去。
九
我给燕草买的裙子她居然不肯穿,说是太华贵了。但我看出她是欢喜的,女人没有不爱穿着打扮的,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其实,在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她的外表就已经不知不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自己去做了离子烫,头发有时直直地披散开来,有时又编成一根粗粗的麻花,她的思想、举止,似乎比以前也更活泼、机灵得多了。看她拿着裙子在镜子面前比了又比,照了又照,我便一再鼓动她试试,她羞涩地瞅了瞅我,才小心翼翼地跑进房间。
穿白裙子的燕草,清纯中又多了几分高贵,浑身散发出年轻女孩特有的芬芳,令我满眼生辉。
“真是漂亮,简直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我庆幸自己拿对了尺码,不禁暗暗得意。
“可是我穿出去别人会不会说我?以前一直穿着很朴素的,怎么突然间变化这样大?”燕草轻声咕哝着。
“傻瓜,不看标签你知道这样贵吗?你跟同学说几十块钱在小店里买的,不就得了?”我走过去,搂着她的肩,“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我下决心要把她变成一个公主。
“到哪里?”她满脸疑惑地问,我笑而不答,故作神秘。当我的车在金鹰购物中心的地下车库停下来时,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坚决不肯下车。当然我也不会由着她,很霸道地拖她跟我走。那天我给她买了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一双白色真皮凉鞋,一只白色休闲小挎包。打扮一新的燕草,望着镜中的自己,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和惊讶。我觉得我正在用金钱和爱情慢慢地俘虏她,没有女孩能逃得掉这样的温柔攻势,我胜券在握!此后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更进了一步,她的双颊不时飞起红晕,言谈笑语间流露出难以抑制的欢愉。她不再是只充当听众,被动地接受询问,有时候也会突然提出某一个观点和我探讨一番,争论的结果是互不谦让,最后她总是会说:“不要争了,争到最后的结果是:你输了就是输了,你赢了也是输了,因为你将多一个敌人,所以你也输了。”
“到底是大学生,说话很有哲理嘛!”我夸赞道。
“呵呵,纯粹泊来之品。”她调皮地一笑。
我很高兴我们的关系正在朝着我所期望的健康美妙方向发展,我一有空就带她出去玩,并非带她去那些高档场所,相反我总带她去沙滩游泳,野外爬山,我使她渐渐忘记了我们之间那份丑陋的合约,我甚至打算找个时间当面撕毁,以表示我的决心和诚意。但似乎还不到时候,那份合约始终是我和她之间隐隐的痛,所以我并不急于跨过最后的那道防线,我只是不时地找机会抱抱她,抚摸她,如此而已。
她对我似乎彻底放下心来,临睡前不再紧张,很坦然地同我道“晚安”。然而,只要我略施小计,她就会自动投怀送抱。有天晚上我带回一张碟片,是当时最最流行的日本恐惧片《午夜凶铃》。看不到一半她就逃跑了,我又把她拖回来,她还是蒙住眼睛不敢看,我便抓住她的手试图掰开,她忽然把头埋在我胸前,求饶了,于是我乘机吻住她。在那一刻,我惊喜地感觉到了她温柔的回应。
临睡前,在她的卧室门口分手,我痴痴地望着她的眼睛,她也以一种痴迷的眼神回看我,如果我要留下来她也一定不会反对,事实是从一开始她也决不会反抗我的,她对我始终有这个义务。该死的合约,一想到那个合约我的热情立即冷淡下来,在还不能十分确定她是否真爱我之前,我必须坚持这段距离。我决心要和燕草谈一场真正的恋爱。莎士比亚说,爱情不是花阴下的甜言,不是桃花园中的蜜语,不是轻绵的眼泪,更不是死硬的强迫,爱情是建立在共同的基础上的。
十
我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燕草失去联系,整整两天她的手机一直处于关闭状态,我徒劳地编发了无数条信息,拨打了若干电话,除了失望还是失望。我原以为一切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现在看来对于这份感情我还是显得天真了些!
8月18日,燕草神秘失踪四十八小时之后,公司每年雷打不动的晚餐聚会,我根本无心参加,敬了几杯酒之后就匆忙离开了。我开车绕着她的校园转了大半夜,我甚至跑到她的校园里去,在食堂、操场、体育馆、图书室、女生宿舍附近转悠也没能发现她的影子。
白天热乎乎的空气正随着夜风逐渐散去,路边的小吃摊、大排档越来越热闹,三三两两的学生不断从学校里涌出来,用口袋里不多的零花钱满足最简单的欲望!把车停靠在学校附近,我坐在车子里默默地抽完了整包香烟,感到口干舌燥,于是锁上车子,挑选了一个看起来相对干净一点的摊子,要了一碗凉粉。刚坐下,一只纤手搭到了我的肩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由背后传来,头一抬,李池已经在我对面坐下:“跟着沾光喽!”
“小意思,来两碗吧!”摊主答应着飞快忙碌起来,我继续面向李池,目光掩饰不住的忧郁,“我正准备打电话找你呢。燕草最近两天同你见面了没有?”
“怎么?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前天她就没来上课了也没请假,我打她手机总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带她出去旅游了呢!”李池非常吃惊地说。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一层冷汗悄然爬上后背,难道燕草出什么事了?
“没有呀,我公司里最近很忙,我还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呢。”掩饰着自己的紧张,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李池,“以前她有没有过这样?”我问。
“没有,从来没有,她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告诉我的,不过,昨天她倒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我叫我替她请几天假,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什么事她就挂了。我再打过去说是公用电话,手机也打不通,我也没多想,以为你们在一起。”李池说。
“那你该打电话给我呀!”我有些生气地责怪道,“她用公用电话给你打电话,又匆忙挂断,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她失踪两天你一点也不着急吗?”
“奇怪,我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你?”李池生气地嘲讽地反问,“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两天找不到她你怎么不打电话问我呢?”
“我忘了你的号码。”我撒谎道,耳根微微发热。
“不对吧,你是怕我……”这时候,摊主把拌好的凉粉端上来,我立即用严厉地眼神止住了她的声音,我知道她对我那天晚上送她回去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
“快点吃吧,吃完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我说。
我勉强吃了两口,掏出十块钱丢在桌上,拉起李池就走,摊主在后面追:“哎,找钱呢!”
我边发动车子边对李池说:“赶紧去报案,我觉得燕草肯定出事了。”
“不会吧,我们学校经常有女生失踪几天的,都是大学生了,谁没点自己的私事?这种事情老师也不觉得奇怪,同学更不会大惊小怪!再说她昨天不是还跟我联系了吗?只说要请假也没说别的呀!”李池说。
我熄了火,车子还停在原地,李池的话让我暂时打消了报案的念头。
“她能有什么事呢?除了弟弟好像没什么亲人了呀!如果去看弟弟干吗要关机呢?一下子去了两天,连课都不上,难道她弟弟快不行了?”我苦恼地猜测着。
“她弟弟没事,我前几天还见着他了,好好的。”李池说,“他们俩个肯定在一起。”
“那她也该告诉我一声啊,干吗关机呢?”我疑惑地说。
“也许是想躲着你吧!”李池朝我翻翻白眼不怀好意地说,“你以为你对她了解多少!”
李池的话明白无误地刺了我和燕草各一刀。想到她是燕草的好朋友竟然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太不应该了,心里不知不觉地对她起了反感。见我半天没开口,李池感觉到了我对她的不满,打开车门说:“对不起,太晚了,有事打电话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坐在车里一动不动,李池的话反复地在耳边回响:“也许是想躲着你吧!你以为你对她了解多少?”是的,我究竟对她了解多少呢?不管李池出于什么心理,她话里有话,我想知道又不敢知道。难道,她单纯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凌晨一点半,我再次拨打她的手机,仍然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十一
第二天公司召开上半年总结表彰大会,我一直忙得像个陀螺似的团团转,中午我抽空拨打她的手机,结果依然是失望。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傍晚的时候我接到李池的电话,她说燕草生病住院了,我问她燕草生了什么病住在哪家医院她一概不肯告诉我。我再打她不接,发信息给她,她只回复了几个字“城市晚报”。奇怪,燕草跟晚报能有什么关系?直觉告诉我,燕草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我立即吩咐办公室给我买一份当天的《城市晚报》来。
《城市晚报》第四版大副标题:“新鸳鸯蝴蝶梦”小标题是:“男友身患绝症,女友被逼徇情。”报道的左下方还配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女孩从江里被救起的情景,另一张是女孩躺在医院接受救治的特写,虽然女孩的眼睛做了技术处理,姓名也是化名,但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女孩就是燕草。
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我蒙住了,耳朵像被棉花塞住似的“嗡嗡”作响,白纸黑字,真实的照片,强烈地冲击着我的眼球。我反复阅读,仔细推敲,这个叫吴姬的记者通篇对燕草充满了同情,她一定和我一样被女孩天真单纯的外表迷惑住了,她如果能更深地挖掘下去,我相信读者一定还会读到更精彩更催人泪下的部分。读到第四遍的时候,我终于相信燕草欺骗了我,那个被她称作弟弟的男孩其实是她的男友!谁能相信,她纯洁的额头、可爱的笑容里会隐藏着怎样深不可测的念头?
越来越浓厚的阴云凝聚在我心灵的上空,沉甸甸地充斥整个胸腔,我毫不迟疑地立即打电话找来石杰,把报纸狠狠地拍在桌上,用激烈而低沉的语气大声说:“瞧,这就是你做的好事!”
石杰接过报纸,额头上慢慢沁出细密的汗珠。
“明明是她的男友,你却说是弟弟。”
“我了解过啊,都说是她弟弟,她自己也一直这么说。”石杰低眉顺眼小心地分辩道。
“她当然这么说了,她还能告诉你说出卖自己为救男友?”一向彬彬有礼的我此刻凶暴得像头发怒的熊,眼睛里冒出的烈焰能把对方烧焦。
“她叫柳燕草,她弟弟叫柳乾坤。”石杰还想为自己开脱。
我大吼一声:“滚!”
柳燕草,柳乾坤,同姓的还不多吗?
石杰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
“真倒霉!”我恼恨地想,“她弟弟十九岁,她二十岁,两人才相差一岁!我怎么从来没有产生过疑问呢?唉,我也是被她单纯可爱的外表给迷惑住了。”
这个女孩太有心机了,太可恶了,白白枉费了我一片深情,我要把她从病床上拖下来,把报纸摔在她的脸上,我要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不,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不能平息我此刻的愤怒跟委屈:一个堂堂的董事长居然被一个小姑娘骗得晕头转向,要是说出去不给别人笑掉大牙才怪!
可笑,曾经自以为是把爱情看穿,轻蔑地把这俩字从自己的人生字典里删除,并把它归纳为幼稚的少男少女行为!一个历经情场、久经考验的“战士”,一个如此成熟老练的男人竟然还会再度陷入爱情的陷阱,并且一度幸福地以为升入天堂,又从高高的玫瑰云端里戏剧性地跌下来,鼻青脸肿。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我岂能轻易地放过她?
从报道中我了解到她已经脱离危险,正在某医院输液观察,只是某医院到底是哪家医院,作者有意遮掩了。我打电话给《城市晚报》的一个熟人,终于得知她住长海医院。
我独自驾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透过病房的窗子玻璃,我又看见了她,那个让我爱了又恨的女孩,此刻正侧身孤独地躺在病床上,一头黑发零乱地披散在白色的枕头上,肥大的病员服罩着她羸弱的身子。输液正一滴一滴把生命的能量输送到她的躯体里,只是躯体而已,因为没有谁能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也许不止是受伤,死了的心也许正和她的男友并排躺在殡仪馆的冰棺里!可怜的女孩在哭泣,泪水泉涌般流过她苍白的小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显示出她难以抑制的痛苦。为那个没能和她一起活过来的躯体,为那个想用自己青春做赌注全力拯救的躯体,她在哭泣!
我默默地站在那里,双腿像是灌满了铅,最初的怒火已经被理智和怜悯取代。我有什么理由冲她发火呢?那份合约里本来就没有爱!我所做的一切原本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呀!燕草并没有拒绝履行合约,燕草也没有说过爱我,没有爱当然也不存在背叛,我有什么权利责骂她呢?
冷静暂时代替了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尝的痛苦。我在门外默默同她道别,我明白,我们无需再见面了,她一心想要拯救的男友死了,她已经失去了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和必要。
在那一刻,我的脑袋格外清醒。
泰戈尔说得好:“你若爱她,让你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她,并且给她自由。”
她不再需要我的金钱了,于是,我最后瞧了一眼那个仍然沉浸在痛苦中的女孩,毅然转过身子。
十二
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酒了,反正是客户请吃,不喝白不喝。我三两的酒量却喝了六两,双倍。刘副总一直陪着我到家,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他说:“哥们儿,心里有什么事说出来,憋在肚里非生病不可,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是感情上又出了麻烦,说出来吧,说出来老弟帮你渡过难关。”
“好啊,那你可别……”我打了个饱嗝,瞪着血红的眼睛,“老弟,你可别说出去,保密!保密!”
“那是,我发誓我要是把哥的事情说出去,我他妈就是狗娘养的。”刘副总一本正经地保证。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失恋了。”
“什么样的女人竟敢甩了我们董事长?”
“咳,不是女人,一个小姑娘,二十岁,大学生。没想到吧?我爱上了她,可她不爱我。”我说。
“你什么时候又谈‘爱了?我记得你说过,爱情其实就是短期的新鲜的性冲动。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这么说的,可是我对这个小姑娘的爱绝对纯洁,根本还没涉及到性关系,我花了许多钱和精力,和她仅仅停留在拥抱和接吻阶段,我发誓我不会强迫她的。唉,决不能再去想她了!爱真是痛苦,像我这样的年龄说给谁听都会说我是个傻瓜蛋的,花钱包养一个女孩却不同她睡觉,还幻想从她那里获取什么纯洁的爱情,真是弱智啊。”我摇摇头摆摆手,表示这样的错误以后永远不会再犯。
“你傻啊你,”他说,“现在女大学生都在傍大款呢,她们傍大款纯粹是为了弄钱,哪里会和你谈什么感情呢?现在的小孩十五六岁就开始谈恋爱了,他们脑子里懂得的东西一点不比成人少。”
“看来我的心思全部白费了,不管我怎么小心翼翼地讨好她,不论我怎么竭力地尊敬她,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我得到的报酬就是欺骗与背叛,也许连背叛都算不上,她从来就不属于我,她有一个心爱的弟弟,不,不是弟弟,是爱人,她心甘情愿为他死,为他不惜出卖肉体。而我这个傻瓜还痴心等候她的爱情。哎,老弟,你根本无法体会我的感受,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就会痛苦地揪紧在一起。告诉我,我该用什么办法来弥补这个损失呢?拿着那份合约去把她重新带回我的别墅,要她履行起她应该履行的责任吗?那样我的心就不会痛了吗?”
“尽快地把她变成你的女人,这是唯一的好方法,别再做梦了,这样的年龄!”一说完刘副总就倒在我家的沙发上,响亮地打起呼来,我踉跄着跑进卫生间吐了。
“刘副总说得对,别再做梦了,赶紧结束这个可笑的游戏吧!”令人痛苦的刺激发挥了短时的威力。“决心”也同样被鼓舞起来,煽动起一些自私的欲念,“我是个商人,我怎么能允许自己做这样一笔损失惨重的交易呢?
第二天下午,刘副总一看见我就说:“赶紧去把她弄回来,别犯傻了。”我赶紧用眼神制止他说下去,我很后悔把这件事情泄露给他,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又会是众人皆知了。
“把她弄回来,别犯傻了。”我承认刘副总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我也在反复考虑这个问题,我已经按照合约付出了第一笔款项五万块钱,可我什么还没得到,既然得不到她的心那我就该得到她的身子,否则我岂非太吃亏了吗?魔鬼的欲念一旦在心里复活,就再也摆脱不掉了,我决定立即采取行动,不错,只要合约存在一天她就没办法拒绝我。
晚上,我把车子直接开到燕草的学校,我已经通过石杰打听过,由于燕草平时品学兼优,加上她本身没有多少过错,学校又出于某些方面的考虑对那件事情采取了宽容的态度,所以她身体一恢复就回到学校上课了。
我把车子停靠在路边,自己则站在一棵粗壮蓬勃的法国梧桐树底下。明亮的路灯从树冠的上方投射下来,把我罩在一片灰暗、昏黄的阴影里,我左手握着手机,右手夹着香烟,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大门口,三三两两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一个个陌生的面孔承载着与我无关的故事,哭哭笑笑,正在上演或者落幕!而我忽然变成了一个旁观者,在无限壮丽的人生大舞台上,我像一个小丑被拒绝在一切美丽、热闹之外,此刻,我不禁暗暗盘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对燕草如此迷恋?是因为我厌倦了都市的繁华,厌倦了那些附着在金钱之上的虚假?是燕草的出现觉醒了我内心真正的向往?那些纯粹朴实的自然?
我曾经对恢弘与气派、繁华与热闹顶礼膜拜,在一切的奢华场面上我如鱼得水,并且为自己能够自由穿梭于此兴奋不已。可是自从认识燕草之后,为什么一切都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十三
那天晚上,我没见着燕草,是因为一个电话而突然改变了主意。
石杰打电话说,那个死去的男孩真的是她弟弟,他到当地派出所仔细调查过了。姐弟俩是由外婆一手带大的。既然是姐弟俩,那么记者怎么可以胡乱报道呢?难道燕草没看到那篇文章吗?我猜,其中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隐情。石杰的电话就像一阵忽然吹来的大风,迅速吹散了我心头密布的乌云,立即化解了我对燕草的怨恨,事实上我一天也没有忘记她。我决定耐心等待,看看燕草到底什么时候能来找我,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总该给我一个交代和解释吧!
果然,两天之后,我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我“喂”了好几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是燕草,我,我最近发生了点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时间去找您,请问明天下午有空吗?我去您家里。”
“我等你!”我只说了三个字就再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咽喉,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忘记这个女孩,我是那么迫切地想和她见面。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我们之间重新变得陌生和拘谨。当她终于和我面对面地坐在一起,沉默控制了整个局面,她刚说了几个字:“我弟弟死了。”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你弟弟?我在心里轻蔑地说,你以为我没看过那个报道吗?表面上我不动声色,从桌上拿起香烟,居然还剩个空壳,一根也没有了,我起身到餐厅找到另一个半包,抽出一根点燃,“对不起!”这是我唯一地回答。
她似乎意识到了我冷漠的态度,停止了哭泣,我从桌上抽了几张面巾纸扔给她,她擦了擦眼睛说:“那个报道……”我立即打断她:“仔细阅读过了,报道得不真实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又是几颗晶亮的泪珠悄然滑落。
“你是个好人,我会还你钱的。”她说。
“你是个好人,我会还你钱的”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就是她给我的交代和解释!她的话无疑像一记重拳击晕了我的头脑,撕碎了我的心。天啊!她居然默认了那个报道!她找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终止那份合约!我原以为她要向我解释说那个男孩真是她弟弟,是报道失误,谁知道她首先给我贴上好人的标签,叫我仍然做个傻瓜。然后再给我一个遥遥无期的承诺。会还钱给我的,我会在乎她还那区区五万块钱吗?真是笑话!
我气愤得脸色发白,以致于声音微微发抖:“你什么时候还钱给我?一年?两年?还是等你大学毕业以后找到工作了再还?不能光是嘴上说说,你得给我一个期限。”
她忍住泪,惶恐地看着我,仿佛是被我的愤怒吓着了。我不管不顾,多少天以来所有的委屈和痛苦如果再不发泄出来我会憋出病来的,我继续大声责问道:“手机呢?为什么关机?难道你忘了我要求你24小时开机吗?出了事情至少打个电话给我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下子消失了十几天不发一条信息不打一个电话,你把我当傻瓜吗?明明是男友非要说是弟弟!”
“对不起,对不起!”她用企求谅解的眼神看着我,滚滚的泪珠像喷涌的泉水,“我不知道怎样跟你解释,事情发生后我又害怕又伤心。”
“当然伤心,因为他不仅仅只是你弟弟?”我嘲讽地说。
“他不是我亲弟弟。”她哭着说,“是我外婆在路上捡到的小孩,几个月大的时候……”
我打断她说:“那就更不难理解了,本来我心中还满是疑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不是亲弟弟,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好啊,弟弟生了重病,姐姐当然舍不得,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换取昂贵的医药费,小说、电影里的情节,真是感人!”
可怜的女孩听见我生硬的充满嘲弄的口吻,浑身发颤。“我发誓。”她轻喘了一口气说,“绝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对他真的像亲弟弟一样,我们从小在外婆的臂弯里一起长大。”女孩说完这些,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我存心想要折磨她,继续我残忍的报复:“亲弟弟一样?的确,那篇报道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一场感动天地的姐弟恋!”我停了片刻,用极其冷酷的目光看着她说,“你们的故事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再谈,倒是我们之间的合约该怎样维系下去,你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我,我以后会还钱给您的。”她哭着保证。
“你在骗小孩吗?要知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拿什么还我啊?”我把烟蒂狠狠按灭在烟灰缸里。
“那就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办吧!”女孩用面巾纸揩了揩脸,抬起头,眼睛里显示出坚定和勇敢。
如果她继续哭泣也许我还能心软,可是她突然摆出这样一副豁出去的神情,带着毁灭的决心,宣布要和我干到底,我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既然她不爱我,甚至一点也不考虑我的感受,那么我有什么必要给予她足够的尊重呢?
“我已经花了五万块钱,可是我什么还没得到,我们的合约一天没有终止,你就得履行你的义务。”我红着眼睛凑近她的脸,粗暴地抓住她的手,“我要你现在就履行义务。”说完我表现得像个野蛮人那样开始动手剥她的衣服,尽管她恐惧得全身都在颤抖,但是她没做一点反抗,像个木偶似的任凭我摆布。当她美丽的胴体毫无遮拦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她滂沱的泪水也随之而下,浸湿了她的前胸和耳边的头发。我不为所动地抱起她一直走进我那间宽大的卧室,把她横放在床上,然后我开始解我衬衫的衣扣,一颗、两颗,到了第三颗时我的手再也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望着她紧闭的泪眼,殉道者般的神情,她那冷漠的、洁白的躯体,就像一朵素净纯洁的茉莉花,被一阵大风从枝头吹落,正无奈地等候着命运的暴风雨做最后的摧残!
那一刻,我没有欲望只有痛苦,我的灵魂是多么疲惫不堪!我的脑子是多么混乱,我的心像被置放在夏日炎炎烈日下炙烤,又像被冰冻在西伯利亚的寒流里,倍受折磨。我不能像一个冷血的刽子手那样,面对柔弱、哀怜、痛苦而无动于衷,我更不能让爱蒙羞,使美丽瞬间凋零!
我抱着头,像老鼠一样逃到楼下,从吧台上取下一瓶精装的法国红葡萄酒,打开,“咕咚”喝了两口。这个酒口感特别好,我本来留着给燕草喝的,现在看来不需要了,一切对我都是一场莫大的讽刺。
远处传来钟声,阴沉的下午渐渐变成了凄凉的黄昏,雨开始不断敲打窗户,我上楼,走向未封闭的大露台,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淋湿了我的衣服,冰凉的雨水侵入我的躯体,心,慢慢冷得像块石头,一些奇异的念头在我心里不断冒出来,假如她爱我呢?假如她爱我她就应当从风雨中把半死不活的我拖回去,打来热水替我洗头洗脸擦身子,然后我们俩搂抱在一起大哭一场。假如她爱我,我想,如果我是导演,我就会安排她披一件多褶皱的玉色透明睡衣,一直跑到风雨中,然后从后面轻轻抱住我的腰,只需说:“亲爱的,原谅我。”这时风雨会和着心灵的节奏,更加激烈起来,一种浪漫的音乐随之响起,男女主角紧紧拥吻着站在雨地里,喜剧结尾。
“可惜她不爱你,她来找你只是为了终止合约!”另一个声音严厉地对我说,“放弃她吧,放弃这种不道德的结合。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该树立自我牺牲的原则,远远地爱着她、祝福她并给予最无私的帮助!只有这样你的心灵才会逐渐趋于平静。”
希望追求理想的完美而使一切行动变得崇高起来,我平息了怒气,恢复了常态,从楼下客厅把燕草的衣服拿来让她穿上,然后去书房取出那份耻辱的合约,当着燕草的面我把它撕成碎片,在她吃惊的眼神里我勉强绽开一丝微笑,用最温和的语气对她说:“现在你什么也不欠我了,囚禁你的枷锁已经打开,燕草,你自由了!我很抱歉这段日子以来我所带给你的烦恼和不安,如果曾经给你造成过伤害,请相信我所受的伤害比你更深!我虽然算不得是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是坏人,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们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还能够再见面的话,希望你还能记得我这个艾哥哥!”
泪水,再度模糊女孩的眼睛。
十四
再见,恍如隔梦!
再见,已经是几个月后冬天的一个傍晚,太阳的余晖有气无力地洒落在城市灰蒙蒙的楼顶、树梢,浓重的寒气从地心直传到地面,给所有植物、建筑物的外表镀上一层冰冷的银霜。风在高耸的楼群间呼啸穿梭,像一个正在恶作剧的魔鬼,有意驱赶得人们无处躲藏,帽子、口罩、厚厚的围巾也很难抵挡它的侵袭。只是,寒冷对我无可奈何,我仍然穿着西装结着领带,我出入的大部分场合都开着热烘烘的暖气,就像此刻即便是在街道的一角,我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根本感觉不出外面的寒冷。但是,我知道,对面饭馆里的女孩,正把她细小的手浸泡在刺骨的自来水里,一棵一棵清洗着碧绿的青菜,饭馆里每天早上蒸包子的菜,中午给客人的炒菜,都由这个女孩承包了。这份又累又苦的活可以使她在两个小时之后从老板那里得到十块钱的报酬。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我手边的皮包,里面有一万块钱,是女孩昨天托李池转交给我的第一笔债务,一万块,是她在离开我之后利用一切时间玩命地打工得来的,除了兼职着两份家教,还抽空到这家饭馆、那家餐厅做钟点工。想到一万块钱是燕草这么辛苦挣来的,我的心一阵紧缩。我怎么舍得燕草用这样的方式继续还钱给我呢?可是我又能用什么方法才能说服她放弃还债的打算呢?正如李池说的,燕草一向固执得很,你要想叫她改变决定简直难于上青天。尽管如此我还是愿意试一试,尤其是当我从李池那里得知了一个让我释然的真相以后,我对燕草的感情瞬间复活了。
李池说,燕草对她那个死去的弟弟柳乾坤真的只有姐弟之情,是她弟弟在得知自己和燕草没有血缘关系之后,一厢情愿地想把关系改写。燕草顾及他的病情一味地迁就、忍让。谁知身体的疾患导致心理疾病的柳乾坤得寸进尺,常常对燕草的行踪大加干预,俨然燕草已经成了他的妻子似的,每天到哪里去?干什么了?和什么人在一起?他都要盘问得仔仔细细,稍有不满意就大发脾气,整天疑神疑鬼。每次见面不是吵架就是咒骂,过后又抱着燕草道歉请求原谅。为此,燕草非常苦恼,一面心疼他为他的病担心,一面又本能地想要逃避他。为了医治他的病燕草不惜出卖自己,完全是因为他是她外婆一手带大的弟弟。本来她打算治好他的病之后就远远地躲开了,谁知道悲剧还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发生了。有一天他偷偷从燕草的包里翻出了手机,随即开始怀疑起医药费的来路,经过一番悄悄打探、跟踪,他知道了大致的情况,顿时很受打击,自私、暴躁的柳乾坤,不但不感谢燕草反而大发雷霆,觉得自己简直遭受了奇耻大辱,在情绪失控的状态下把真心待他的姐姐软禁在出租房里整整两天,手机被摔碎,衣服被撕烂,燕草苦口婆心的劝说换来的只是他愤然的巴掌,燕草的眼泪、求饶都没能使这个十九岁的男孩恢复理智,最后他自己起草了一份遗书,逼着燕草签字并答应和他一起跳江。记者的那份报道就是根据这份遗书推断的结果。当时记者也试图找燕草证实,但遭到了拒绝,痛心疾首的燕草根本没有力气接受采访更没有心情做任何的解释!
我感谢李池终于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真诚地对待燕草并且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我感谢她向我提供了燕草打工的几个地点使我轻易地又能找到她。
在耐心地等待了两个钟头之后,终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当她一走出店门,我就按了几声喇叭,她居然一声不吭很乖巧地就上了我的车。几个月不见,她看起来略略丰满了些,白皙的脸蛋上细小的绒毛覆盖不住青春的红润。
一切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可是眨眼之间,一切又重新回来,可爱的燕草此刻正微笑着坐在我身边。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我发动起车子驶向我的别墅,那里有我们共同的痛苦与欢乐,曾经是我们共同的家。
当客厅的门在我身后徐徐闭合,我的心就猛烈地跳动起来。我急切地抓住她的手,捧着,放在唇边,怀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低下头,向着那双可爱的冰凉的小手印上我满心的疼爱和敬意。
“干吗这么辛苦啊,燕草?”我的声音低沉,但是满含深情。
“我要还你钱的,我一定要还清你所有的钱!”她咬着嘴唇,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点点。
“不要。”我一把搂过她紧紧地抱着,她像一只听话的小猫,把她柔软的脑袋无力地搁在我的肩头,娇小的身体温顺地贴在我怀里,委曲、快乐,说不清是苦还是甜的眼泪,流过她清秀的脸庞,在她鼻翼下方弯成两条透亮的小溪,又在精致的下巴处汇合。我的嘴唇温柔地等候在那里接住、舔净,好在雨水没有继续泛滥,短暂的绵延过后,天气格外晴朗。我们互诉衷肠,冰释前嫌,所有的不快在彼此深情的凝视中、一遍又一遍的热吻中化解。梦寐以求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使我一时不能适应,我不时地捏捏燕草的嘴巴,揪一揪自己的胳膊,真的害怕一切只不过是我无数美梦中的一个而已。试想,二十四小时之前的我还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这个女孩付给我的第一笔债务苦恼,为自己无法获得她的爱情伤心不已,而现在我却已经把她拥进怀里,并且获准她也是爱我的。
当时钟敲响十二下,我这才发现,我们手拉着手在冬夜的客厅里已经傻傻地坐了一个晚上,既忘记了开灯也忘了开空调,可是谁也没察觉到黑暗和寒冷,我的眼睛甚至没有错过燕草脸上的任何一种表情,我的心里燃烧着激情的火焰,从头到脚热血沸腾,即便是此刻我们被抛弃在杳无人烟的荒漠、孤岛,冰天雪地的北极洲,神秘莫测的原始大森林,又怎样呢?只要我和燕草能够相依相偎,任何大自然可怕的力量都奈何不了我们!
我再次吻住她,在黑暗中。心与心,灵魂与灵魂合二为一。
次日,当和煦的阳光金子般洒满城市的街道,我开车送燕草回学校,她已经答应我每天继续住在我的别墅里。跟先前不一样的是,这回她将以家庭英语教师的身份住进来,单独为我补习英语,我将按月付给她工资,直到她偿还了我所有债务,我们才可以对外宣布正式交往,这已经是她一再迁就我的结果了。
幸福都是雷同的,爱情也一样,亲吻、拥抱,撒娇、吃醋、必要的争吵、赌气又和好,无须一一细说,我除了必要的应酬,大部分时间就是做一个用功的学生,为了能够在我的小老师那里获取“亲吻”这项最高的奖赏,我必须每天很卖力地背熟十个单词才行,偶尔想要赖皮讨要多点的奖赏,就会遭到她的嘲笑,如果我假装生气,拿着我的英语课本跑到大露台上,她就会一直追过去,伸出小手对准我的鼻梁一顿猛刮。她下决心要在一年内使我的英语水平达到四级,对于这个严厉的小老师,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一点我必须声明一下,我们仍然分房而睡,并非我存心想做这个君子,而是我对她爱得越深,就越会情不自禁地要为她着想,毕竟她还只是个学生,刚满二十岁。尽管我比以前更加强烈地想要得到她,但我还是决心耐心等候瓜熟蒂落的那一天。能够像现在这样经常地面对她,和她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每天发信息,打电话,时刻情意绵绵地向她倾诉爱情已经使我觉得非常满足了!
反正她已经大三,幸福指日可待!
十五
然而,变化无常,命运弄人!这话用在我身上一点不假!原以为我的故事可以就此打住,像所有喜剧电影的结尾,有情人终成眷属,幸福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可是,谁会想到呢?人生走路就像下棋,如若走错一步,全盘皆输,我和燕草的幸福正是被我自己亲手葬送的。人生在世难免不犯错误,但是错误可大可小,可深可浅,程度不同,有些错误只要及时纠正就不会影响到前途,有些错误却有可能断送幸福,改写命运!
姚依,就像一个滋长在我身体里的恶瘤,隐藏在肌肤底下,根植在心灵上,你稍不留神它就有可能跑出来流脓淌血,扰乱我健康的生活!她又像一个可怕的幽灵忽隐忽现纠缠不休!自从那天晚上一失足之后,我一直在为此付出着代价!
姚依死了,这个已经怀了六个月身孕的女人死了,死在自己的车里,胸口插了一把刀。
我在燕草惊讶的目光中被公安局当做杀人嫌疑犯带走。有人指控我和这个女人关系暧昧,有人指认我在“悠仙美地”酒吧不止一次地和她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我请求燕草相信我,相信我从未和她发生过肉体关系,谈话笔录我也这么坚持着,我确信她肚里的小孩与我无关。
其实,几个月前,这个女人就曾经找过我,她指指自己的肚子说:“你必须和我结婚,我们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我顿时“哈哈”大笑。
为了彻底打消她想要敲诈我的目的,我不惜暴露自己的隐私,要知道我的精子成活率仅仅只有百分之几,基本被宣布不育,除非奇迹发生!所以,当时我只问了她一句话:“你知道我和前妻为什么没有小孩吗?”
她愣了半天,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我以为这个女人将会从我的生活里永远消失,可是谁能料到命运会再次把她同我纠缠在一起呢?
鉴定的结果大出意外,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肚里的胎儿和我的亲子关系几率是99?郾99%。
我对燕草撒了谎,她不肯原谅我。
我对警察撒了谎,我成了重大嫌疑犯!一次又一次的提审,弄得我心力交瘁,我提供不出姚依被害的那天晚上我究竟在哪里,为了保护燕草的名誉我只能保持沉默。可惜,我想得太天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警察怎能不把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我和燕草的关系无可避免地被曝光。一个女大学生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出卖自己的肉体当然是很可耻的行为!谁能相信我们一直保持着纯洁的关系呢?燕草很快被迫离开了学校,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去向,她就像一颗蒲公英的种子,被命运的一阵大风吹到世界的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至于我,人们很容易产生联想,一个有钱的老板为了年轻的女大学生想摆脱已经怀孕的旧情人,做出杀人的罪恶勾当太合乎情理了。
好在联想总归是联想,警察需要的是证据。因为证据不足我被释放了,但是只要案件一天没破获,我就是人们眼中的杀人犯。
我很想念燕草,我却不能去找她,我没脸见她,我该怎么向她解释姚依肚子里的胎儿竟然是我的骨肉?我不是已经在她面前赌咒发誓,说自己从来没有和那个女人有过任何肉体的关系吗?难道我能奢望她理解:有时候男人的肉欲和爱是可以分开的?
哎,撒谎似乎是男人与生俱来的天性!
我为什么要对燕草撒谎呢?如果不撒谎,她或许还能原谅我。
我为什么要对警察撒谎呢?如果不撒谎,或许就不会干扰警察的视线误导他们白白浪费了精力!
大结局
五年后,案子终于告破。某机电公司的总经理张某老婆在暗中调查到姚依和自己老公关系暧昧之后,又发现姚依已经怀孕,气急败坏的总经理夫人花重金雇凶杀人,以绝后患。
虽然洗了冤情,可是我的心早已老去。五年里我从来没有见过燕草,但是我不时收到来自不同城市的汇款,一共五万元。她总算偿还了我所有的债务!
现在,我对她不敢再有什么念头,只是非常想知道她在他乡过得可好?我已经通过湖南台的“人间真情”栏目寻找燕草,不知道能否如愿?
责任编辑吴琼
插图任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