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窝案引发国企整肃

孙克俊

今年或是国企受纪委督察最频繁的一年。近日中纪委频繁调研，除了严查4万亿投资去向外，也为国企下一步改制铺路。

高管“全军覆没”的国企是谁？一场猜谜底的“游戏”于2月26日迅速升温，并充斥于网络、手机的“大街小巷”。

这场“猜谜游戏”源于国资委主任李荣融。1月30日，李荣融在中央企业纪检监察工作会议上谈及国企商业贿赂时说，中纪委最近查办了某知名国有企业集团高管腐败窝案，该企业主要负责人及绝大多数中层干部涉案，几乎“全军覆没”。中纪委已就此案向党中央提交了案件剖析报告，包括胡锦涛在内的中央领导同志都相继作出批示。

李荣融引述中纪委的剖析报告称，该企业由于“一把手”独断专行，有关部门对高管人员疏于监管，规章制度形同虚设，致使腐败渗透于生产经营各个环节，最终才出现了几乎“全军覆没”的局面。

李荣融所言“全军覆没”的国企，其实就是位于安徽省亳州市的古井集团。作为一个市属国企，古井集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令中央高层震动？

王效全曾经是古井的“化身”。

哪里出了问题？

古井集团腐败窝案事实其实早在2008年即由法院凿凿定案。

2007年4月13日，在古井集团改制的关键当口，王效金被安徽省纪委专案组从家中带走，古井腐败案的查处也由此拉开序幕。

王效金曾在古井集团大会的一次讲话中说，在古井，他就是一头带着一群绵羊的狮子。

狮子受降，“绵羊”也难逃。纪检、司法部门不断深入调查，古井集团及旗下子公司诸多高管纷纷落网。涉及古井集团采购，经销、广告、基建以及改制等各个环节，“落马”的古井高管共计11人，几乎被“一网打尽”。

古井窝案清晰展示了在腐败过程中整个涉案领导层默认一种分工，在名义组织架构的背后形成另一种隐性组织。

此外，亳州市检察机关还总结了古井窩案其他6大特点：案件辐射范围大，涉案物品种类多，受贿地点多……

在毫州市检察院反贪局局长王云看来，古井窝案暴露出的最大问题，就是个人集权主义以及形同虚设的企业规章制度。

起于清贫的王效金，曾被誉为“中国酒界第—人”、“经营怪杰”，并在1989年引发了一场震惊全国的“白酒革命”，2001年，被中宣部和中国文联授予“共和国的脊梁优秀主人公”称号。

名誉纷至沓来，使王效金形成了一套有自己特点的管理学理论体系。他在《我是商人——经济随笔》一书中写道：“古井的管理基本上是集权制管理，把权力集中在优秀分子手中，这种管理模式可能适应目前中国的国情，也适应古井。”

权力的集中和稳定，具化为在古井贡酒酒瓶盖印上王效金的头像。

但王的志向不仅于此。古井集团曾在最辉煌的时候，所交利税超过亳州市整个地方财政收入的1/3。为此。亳州市市委曾在1985年，集体研究“选”王效金当上了市委常委，进入副厅级干部之列。

但与企业之外的因素过多地掺和，或许加速了王效金的败局。

一家闭塞地区的省属优质企业，必定是众官僚垂涎的对象。亳州市是安徽省所有市级单位中财政最困难的一个市：2006年财政收入大约14个亿，支出却高达约17个亿。结果亳州市政府盖的一座大楼也是从古井集团拿去千万资金，才把工程费给垫付了。“政府办事缺钱、伸手向当地大企业寻求资助的事不少，但古井集团后来也缺钱，于是与政府一些人的关系开始紧张。”一位曾接近王效金的人士说。

“随着古井集团要改制，造成了原有矛盾激化，拿下王效金就成为一个不太好摆出来的选择。”该人士表示。

曾替王效金辩护的一位律师向《凤凰周刊》透露，王效金在监狱里，觉得自己是企业改制波折过程中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一直在想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出事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民营企业研究中心主任黄泰岩2005年发现中国企业家的平均“职务寿命”仅为10年，而王效金从1985年进入古井集团到2005年却已经整整20年。为了探寻“长寿秘方”，黄泰岩兴冲冲地对王效金作了专门访谈。

但刺眼的是，宿州市中院审理查明，1991年10月至2007年3月，王效金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在原材料采购、合股经营、企业收购、企业经营，资金拆借、广告承揽等方面谋取利益或承诺谋取利益，收受他人贿赂总额达1000多万元人民币。

亳州市检察院在总结古井集团高管人员系列案件特点时也称，案件跨度时间大，从查办案件的情况看，有的从上世纪90年代初至案发，不间断地收受贿赂，跨度时间近20年。

王效金常说：“我渴望伟大的成功，而不畏惧伟大的失败。倘若需要我在可能的微小成功或可能的伟大失败面前作出选择，我宁肯选择伟大的失败！”

而今，王效金失败了，但不是伟大的。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王效金无期徒刑。

白酒业怪相

白酒业成为近年国企腐败高发地。

国企领导和一般的党政机关领导干部不同，不仅掌握着“人权”，还掌握着“财权”，在企业里拥有绝对的权威，很容易摧毁企业内部的监督体系，而且在地方上，只要企业能做大做强，对企业负责人的其他行为，国企地方主管机构往往默许和纵容。

而白酒行业给这个一直未能有效解决的困局提供了更多变质的空间。

一位白酒业专家表示，尽管酒业已经市场化，但茅台、五粮液、古井贡酒等名贵高档酒产量毕竟还是少，这样资源稀缺，经销商们自然都拼力想得到，有了它们就相当于有了印钞机。

同时，白酒行业只属于国企中的二类，与能源、外贸出口等一类国企相比，较少受到政策的青睐。

白酒在国家产业政策中，一直被列为限制性产品。1980年代曾对白酒税收实施过几次重大调整，消费税从15%提高到25%，增值税达到17%。几乎每一次调整都曾带来企业和整个行业的强烈震动。2001年5月，国家出台白酒复合计税新政策，这在原有从价税收政策基础上再按0.5元/斤对白酒从量征收一道消费税。

另外，白酒行业是为数不多的不因现代工业的进步而有根本性改变的产业，白酒企业由于原料等往往地处偏远，“这导致一是难以吸引高端人才，从业人员整体素质不高，二是由于品牌的成功需要领军人物的稳定，一把手一坐就是十几至二十年成为常态，三是基本属于省管或市管国企，地方话语权较大，中央很难近身监管。这一系列因素互相加码造成了白酒业成为国企腐败集中地”，前述白酒业专家表示。

国企监管难题

安徽古井集团腐败案发，也只是安徽国企的一个缩影。安徽一位厅级官员直言，从安徽省内屈指可數的大型国有企业党风廉政建设情况来看，形势比较严峻，皖能集团原董事长兼总经理张绍仓、省投资集团原副总经理董苏皖、徽商集团原董事长蔡文龙等相继出了问题。

“现在国企腐败明显出现的一个趋向性特征是，由高管个案向高管窝案转变，制度性问题了然。”前述白酒业专家表示。

李荣融在2月召开的中央企业纪检监察工作会上说，近两年查结的商业贿赂案件反映出，有的工程建设项目，商业贿赂行为几乎涉及项目报建、勘察设计招标投标、预算结算、物资设备采购、工程验收等各个环节，存在着一个工程下来，企业损失上千万、干部毁掉数十人的现象。

案件特性发生演变，反映的是国企治理结构低层次徘徊。国企尽管名义上实行公司化的治理结构，但实际往往是国有股一股独大或只有国有股，造成“一把手”事实。

窝案连发之下，2007年5月中纪委下发《关于严格禁止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不正当利益的若干规定》7月份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又联合发布《关于办理受贿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这些文件的相继出台，主要是根据一些国有企业的案件中发现的新情况，新问题而制定的，“上述安徽省厅级官员说。

进入2008年，十七届中央纪委第二次全会明确对国有企业领导人员提出了廉洁自律“七项要求”。

今年2月，中纪委书记贺国强率领中纪委、监察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国资委负责官员对国企反腐倡廉工作进行调研，“这说明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中央纪委的高度重视，也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从党和国家出台的一系列文件精神来看，国有企业在党风廉政建设中所处的地位和扮演的角色越发凸显，”国资委系统一位人士说。

国企健康的出路，除需构建一个完整的法律监督管理执行体系之外，内部法人治理结构完善是对企业高管最直接，最有效的制约。该人士表示，今年将是国企受纪委督察最频繁的一年，近日中纪委频繁调研，除了严查4万亿投资去向外，也为国企下一步改制铺路，届时国企实行产权主体多元化，全面实行董事会制，形成内部的制约机制，高管由董事会产生+而国资委只担当出资人角色。

编辑 王何畏 美编 虎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