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师自西方来

彭澄升

足球领域的劳务输出似乎永远比其他行当来得水到渠成，尽管球员有国籍限制，但教练的执教生涯却从来没有国界。上世纪70年代初阿贾克斯冠军杯三连霸时，米歇尔斯仅带队一年，真正带队书写王朝神话的是罗马尼亚人科瓦奇；在范加尔率该队再度风靡全欧之后，又是挪威老帅奥尔森继往开来。而在向来以开放姿态接受新鲜事物的西班牙足坛，不但克鲁伊夫、希丁克和里杰卡尔德等荷兰名帅能乐得快活，就连向来战术创新甚少的英国教练托沙克、维纳布尔斯和老罗布森都可以呼风唤雨。即便最排外最刚愎的德国足坛，也对外教敞开了大门——特拉帕托尼、史蒂文斯、范马韦克……如果说俱乐部敢于大规模聘请外教受益于变通相对灵活、政策不拘条框，那么国家队采取外籍雇佣军“空降”执教模式的全球无阻，直接改变了世界足球版图的势力对比——以往强势的欧洲和南美轮流坐庄已成往事，亚洲、非洲、北美洲等足球不发达地区先后在世青赛、奥运会等世界性赛事上封王称霸，这多少要拜他们的前宗主国“人道主义援助”所赐。

巫师与奇迹

自信第一、战术第二

法国籍教练墙里开花墙外香已屡见不鲜，而给所执教球队带来地覆天翻变化的，除却全英超连任时间第二长的温格，就非两位“巫师”特鲁西埃和梅楚莫属了。前者令日本队调整十余年巴西足球的风格，代之以严明纪律和独树一帜的“352”阵型，令东瀛飞鹰从亚洲第一集团军中脱颖而出，独领风骚；后者则将由清一色法甲雇佣军组成的塞内加尔调教得比宗主国更有拉丁味，2002年世界杯揭幕战获胜的意义犹在12年前喀麦隆击退阿根廷之上。而在此之前，日本队和塞内加尔队在世界杯战史上的戏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除了用战术和经验为球队提升档次，对球队精神气质的塑造，对球员信心的培养，更是两位法国教练大获成功的不二法门。

特鲁西埃之前，日本队因其在亚洲长期以来的二流地位倍感焦虑，而在球场上则直接体现为缺乏自信。1994年世界杯预选赛上，日本队在首战取胜的情况下自毁前程，痛失出线权，球队自卑后陡然自信、进而忘乎所以大意失荆州的气质缺陷暴露得尤为明显。特鲁西埃上任后猛纠娇气，硬朗的中田英寿成为球队的绝对核心，从高中时代就被认为是国家队天然核心的中村俊辅因球风偏软被彻底弃用，而在需要大范围跑动和大量协防补位的“352”体系下，稻本润一和铃木隆行等硬朗型球员尤其受重用。当2000年亚洲杯日本队以秋风扫落叶之势顺利登顶后，特鲁西埃的大手术并没有结束，除却世界杯等核心赛事，旅欧球员不被征召成了球队不成文的惯例，此时已经有冠军头衔在手的留守派已是胆气十足，哪怕是临时拼凑阵容也踢得有声有色。此后，无论任何级别的国家队都敢于在对手面前从容地使用技术动作，即便落后也不自乱阵脚，尽管战绩上仍嫌不足，但在气质上日本队已经接近世界顶级。

非洲人在长距离田径项目上的垄断优势自不待言，然而在他们的字典里，“工作”的位置恐怕永远印在最后一页。永远天真烂漫的他们似乎无法理解胜利的喜悦和荣耀，甚至财富也不过是他们获得快乐的一种实现方式而已。去跟他们理论敬业精神无异于对牛弹琴，但长发飘飘的“艺术家”梅楚却有他的办法，那就是激起队员的表现欲——肆无忌惮地咆哮甚至向对手示威，既可宣泄情绪，也有利于提升竞技成绩。也难怪塞内加尔在韩国掀起的旋风除了首战力斩“高卢雄鸡”，还有10号法迪加竟旁若无人地从一家金店中“捡”起一件首饰便大摇大摆地出门，必定随军的奇装异服、大呼小叫的巫师向来是非洲球员精神暗示的最佳导师，但西装革履的梅楚对手下的精神催眠，恐怕更加奏效。

法语系教练之所以能遍地开花，除却业务上的精湛，鲜明的个人魅力与天生的自信更是其能迅速征服新下属的法宝，这也正是铁腕主帅往往在海外大获成功的共性：塞尔维亚人桑特拉奇、俄罗斯人贝绍维茨、德国人雷哈格尔都是闻名遐迩的“火药桶”，可在异国他乡的日子却过得分外惬意。毕竟，国外的人际关系相对简单，重指标更甚于过程，以强硬手段整治球队显然比循序渐进来得直接迅速。

从空中到地板

极品山寨一样畅销

时间退回二三十年前，外籍教练还是足球圈的新鲜事物，除了常年逃避战火、四海为家的前南教练群，背井离乡的前提便是新东家能登台拜帅、授予剑印。即便如施拉普纳，也能让牛群、冯巩在春晚编出一段拍卖头发的相声进行吹捧，更遑论加泰罗尼亚人对米歇尔斯与克鲁伊夫两代大帅近乎神祗的崇拜，利物浦人则对英国的“二等公民”——苏格兰人达格利什直接呼之以“King”。时过境迁，年轮迫近新世纪，外教已然随处可寻，仍以中国为例，申花队敢炒巴西名帅拉扎罗尼鱿鱼，堂堂国际足联讲师霍顿没了中国队美差被迫在印度上岗，凄惶之情可见一斑。

卡佩罗与英足总的那份极品合同无疑令任何外教梦寐以求，即便达不到卡氏水准，希丁克在俄罗斯国家队的宽松程度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想两者得兼，没有过硬的业务素质还是别作非分之想。譬如西亚的王公贵族挥舞起支票来从不在乎上面的数字，但一旦战绩欠佳，随之而来的很可能是就地“斩立决”。名声显赫如佩雷拉者，1998年也在法国领教过西亚贵族的手腕，后来者如卡尔德隆、阿德里安塞等，哪个不是领着高工资却始终担忧朝不保夕？

名帅之于球队亦是相辅相成，邦弗雷雷就深谙此道，1996年他屈尊尼日利亚国奥队，却让绿色雏鹰连克南美双雄摘走金牌，其职业生涯自此有了最可炫耀的资本，也令雇主总能念及其过往而分外豪爽。更加狡黠的是米卢，这位教练生涯几乎完全在海外风生水起的老江湖，总能争取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资源：不管是墨西哥和中国举国关注一届世界杯而不计成本地投入，还是哥斯达黎加与美国实战能力与名气悬殊的反差，都能令米卢的成功被无限度地放大。审时度势也是优秀外教的必备潜质，即便平庸如阿里·汉者，丢了中国队的饭碗照样能去喀麦隆上岗，如今又在阿尔巴尼亚执掌教鞭，小日子过得也相当滋润，即便至今国足球迷仍愤愤不平于这个荷兰“水货”缺斤短两，可连薪水带违约金一并装进口袋的毕竟是记者与土帅口中的“饼才”，而不是那些贪小便宜吃大亏却从不长记性的自作聪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