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色的诗
2009-05-05李亚伟
美女和宝马
你是天上的人
用才气把自己牢牢栓在人间
一如用青丝勒住好马
把他放在尘世
オ
这就是你自己的野马,白天牵在身后
去天边吃彩虹
夜间踏过一片大海
就回到了人民的中间
オ
而那些姣好的女子正在红尘中食着糟糠
在天边垂着长颈
你要骑着她们去打仗
骑着她们去吟诗
但你是天上的人
你要去更远的地方
听云中的声音
你要骑着最美的女人去死
东 渡
渡过去还是那座岛
你可以做梦过去
也可以生病过去オ
因此吃一副药你就能回来
但你执意要去
那你就去死
夏天渡过去就会是日本
穿着和服你就只能去扶桑
这两个地方
你可以用剖腹而一举到达
オ
秋天诗人们走着回头路
沿途投递着信件
秋天的情感轻如鸿毛
让人飘起来
斜着身子表达,而且
随便一种口气就可歪曲一个男人
オ
从水上漂走只是你个人的事
一种说法就足以把你再次拖下水
中药和西药都无法要你回来
深 杯
在蓝色的湖中失眠,看得很远
千里之外的女子使你的心思透明
你如同在眼睛中养鱼
看见红色的衣服被风吹翻在草丛中
一群女人挂着往事的蓝眼皮从岛上下来洗藕
风和声音把她们遍撒在水边
オ
你只能回到乱梦的雪中
看见白色藕节被红丝绸胡乱分割
你就心跳,远方的栅栏就再也关不住羊
它们从牧民的信口开河中走出来,吹着号角进入森林
又在水面露出很浅的蹄印
オ
将破碎的女子收拾好,湖水就宁静下来
你从一块天空中掏出岛屿和蝴蝶回到家中
一如用深深的杯子洗脸和沐浴
上面是浅浅的浮云,下面是深深的酒
梦边的死
我这就去死
骑着马从大东门出去
在早晨穿过一些美丽的词汇
站在水边,流连在事物的表面
オ
云从辞海上空升起
用雨淋湿岸边的天才
出了大东门
你的才气就穿过纸张,面对如水的天空
想起写作毫无意义
马蹄过早地踏响了那些浪漫的韵脚
你就无法回到事物的怀中
自恋和自恨都无济于事
オ
而人只能为梦想死一次
我命薄如纸却又要纵横天下
沿着这条河
在辞不达意时用手搭过去
或顺着某条线索退回去躺在第一个字上
死个清白
渡 船
用蝴蝶做帆在草地上来回划行
桨搁在最显眼的部位,你脱下乳罩帮着来划
オオ
骑在桅杆上看激烈的风景,这样很危险
你还是下来,帮我掌住下面的舵
再用左手接住我递给你的小东西
这时要是想想道德和法律
一颗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甜味
无端端地柔软,透露出愉快的消息
オ
我说,如此美丽的天气,死去或活着都随你的便
而你紧闭了眼说你不要听,咬住船头
穿过亚麻、黄柳和高梁
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姐妹们中间
破碎的女子
桃花在雨中掩盖了李家的后院
女人们已纷纷死于颜色,被流水冲走
纷红骇绿中我又听到了天边的声音
一支短笛
想在远处将她们从无吹奏到有
オ
想在红色和香味中提炼出她们的嘴唇和声音
在一首短歌的最淡处唤出她们的身姿
使她们妖娆、活得不现实
在极为可疑的时间里
她们咬着发丝射箭和做爱
随后成立诗社,在吟唱之前又大醉而散
各自随着脸上的红晕趴在花瓣上慢慢消逝
オ
这样的女子命比纸薄,不得不重复地死
她们曾经用声音搀扶着一些简单的姓名,让你呼唤
或用颜色攀过高墙进入其它事物
就这样把自己彻底粉碎,渗进红尘
在笛子众多的音孔里哀伤和啜泣,不愿出来オ
下个世纪,丑女子将全部死掉
桃花将空前地猖狂
弥漫在香气和音乐之上成为一个国家
远 海
我还是要把船拴在你的名字上,前面的海水太蓝
骑在大鱼上失眠,使我愈加气短和无力
犹如在三月,你把贫病的身子挂在树枝上招展
远远地看见了海,听到了月经初次来潮的声音オ
我就只有从岛上下来,把枪扛在肩上
看着你去死
オ
无节制的错误,同样发生在北方的海岸线
我用极坏的身体穿过十三、十四、十五这些日期
沿途胡乱放枪,胡乱在火车门边上吊
疲倦已使我经受不了浪漫,透过玻璃
我就死在窗户的外边オ
我沉迷于幻觉和潮汐
倾听母亲用一根筋怀你的声音
看见那粗壮的树伸进黑夜用枝条怀上苹果
妖 花
你妖里妖气的声音
要我过早地垂死在舵上
オ
大陆的气候反复无常
漫山遍野的丑女孩
从群众的长相中一涌而出
一个抒情诗人怕风,讨厌现实
在生与死的本质上和病终生周旋
现在我把船拴在你的姓氏上
靠在岛边喝酒
酒中的任何事物:
一棵叹息的玉米
或一座更小的岛
会让我终生在细节上乱梦
在唯一的形式上发疯
喝空这杯酒
我就要趴在舵上一死了之
血 路
在身怀绝技的大路上
消逝的酒旗重又飘扬
磨损的店家从一些用旧的词语中酿出了新酒
喝完后再往前走,知识和战争便风行不衰
这样的行程始终是在空中和形而上
当民主发展到山区,人们各自为王
械斗便轻松自如地向划拳方向发展
美人和英雄就在这样的乱世相见
一夜功夫通过涓涓细语从战场撤退到知识界的小圈子
我生逢这样的年代,却分不清敌我
把好与歹混淆之后
便背着酒囊与饭袋扬长而去
夏日的红枣
你一会儿是母亲
一会儿是女儿
声东击西地采摘水果オ
打下的酸枣
便由我俩分担
你是一个小女子
把家人彻底蒙住
鼓声之外你就弄错了地方
你从溪头或树枝几个方向去死都行
我要留在竹竿的下端
这些鲜红的水果,经过观看
便不再是村东女子的嫁妆
而是一个想死的人做出来的味道オ
你还小
枣子就不敢成熟
这是夏天
夏天不好
醉 酒
当你懂的时候就红
不懂的时候就蓝オ
当你干的时候就是女人
不干的时候就是学生オ
你骟的时候是太监
不骟的时候就是马
一匹宝马オ
或者是一个美女
都是用来骑的
它们使你强大得近乎疯狂
什么都懂
什么都无须懂
只要你愿意
你愿意的时候就民主
不愿意的时候就自由
饿的诗
オ
我读着雨中的句子在冬季的垂钓中寻死觅活
旋即又被粮食击碎在人间
我从群众中露出很少一部分也感到饿
感到歉收和青黄不接
只有回到书中藏头露尾,成一种风格
オ
而其它的莽汉们正想着乳房在各省的客厅里漫游
他们已彻底放弃了写诗,埋头于手淫
被窝一黑,美女就出现在大家干得到的地方
挂在面子上把错误无节制地放到下一代人身上
蔑视高雅,在语言之外嘻哈打笑
在妇女中老当益壮,像一群开大会的农民
オ
我已经老了一次又老了一次
从群众中来,如今就到群众中去
一口气喝干左边的事物
又在右边召开万人大会,遍地埋锅造饭
在一次繁忙中造成极大的贪污和浪费
让大雨落在社会上再次形成清一色的服式
我们身穿绿军装,腰插匕首和锤子
即使烂得难以收拾
也可以在人民中间幸福地喝酒
好 色
好色之徒在冬天无事可干
握着极坏的预兆伸进夏夜手淫和写诗
一日三次的小酒已被喝掉一半,变得更小
变得秀气和珍贵
治国齐家的人物在一年之内就丧尽了猛烈和悲壮
オ
捉鬼是你,放鬼也是你
大雪以一群文盲的姿态落在书中和桥头
走遍天下你都没别的颜色做人
厚着脸皮读文章,把一篇长文看成劳动
而费尽学生和圆规所拱起的桥
只是为了让美女从上面卖艺归来
把丝绳和脸皮放入镜中
放下厚实的里脊和肚腹上的扣肉
蒙在鼓中自学英语
你就在她身后用紧攥的手把自己放松
伸出头来,视自我为陌路之人
模样使不读书不看报的青年顿觉舒服和熟悉
オ
而亲切的酒杯仍反罩住水里的妖怪和岸上的饮食业
幻觉中的女子在河边越发秀气和珍贵
捏在手里调皮、摆动
其它手中的小虫就一字儿放飞
诗人档案:
李亚伟(1963—),男,1982年开始现代诗创作。1984年与万夏、胡冬、马松、二毛、梁乐、蔡利华等人创立“莽汉”诗歌流派,同年写作《我是中国》、《硬汉们》、《中文系》、《毕业分配》、《苏东坡和他的朋友们》等作品。1985年创作组诗《醉酒的诗》,与雷鸣雏、万夏、廖亦武、杨顺礼、何小竹等人创办民刊《中国当代试验诗歌》。
1986年创作长诗《岛-陆地-天》、组诗《好色的诗》。1987年创作组诗《空虚的诗》,因《峡谷酒店》获第四届《作家》奖。1987和1988年创作长诗《航海志》、《野马与尘埃》。1992年创作长诗《红色岁月》。2001年创作组诗《寂寞的诗》。2003年创作组诗《东北短歌》。2004年创作组诗《河西抒情》。2006年因出版诗集《豪猪的诗篇》获华语传媒盛典2005年度诗人奖。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