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退出了，六方会谈怎么样？

陈　君

“谈起来、谈下去、谈出希望、谈出成果”，是时任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六方会谈中国代表团团长的王毅，在2003年8月第一轮会谈时留下的名言。

言犹在耳，时过境迁。

4月14日，平壤大同江，绚丽夺目的礼花在夜空中绽放。数十万朝鲜人正在参加庆祝金日成诞辰97周年的焰火晚会。欢呼声中，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出现在晚会现场。

此时，距离朝鲜外务省宣布退出朝核问题六方会谈，并将按原状恢复已去功能化的核设施，不过几个小时。

48小时内，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人员和宁边核设施去功能化美国工作小组人员陆续被“礼送出境”。

而这一切发生在“中朝友好年”之际，中国全国政协副主席李金华率领的中国代表团13日起抵达朝鲜访问。

“是到了该反思六方会谈机制的时候了。”中共中央党校国际战略研究所教授张琏瑰对《中国新闻周刊》说。

挑战中国还是针对美国？

六方会谈，历经9年，已过六轮。

1993年初，朝鲜宣布退出《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刚刚上任不久的克林顿政府不得不妥协，派前总统卡特前往朝鲜会谈，美朝最终在日内瓦达成补偿朝鲜的核框架协议。

2003年8月，第一次六方会谈后朝鲜宣布“会谈有百弊而无一利”，要求实现会谈“双轨制”，即重要问题朝美双边谈判决定，然后交各方去执行。由此试探朝美对话的可能性。

2005年2月，朝鲜也曾宣布拥有核武器，无限期退出六方会谈；3月，撕毁了美朝在柏林会谈中达成的冻结导弹发射计划的协议；5月，宣布提取8000个废燃料棒的工作完成⋯⋯不断增强危机感，就是要求和美国直接谈判，摆脱中俄日韩四方。但那年7月，在各国斡旋下，朝鲜重返六方会谈。

“钓鱼台国宾馆芳菲苑里，每次会谈都唇枪舌剑，有不欢而散的时候，也有达成阶段性成果的时候，更有一大串的未知数和漫长等待⋯⋯”一位曾在中国外交部新闻司工作的中国外交官对《中国新闻周刊》感叹道。

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进程，维护半岛和东北亚地区和平与稳定，是中方一直强调的会谈宗旨。“谈起来、谈下去、谈出希望、谈出成果”，是时任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六方会谈中国代表团团长的王毅，在2003年8月第一轮会谈时留下的名言。

言犹在耳，时过境迁。

当朝鲜宣布退出六方会谈后，《人民日报》对此只作出简短报道。中国政府“敦促各方保持克制”，这种表态被解读为更加“谨慎”和“隐忍”。

作为“半个多世纪的好兄弟”，中国一直被认为对朝鲜“最有影响力”，成为六方会谈的组织者和协调者。“朝鲜半岛的事情，有核问题、民族问题，还有战争阴影，又牵扯三个邻国。一副非常沉重的担子，中国担了起来。”曾任日本NHK驻华首席记者的佐藤文隆说。

复旦大学朝鲜问题专家蔡建接受路透社采访时表示，中国一直担心朝鲜政局出现混乱。分析朝鲜目前的状况，采取强硬政策可能适得其反，但如果过度支持纵容，亦不可取。

“朝鲜参加六方会谈也许同萨达姆政权被美军推翻以后，朝鲜担心成为下一个军事打击目标不无相关。”张琏瑰说。

清华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刘江永教授等分析人士接受《中国新闻周刊》采访时表示，“近二十年来，没有安全感的朝鲜与‘宿敌美国直接接触的愿望越来越强烈，而对周边国家的提防也日益严重。通过与华盛顿对话，减少军事威胁，减除经济封锁，最终建交，才是朝鲜进行核试验的真正目的。”

华盛顿主流舆论认为，如果美朝直接谈判，抛开中美朝“三国演义”格局，不仅会导致中美利益直接冲突，美国的东北亚盟友也会感到失落。所以，美国国务院朝鲜问题特使博斯沃斯4月15日说，“恰当时候可以推进美朝会晤，但条件还不成熟，目前重要的是恢复六方会谈。”

《纽约时报》指出，面对朝鲜的挑战，奥巴马政府不应继续沉默，“加速出台对朝政策，可能给朝鲜一定甜头，促其重返谈判桌，继续谈弃核”。

会谈已死，还是尚有转机？

“没有什么新东西要发表。外务省早已经表态，这就是我们的态度。当安理会召集紧急会议的时候，六方会谈就已经不存在了。”4月20日下午，朝鲜驻华使馆官员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

4月21日，韩国代表团将前往朝鲜开城参加韩朝会晤。朝鲜曾表示，将在会晤中通报“重大问题”。

国际社会也期待从朝鲜政府态度的些许变化中，及早发现拯救六方会谈机制的办法。

美国《基督教箴言报》的看法比较乐观，“朝鲜还是想从美国得到额外奖励，一旦奥巴马政府作出妥协表态，它就会顺势而为，重返六方会谈。”

张琏瑰认为，“维护半岛无核化”唱了很多年，但各方都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没有真正形成对朝鲜的制约和监管机制。“六方会谈被朝鲜利用了”。

2007年，第五轮六方会谈第三阶段会议通过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共同文件，首次提出朝鲜核设施“去功能化”概念，规定朝鲜对其所有核计划进行全面申报，将包括石墨慢化反应堆及后处理厂在内的一切现有核设施去功能化。

朝鲜的确落实了文件的一些要求。可后来人们发现，朝鲜对宁边核反应堆去功能化、炸毁冷却塔等，只是终结了钚计划，但核试验已经超越了这一步。

对于国际社会一再追问的“铀计划”，朝鲜始终保持沉默，而这才是它达到拥核目的的关键。如今，朝鲜从无核国家变成了有核国家，获得至少80万吨重油补偿，日本允诺的20万吨重油到手无望也就不要求了。朝鲜也有理由判断美国对其进行外科手术式打击可能性已大大降低。

“至此，六方会谈对朝鲜来说可以结束了。所以有必要重新定义六方会谈的作用：不是推进半岛无核化，而是维持一种不战不和的局面，尽可能降低美朝发生武力冲突的可能性。”张琏瑰说。

朝鲜和东北亚现在开始将进入无核化被破坏后的新阶段。张琏瑰预言，今年7月朝鲜还会有试射，比如“大浦洞”导弹的试射，明年下半年还会有第二次的核试验。

“为维护核心利益，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朝鲜还是会回到六方会谈的谈判桌前的。不过，这一周期间隔可能会长达数月。”张琏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