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短信
2009-04-29点卡目
点卡目
我和老爹的隔膜由来已久:小时候慑于他的威严;上学后再没有时间;工作了,我在省城,老爹在老家,每次回去都是匆匆忙忙的,和他老人家的交流少之又少。每当看到他如银的白发、微驼的背,内心深处充满感恩,但自认为和老爹之间的隔膜却让我把对老爹的爱深埋在心里,羞于表达。
一切的改变缘于几年前的父亲节那天,醉酒后的我发给老爹的一条短信。
那几个月我一直奔波在省城的大街小巷找工作。碰到现场招聘的,我就当场递交自己的个人简历;在网上看到“非约勿访”的招聘启事,我就邮寄个人资料。接到笔试电话我就赶紧去参加;收到面试通知我就穿上平常舍不得穿的新西服赴约。功夫负了有心人,当复印个人资料几乎花去我身上所有的银子,当铅笔变成铅笔头,当我的新西服变成旧西服的时候,我还是没有找到赖以安身立命的工作。
疲于奔命的辛酸、“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怆化成“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的歌声,直刺我的耳膜。一瓶廉价的白酒在父亲节那天的晚上麻痹了我的神经,我控制不住对家的思念,竟然给老爹发了一条短信。我不敢打电话给家里,害怕酒后吐真言,没找到工作的事实只能给老爹老娘徒增伤感,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再说,我不习惯于和老爹面对面甚至电话交流。每次回家,见到老爹的第一句话都是:“老爹,俺老娘去哪儿了?”每次往家里打电话的第一声问候都是:“老爹,让我老娘接电话!”我不知道老爹每次见到我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每次接到电话的第一声问候都是和老娘有关的,他该是怎样的伤感!我只知道我的近况还要通过老娘才能传达给老爹,我的心里满是愧疚。
几个月来,生活的磨砺、生存的压力让我渐渐明白:一个男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不易。和老爹的交流也就有了所谓的“共同语言”,于是,和老爹的隔膜就似有似无了。即使如此,我发给老爹的短信还是短得不能再短:“老爹,我想你,想老娘和家了……”不一会儿,我就收到了老爹的回复,老爹的回复也很短,比我给他发的短信还要短,只有四个字:“我的儿子……”看完短信我禁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老爹把他舐犊情深的爱都浓缩进了这四个字!接下来,又接到老爹的电话:“儿子,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再说……”老爹的话语和腔调像极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保尔的母亲说给保尔的话:“我岁数大了……不管养多少孩子,一长大就都飞了……总要等你们生病了、受伤了,我才能见到你们……”
那次,老爹给我的电话打了很长时间,这很不符合他节俭的习惯。
次日,我听话地回到了老家。我没想到,父亲节那天醉酒后发给老爹的短信竟然消除了我和老爹之间的隔膜。在家那几天,我和老爹说了很多话,比上学十多年和老爹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谈工作和生活……
也许是消除了和老爹的隔膜改变了我的心境,也许是老爹的生活经验和处世哲学给了我无限的动力,返回省城没多长时间我就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今年的父亲节,我专门请假回家看望老爹。闲来无事拿起老爹的手机把玩,无意间我看到了那条短信:“老爹,我想你,想老娘和家了……”我震撼了,给老爹发的一条短信,他竟然保存了整整三年而没有删除!老娘说:“你老爹现在越来越絮叨了,经常拿着手机给我读这条短信……”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端起酒杯给老爹敬酒。我发自内心地想说点什么,可说出声的,只有几个字:“老爹,那条短信……”我看到老爹的眼睛发红,继而流出了眼泪。也许老爹没有听过“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他极力掩饰自己的真情实感,一只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另一只手颤抖着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郭 韬摘自中国戏剧出版社《震撼亿万心灵的情感圣经》一书,何保全、于泉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