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角先生”张奚若
2009-04-29聂晶
聂晶
“‘万岁?那是皇上才提的”
1924年张奚若回国后,曾任清华大学、西南联大政治系主任。他是位很有个性的学者,敢于坚持自己的主张,保持独立的人格。在西南联大任教时的张奚若,其“海归”作风实为教授中之典型。曾是张奚若学生的何兆武先生在《上学记》中写道:“有人流传大学里的政治系是‘升官系,经济系是‘发财系。但身为政治系主任的张奚若执意把政治系定位为政治“学”系,以避嫌。”张奚若在学校的迎新会上,毫不留情地给新生泼冷水:“如果你来政治学系的目的是想做官,那你找错了地方。如果你来此的目的是当一个学者,我可以老实告诉诸位,四年时间培养不出一个学者来。你在此读四年书,可以获得一些基本知识和读书方法,毕业后你可以独立继续钻研。”张奚若并不只是严师。何兆武回忆说,张先生有时候发的牢骚挺有意思:“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为什么还老喊‘万岁?那是皇上才提的(指‘蒋委员长万岁)。”还有一次,张奚若讲亚里士多德说“人是政治的动物”,动物过的是“单纯的生活”,但是人除此以外还应该有“高贵的生活”,接着张先生感叹:“现在米都卖到5000块钱一担了,单纯的生活都维持不了,还讲什么高贵的生活?!”
“蒋介石应该下野”
无论是做学者,还是当政治家,张奚若都是一身正气。
1946年,西南联大、云南大学等四校联合举办时事演讲会,张奚若担任主讲。面对六七千名听众,张奚若说:“在报纸上常常可以看到一个名词‘赤匪,假如共产党可以叫做‘赤匪的话,我想国民党就可以叫‘白匪。其实‘白字还太好了,太干净了,他们简直就是‘黑匪!”他还给国民党政府下了“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定论。因此,中国要有光明的前途,只能是废除国民党的一党专政和蒋介石的个人独裁。他说:“为了国家着想,也为蒋介石本人着想,蒋应该下野。假如我有机会看到蒋先生,我一定对他说,请他下野。”
1937年蒋介石在庐山举行国事谈话会时,请张奚若参会,这对张奚若可谓是“国士”之礼遇了。但不久之后,张奚若就与蒋介石发生了冲突。一次,在例行的国民参政会上,张奚若以国民参政会参政员身份发言,言辞激烈地抨击了蒋介石的独裁和国民党的腐败。蒋介石深感难堪,于是打断他的发言,插话说:“欢迎提意见,但别太刻薄!”一怒之下的张奚若拂袖而去。等到下一次参政会再开会时,政府给他寄来开会的通知和路费,张奚若当即回电一封:“无政可议,路费退回。”
毛主席说他“好人说错话”
新中国成立后,张奚若成为参政议政人士。1957年,“大跃进”前夕的一次座谈会上,张奚若针对当时的一些做法,总结了十六个字:“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他解释说:“第一是好大喜功,总误认为社会主义就是大,不管人民的生活和消费者的需要如何,只要组织规模大才过瘾。第二是急功近利,表现为强调速成,把长远的事情用速成的办法去做。第三是鄙视既往,许多人忽视了历史因素,一切都搬用洋教条,把历史遗留下来的许多东西看做封建,都要打倒。第四是迷信将来,认为将来一切都是好的,都是等速发展的。”
据李维汉回忆,在一次会议上,毛泽东不点名地批评了张奚若:“这话讲得也对,中华民国成立三十几年,蒋委员长搞了二十几年,只给我们留下四万吨钢,我们不轻视过去、迷信将来,还有什么希望!”与会的张奚若从座位上站起来,拄着手杖说:“主席,说这话的是我,我向您自首。”毛泽东随即说:“我知道,你是好人说了错话,我不划你右派。”
新中国“国号”的首创者
1949年6月15日,张奚若以民主教授的身份出席了新政协筹备会第一次会议,与会者对于新中国的“国号”问题,展开了激烈争论。就在各方争论未果时,张奚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认为还是使用“中华人民共和国”为国名好。
代表们就张奚若的提议又展开了讨论,最后一致同意新中国的国名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于是,张先生便成了新中国“国号”的首创者。
张奚若的好友徐志摩曾称他为“一位有名的炮手”。在徐志摩眼里,“奚若这位先生是个‘硬人。他是一块岩石,还是一块长满着苍苔的岩石。他的身体是硬的,他的品行是硬的,他的意志,不用说,更是硬的。他说话也是硬的,直挺挺的几段,直挺挺的几句,有时这直挺挺中也有一种异样的妩媚,像张飞与牛皋那味道”。
如今,张先生早已远去,但既有学问又有独立人格的“棱角先生”却留在我们的记忆中,也留在我们的期盼里。
(唐 强摘自《时代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