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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闺秀

2009-04-29

青年作家 2009年1期
关键词:阿康汉明

陈 落

1

简筱语是在傍晚逛街的时候遇上姚娆的。

那天,她想给女儿小竹买条裙子。碰巧遇上一家名品童装店在打折,她在衣架上拔弄了半天,选中了一条棉质地的小连衣裙。

付完款,简筱语推开那扇贴有红纸黑字大减价字样的玻璃门,迎面撞上一个女人。那女人试探性地和她打招呼,简筱语?

简筱语吃惊地抬头,有几秒钟的错愕,她也轻叫,姚娆!

不错!还认得出我!姚娆的大眼睛笑得弯弯地。

你好吗?我们好多年没见了。简筱语也很感慨。

姚娆说你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清丽,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这么多年来,简筱语偶尔一次两次的想起姚娆,就会想到她这双漂亮有神的凤眼,会暗语般的狐媚。相较之下,简筱语就显得沉静又耐人寻味。

筱语,我们到那边坐一会,好好聊聊。姚娆指着步行街上的小休闲椅说。

夏日的黄昏,街道上暑气没降多少。她们要了两杯冰可乐,亲热地叙起旧来。两个人粗略地回忆了一下,她们失去联络大约七年了。如果套交情的话,简筱语和姚娆的友谊并不是太深,她们在六年前也就相处了几个月左右。只是那段时光在她们生命中有着很不寻常的经历,所以才那么的难以相忘。

七年前,学中文的简筱语在一家计算机培训公司做秘书。而学计算机的姚娆在另一家电脑公司做技术员。巧的是那两家公司都在图书馆租房子,简筱语在三楼,姚娆在二楼。

她们有个共同的爱好,都喜欢看书,所以经常在四楼的借书室遇上,慢慢熟悉后就经常楼上楼下互相走动。

她们那时候都很青春,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想往。一次,姚娆说要去姐姐所在的部队旅行,约简筱语同行。简筱语虽然从没出过远门,但内心里对小城外的世界十分想往。她和姚娆一起登上了去河北的火车,来到姚娆的姐夫所在一个部队里。

那次冒失的旅行在简筱语的记忆中,是最难忘的一次快乐经历,她还记得她们穿着彩色的裙子在绿色的军营里飘飞的感觉,像开在旷野里的花朵,招惹来了许多年轻而又寂寞的目光。

她们先在军营里呆了几天,姚娆那当军官的姐夫特意安排了一个她们家乡的士兵陪着她们去游玩。那个大男孩名叫李越,他像个护花使者一样的守护着她们,尤其是对简筱语,更是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

他们去了好多地方,到了天津,转了唐山,又去了秦皇岛和山海关,一路上三个人玩得乐不思蜀。在那段时光里,简筱语甚至忘记了她的初恋男友肖汉明,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段时间没有想起肖汉明。

简筱语是瞒着肖汉明偷偷地走的。这是他们恋爱后她第一次没有告诉他行踪。她知道告诉他,他是不会同意的。那时候还不是人人都有手机。她消失的二十天,肖汉明差点没吓死,并且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

旅行回来后,简筱语和姚娆就慢慢失去了联系,确切的说是肖汉明不让她再跟姚娆有什么接触了。肖汉明是个很传统的男人,他对姚娆没有太多的好感,总说姚娆很野,会把简筱语给带坏了。再后来,姚娆留给简筱语的也就只剩下那山水间的美好回忆了。

筱语,你什么时候进“城”的?姚娆的问话打断了简筱语的回忆。

简筱语被她问得笑起来。姚娆肯定还没结婚,否则她不会这么调笑说进“城”这样的话来的。

很早了,我女儿都四岁了。简筱语笑着回答她。

姚娆惊讶地掐着手指算了一下,真的假的呀,筱语,看你哪里像个四岁孩子的妈呀!还有我总觉得你不像是那么早就被捆住的女人啊!等等,我想想,还是那个叫肖汉明的吗,你没换一个感觉一下?

简筱语也想幽默一下。好久没有那种心境了,她说,换了一个。

真的?姚娆惋惜地说,怎么换了呀?印象里肖汉明家里很有钱的呢。怪不得你进打折店给孩子买衣服呢!她还是那样的话无遮拦。

姚娆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呵呵一乐说,不过他那个人也蛮不错的,对你很专一呢。

简筱语笑了笑。

你现做什么呢?住在哪里?姚娆还是像以前一样的话多。

我们住在郁岛小区,我在家没有出来做事。

姚娆再一次惊讶地说,筱语,难怪你扔了肖汉明,原来是傍着大款了呀,谁不知道那地方是富人区啊。

简筱语怕她越扯越乱,便解释说,姚娆,我逗你呢,我老公还是原来的那个肖汉明。不过,说真话,他变了许多,如果在大街上看到他,打上一架你也不会认出他来。

呵,有机会碰上他我得好好瞧瞧。筱语,我知道你并不是外表给人的那种沉静,你玩起来也挺疯的。看不出你还能在家养尊处优,相夫教子。哎,你还记得李越吗?

简筱语怕她提起又盼她提起这个名字,她觉得心湖水轻轻漾了一下。她低下头去喝饮料,以掩饰自己内心的一丝波动。

在简筱语感情世界,李越是一个小浪漫插曲。

或许简筱语没有想到,她和姚娆的这一次重逢,像是命运签的续约单,有些缘分是逃也逃不掉的。

你不会忘记他了吧,想当初他可是被你迷得晕头转向。我一直很佩服你的果断,在旅途中两个人那么相知,一回来你连封信都没给人家回过,他很是伤感了一阵子。

你怎么知道?简筱语讶然的抬起头来问她。

你别忘了,他是我姐夫手下的兵啊,呵呵。

原来这样。简筱语心想,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那就是她们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简筱语和李越在军营里那颗硕大的核桃树下话别。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月色很好,虽然是瘦月,冷清地别在树梢,却并不空寂。李越穿着件黑色的背心,露出坚实的臂肌,一只手插在墨绿色的军裤口袋里,一只手扶在树干上。他们开始都没有说话,后来李越跳起来碰了一下树枝,摇落下两颗新鲜的核桃,递给她。那是简筱语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吃过的新鲜核桃。

简筱语那天晚上笑声比话多,笑容一直轻挂在嘴角,像月色一样撩人。

李越被她的笑容惹得胆大了,他说,筱语,你会给我写信吗?

你写我就写啊。她继续微笑着,李越的大手传递着灼热的感觉,她没有将手抽回。

我想吻你,可以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连风也吹不动。

简筱语闻言笑容变得羞涩,加深的笑意让腮边的酒窝愈加的圆润。年轻的男子难以抑制地向她低下头来,然而就在他的嘴唇就要贴近她的一瞬间,她有意地偏了一下头,那个吻没有落在她的唇上,却印在了她的腮边。很性感却很短暂的一次亲密碰触,然后简筱语就轻轻地退了开来。

为什么呢,筱语,只是一个吻而已。李越有些失落地问道。

是啊,只是一个吻而已!简筱语在后来的些许日子里,想起这件事情,就会有一种残缺了的美感,淡淡地包围着她。

筱语,你在想什么,不会真的想不起来了吧?姚娆纳闷地问她。

当然记得,怎么会忘了呢?简筱语像从追忆里回过神来似的,抿嘴一笑,他现在过得还好吧?

听他们战友说,他复员回来后,分在市接待处的一个酒店,后来跳槽到一家公司做副总去了。

简筱语哦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你呢?和原来的那个男朋友结婚了没有?

你说的是哪一个?姚娆一副掰指头也数不清的表情。

就我看过的那个啊?难不成有很多?简筱语记得姚娆和她同龄的,也该三十了,还在挑挑拣拣,她可真是够拗婚的。

姚娆告诉她,她在从县里调回市里时就和原来的男朋友分手了。她现在在一家银行计算机管理科,工作挺如意的,就是找不到如意郎君。前阵子我还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求婚,同居一年多分手了。

真不懂你这算是理想化还是更现实。简筱语摇摇头。

我不知道,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心血来潮突然把自己给嫁了。

就怕到想嫁的时候找不到可嫁的人呵。

哈哈,筱语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啊。

我没有......

最后她对简筱语说其实我倒真的希望我就是那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愿意做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这话也只有她能说得出来。她简筱语哪怕内心也是这样想,但绝不会像她这样说出来。

难怪你嫁不出去,呵呵。还想嫁人可千万别这么想,更不能这么说。

姚娆一阵爽朗的欢笑。

2

简筱语和姚娆吃了点东西才回家。 夏天天长,六点了天还雪亮。走进楼道,遇上他们家一邻居,那个警察,不知道他家姓什么。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那男的忽然对她说,你家经常有人打麻将?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警察邻居没有说什么,点个头走了。

郁岛小区处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但小区的设计却仿造园林的布局闹中取静。就像姚娆说的,这里的确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每天早上,都会从各家的车库里开出各种各样的轿车,简筱语家的车库很大,而且地理位置特别的好,在小区的最前面,却没有放车。租给了一对带孩子在城里上学的小夫妻。

但是,简筱语知道自己就像这富人区里的贫民。当初肖汉明的父亲为他们买了这栋房子,他们搬进来以后,曾经有一种很优越的满足感。可是那种优越感没有存在多长时间,一场家庭的变故就打破了一切。

两年前肖汉明的父母出了车祸,从那以后他们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变。就说那个大车库,曾经是肖汉明的梦想,父亲在的时候,他准备买辆好车,可现在梦想离他越来越远了。仅仅两年,肖汉明就把父亲遗留下来的一个酬缘大酒店,从红火做到萧条,最后不得不转让掉。

简筱这时才顿悟,发现肖汉明其实一无所长,他本来文化程度就不高,在父母翅膀下更没学到什么谋生的本事。对于简筱语来说,他身上所有的光环都是幻觉,当幻觉消失,当初做得好不如嫁得好的那份自得早就无影无踪了,伴随而来的是一种恐慌。

简筱语也有了出去找工作的念头,但是肖汉明不同意。他总是对简筱语说,你别急,我不会让你冻着,饿着的。再说你都快三十岁了,到外面能做些什么呢,下苦力的活我舍不得让你做。帮人家卖卖衣服,那又有什么出息呢?一天下来还累个半死,竹子怎么办?你在家好好教我女儿,我不会让你吃苦的,我就不相信我肖汉明会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简筱语知道他说的是心里话,从嫁给他那一天起,他就没让她吃过苦。虽说他不学无术,但他有一帮朋友,他在那帮朋友里还算吃得开。可是在简筱语看来,那都是一群狐朋狗友, 那么大的一个酒店究其原因是被他们给吃垮掉的。

简筱语掏出钥匙开门,女儿竹子就嗲声奶气地跑过来,妈妈,你回来啦!

给她拿过拖鞋,惹得她心怜,这么乖的女儿。进了玄关,换上拖鞋她问,竹子,爸爸呢?

在楼上打牌。竹子指了指楼梯对她妈说。

简筱语听着哗哗的和牌声,气不打一处来,趿着拖鞋上楼。楼上有专门的棋牌室。简筱语表情冷漠得像是被霜打了的矢车菊,出现在门口。

屋子里男男女女五六个人,正对着她的那个男人叫阿康,是肖汉明的死党。肖汉明背对着她,那个长着一身肥肉的矮个子男人是个卖猪头肉的小老板,姓蔡,很大男子主义,鲜有女人能在他的嘴里得到夸奖,不过他对简筱语印象一直蛮好,遇上就会夸几句,看人家简筱语就是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汉明好福气。每当听他这么说,简筱语感觉就像他在夸自己的猪头肉是多么的口味纯正。还有个瘦得跟麻杆似的男人倒是性情温和却至今光棍一条。

令简筱语感到意外的是有两个女人在场。

肖汉明平时玩牌最烦女人在场,他对外面的女人不沾不染地圈里人都知道,不管有钱的时候还是没钱的时候,他从来不在外面乱来。

两个女人中那个化着艳妆的简筱语认识,是姓蔡的“小拐”。另一个坐在阿康旁边的女人长相一般,她没见过,素面朝天的样子看上去不讨人嫌。

阿康是第一个看见简筱语的,他似乎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哟,筱语回来了,汉明今个儿真他妈“性”牌,你也来瞅瞅?

女人们听了不由得笑起来,刺耳的笑声像是刺激了阿康的表演欲。他转过头对身边的那个女孩子说,不用介绍了吧,这就是简筱语,肖汉明的女人。这是我后妻,孙媛。

简筱语听了十分不舒服,有他这么介绍的吗?但还是朝孙媛点了点头,表示欢迎。

怎么才回来啊?竹子找你半天了。肖汉明故意忽略她不太温和的脸色。

他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每天醒来就是躺在沙发上看影碟,租了碟片消磨时间,晚上你就难见他的人影,现在居然带人回来疯了。但是在人前她又得给他面子。她没好气地问,今天晚上怎么吃?

今天晚上你别做饭了,我们一起去吃韩国烧烤。肖汉明像是手气不错,心情不坏。

好吧,那我不做你们的饭了。简筱语转身欲下楼。

那个鬼头鬼脸的阿康忽然从椅子上起来,那样子像是要去卫生间,追着简筱语一起下楼,边走边凑到她耳边说,筱语,你看我现在的女人怎么样?

你自己挑的女人干嘛要我看?

谁不知道你简筱语的眼光啊,一流!

简筱语听了觉得如芒在背,她瞪了他一眼。

简筱语最后还是随着一行人去了韩国烧烤城。因为阿康一席话,他说简筱语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他们这些朋友,看不起肖汉明的朋友也就是看不起肖汉明,看不起肖汉明就得要说明些问题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阿康你他妈臭手还臭嘴!

肖汉明看了简筱语一眼,过去抱起了竹子,这是无声的要求,简筱语有些郁闷,他明知道她不喜欢跟他这些朋友一起吃喝的。

但是对于肖汉明来说,有一种感觉是简筱语所不会理解的,那就是只有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他才能找回原来的那种优越感,他失去了很多金钱物质的东西,但是他妈的这种优越感他却不能失去。

夏天吃烧烤,可能是嫌热,男人们吃着吃着把衬衫的纽扣解了开来,个个露出个跟弥勒佛一样的肚楠。

简筱语看了肖汉明一眼不由得皱起眉头说,“你能不能把钮扣扣上?”

汉明,别听女人婆妈,敞开,敞开肚皮喝,小姐,再给我们加两扎生啤。简筱语像是踩着老蔡那大男子主义的尾巴了,他跳起来。

肖汉明果然跟没听见似的腆着肚皮。

老蔡的那个“小拐”其实长得并不丑,头发染成时下的那种酒红色。只是她说话有些嗲,拖腔怪调地要吃台湾香肠。阿康听了在那里大叫服务员上台湾香肠,背底下凑到简筱语耳边说,看她那张嘴,也是吃多了“香肠”了。

简筱语听着有些不明所以,阿康促狭地瞪她,真的假的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不会连吃“香肠”都不知道?

简筱语会意过来脸腾的红了,顿觉羊肉的味道有些恶心。阿康就是这么一个人,他嗜酒如命,如果哪顿饭没酒喝,那嘴里肯定会掉些涎水来,在酒桌上,他更是一烧心蒜,臭嘴拿谁都想蒜一下。

简筱语看了肖汉明一眼,后者显得很大度,径自在那晃着个腿,爱怜地抱过爬到他身上的竹子,对阿康调笑简筱语装作没看见,他不露声色地替她解围,你能猜得出孙媛是做什么的吗?

阿康听了精神又为之一振,他用力地搂了孙媛一下,是啊,简筱语,猜猜看。

导游吧!简筱语感觉她像导游。

错!的妹!嘿嘿,没想到吧?阿康献宝似的等不及说出答案。

是嘛!简筱语表示惊讶。

是啊,本来我也没空玩的,我的车今天被一个朋友借去了,孙媛说,所以才被阿康缠了一下午。

我告诉你筱语,她开车可狂了,喜欢开飞车。阿康嚼着个羊肉串,满嘴流油地说。

是嘛!简筱语还是那两个字。心想,难怪她怎么会和阿康这种男人走到一起了。

我他妈最后悔一件事就是老子在的时候没有学开车,要不现在早过手好几辆了,也不用把车库租给别人。肖汉明叼着烟,提起车他的牢骚最多。

简筱语看到他空出两只手把钮扣给扣了起来,在别人没有注意的时候。

肖哥,有机会我教你。孙媛对肖汉明举起了酒杯。

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教人?也就我不怕死,敢坐你边上,还是别害人了你。阿康说她。

孙媛捶了他一下,死相,谁也不会像你那么笨!

简筱语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觉得浑身不自在。卖卤货的小老板,装空调的小师傅,新潮的“二奶”,爱飙车的“的妹”……她觉得这些人离她这么近却又是那么的远,她不知道肖汉明变了还是她变了。

想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她的秉性还是个乡村黄毛丫头,而他是个很有霸气的富家公子哥,虽说没有太高的文化,但有着良好的教养,穿衣服都很注重细节,现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野得连简筱语都判若两人。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简筱语也不是把钱看得太重的女人。问题是日子过得拮据起来。而简筱语又不能看女儿在小朋友中间穿得寒酸,所以才会淘大减价的名牌童装。

筱语姐,你怎么不吃啊?孙媛打断了简筱语的思绪,她递给她一串鸡翅。

简筱语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放到烤架上,看了一眼女儿,竹子像是有些倦了,于是她对丈夫说,汉明,竹子要睡觉了。

孙媛听了,连忙拿起电话说,等一下,我让朋友把车开过来,送你们回去。

简筱语连忙说,不用了,我们打车走。

肖汉明也只好客气地说不用,他抱起女儿说我先把她们母女送回去。

出租车上,肖汉明不悦地问简筱语,你为什么不让孙媛送你回来呢?

简筱语看着车窗外的夜景,不为什么,就是不想。

你呀,筱语,别这样,现在没有什么好清高的了。

简筱语听了一惊,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很深的一眼。肖汉明也看着她,然后又同时转开目光,两个人都好像怕对方看穿。

一家三口那边刚进门,他腰间的手机又响了。

你还要出去?

你看,跟催命鬼似的,我不去,他们又会惹来家里吵着你和竹子。

简筱语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没说,有人说他肖汉明训妻有方,打麻将的时候从来不见简筱语去发泼。其实她是不想管,在她看来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如果还要别人管着是种悲哀,而那个想管个三十岁男人的女人更是悲哀。

3

竹子的幼儿园放假了,简筱语想回雁归港的娘家看看。自从嫁进城里来,她很少回去,都是请父母进城来相聚。前几天,家里捎信过来说,父亲的身体不太好,简筱语便想带着竹子回去探望。她把想法对肖汉明讲了,他倒没意见,只是说海边的气候咸湿,当心竹子水土不服。

简筱语回到雁归港。

看着这么多年依然原貌的小镇,站在从小玩到大的海滩,女儿都这么大了,海却还像她小时候那般模样。

简筱语特别怀念小时候在海里游弋的感觉。尤其是燥热难当的夏夜,从那沉寂的小渔村走进激荡的大海,那种在海里裸泳的享受。在海面摇碎的星光月影中,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在享受着最自然的舞蹈,释放着全部的激情和大海一起惊喘、沉醉。

简筱语有理由相信自己被人称羡的身材是因为大海的塑造,大海已经把那种天生湿湿的性感浸入了她的身心,使得她的骨子里有一种自然野性。

她沿着海边的金沙滩漫步到距离不远的一户渔家,那是她的姑姑家,自从结了婚以后,她就没有看过他们。

走近那小平房,简筱语被眼前的一幕搞懵了。房子好像早就没有人住了,门上的铜锁都上了黄锈,门前的野草疯狂地蔓延着,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清理。

回到家,母亲正在给她包饺子。

在城里一般都图省事到饭店里去吃饺子,每次吃完,简筱语总会想起母亲包的纯正的海鲜虾仁饺子。

她洗净了手上前帮忙。

妈,我去姑姑家了,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

哦,她妈擀好了一块饺皮停下来,深叹了一口气说,你不提我倒我忘了告诉你,他们一家早就搬到城里去了。

进城了?那为什么没有跟我联系呀?

简筱语还记得小时候姑姑是最疼爱她的,带着她赶海。姑姑既然在城里为什么不跟她来往呢?

唉,你不知道,他们家的蕾蕾在城里不学好,吸上了毒,他们只好丢了这里的一切,专门去看管她,可是已经晚了。你姑姑也是个要脸面的人。

她听完这一席话大惊,妈,真有这样的事?

作孽哟,你姑姑命真苦,二十年心血算白给扔海里了。妈妈痛心疾首的唏嘘。

简筱语失神地想回忆蕾蕾的样子,但却发现很模糊了。在城里生活的这些年,有许多亲情的东西都消怠无影了。

妈,你有姑姑在城里的地址吗?

有。上回你姑父回来过一次,留了一个地址给我们,说是有什么礼节让你爸照着通知一下,我找给你。

简筱语接过她妈找出来的那张纸条,眉头紧蹙。那是城里的一个鱼市场,看来他们一家是在靠卖些小鱼小虾地过活。她默默地收起地址,觉得心头有什么堵得慌。

简筱语换了个话题说,妈,我想出去找份工作。

母亲把擀面的棒子杵在桌上,很认真地说,你早该出来找个事做了。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选错了?

她妈叹口气低下头擀着面皮儿说,当初,你喜欢安逸的生活,妈也高兴,没有哪个做妈的希望女儿过辛苦的日子。但是你结了婚就不工作了,妈就担心,哪一天你们俩倚靠的那树倒了,看你们怎么办?要知道树倒猢狲散,跌倒还得自己爬呀。

简筱语捏着饺子,半天不语,知女莫若母,母亲是了解自己的。看着在一边玩耍的竹子,再看看头发已经花白的双亲,父母老了,孩子还小,她的担子不轻啊。特别是现在,肖汉明让她有了不安全感,她有了生活的压力。

筱语啊,汉明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父亲又说重话,这句话她已经问道不下十遍了。父亲是老了,说起重话来没完没了的。

你这老头子,说话也不经过大脑,你自己数数这话你都问了多少次,你不烦也不怕别人烦。母亲不悦地说。

父亲不吱声了,继续逗孙女。

筱语啊,不是妈唠叨,这年头外面的世界太花哨了。汉明又不是个省心的人,你该管还得管管。

妈,简筱语顿了一下说,我不想管,他不是孩子。

唉,真不知你这孩子是怎么想的,人家现在看着老公都看不住,你倒好,一放就是大撒手。

就你话多!父亲听不下去了。

简筱语勉强地笑了一笑,妈,我不想那么俗气。

你啊,像汉明这样的男人,你不俗,他俗啊,你跟电视上的那些女人似的讲大道理不管用,到头来是要吃亏的。

这话你妈说得对,要我说啊,小语,你就没当他是你丈夫。

爸!简筱语惊叫。

像你妈,我就是走半天她都会唠叨个没完。你呢,来了几天,也没见你打个电话问问,你把男人没放在心里,这就危险了。

爸,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家。

父母的一番话让简筱语很伤神,他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她不想让他们再为她操心。

其实肖汉明这当儿跟简筱语就在一条海岸线上。

不同的是,他这里是个港湾,天然的良港,风景秀丽,避暑的好去处。他和阿康一伙一起到海滨浴场游泳的。

阿康中午喝了点酒,死活不下水,他全名叫许健康,据说一生下来就被产床下的暖气片给烫伤过,小命差点丢了,所以家里人才取这样的一个名字。阿康自己也挺珍惜自己的小命儿的,比如他好酒,就绝对不学开车,摩托车都不开。喝酒了,就绝不下水,怕小腿肚抽筋。

阿康对肖汉明和老蔡他们说,你们下去游泳吧,我给你们看衣服拿手机。

老蔡今天没带“小拐”,一头下去就往女人堆里钻。 肖汉明也跟着跃跃欲试的跳了下去,他们游了一会儿,觉得没劲,就又折了回来。一上岸,就看到阿康拿着个望远镜在那东西南北地取“景”。

肖汉明抹了一下头发上的海水,走到阿康的身边,拿起一瓶矿泉水,仰脖喝了几口,回过头来笑着对阿康说,悠着点儿,小心害红眼病。

阿康把望远镜拿下来,冲着他挤挤眼皮儿,汉明,快看,美女。

美成什么样让你淌口水,我看看。

就最西头的那个,穿黑白相间比基尼的那家伙,你看那奶,那腿,那屁股,真他奶奶的‘白骨精

白骨精?肖汉明拿过望远镜去搜了一下,看是什么女人。

是啊,我阿康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是‘白领、骨感、精干的女人。

哈哈哈,你他妈的哪里想得出来的!

在孙媛的出租车里听广播听来的。怎么样,春光无限吧!

阿康看到肖汉明看了一下,又拿起望远镜看了一次,像是没过瘾似的。

他不由得打趣道:“汉明,我看她半天了,就一个人似的,要不咱们去逗逗她?”

肖汉明再一次很认真的观察了一下远方的那个“白骨精”。不经意地对阿康说:要不要打个赌,我今天能让她陪我游泳?

肖汉明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惹恼了阿康。虽然说他跟肖汉明赌钱玩牌都会输,那是因为肖汉明赌技真的算是炉火纯青。但是对女人献殷勤他肖汉明好像还没练过。再说了,就冲着他对简筱语的那份心他也掀不起什么底牌来。

想到这里,他大腿一拍,牛逼!汉明,除老妈给的身家性命不赌,你尽管下注!

就赌你一个月的烟嘴儿、酒钱!肖汉明一听赌,两眼都放光。

赌!

肖汉明给阿康一个挑战似的眼神,就朝远处的那个很性感的女人走了过去。阿康连忙招呼老蔡过来看新鲜事。

阿康用望远镜追着他左右上下的晃悠。

他看见肖汉明到了那女人面前,面带微笑地说了几句什么,那女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随即就笑得跟墙头草似的,两边摇摆着。阿康心里想,莫非他们两个人认识?又一想,不可能,跟肖汉明在一起混又不是一年两年了,他的朋友圈他是过得了数的,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

阿康差点摔了望远镜。那骚女人还真跟肖汉明下了水,他飞跃下海的最后时刻,还给了他一个搞定的手势。阿康打蔫地往沙滩上倒了下去,心想,妈的,怎么竞走背字儿,偏给他遇上个骚娘们!

正在这时候,有手机响起来,阿康翻找了半天,才找出是肖汉明的那部。他一看来电显示,是简筱语打来的。

阿康兴奋地在沙滩上打几个滚儿,心想肖汉明我让你得意的笑,今天非让你床头跪不可!

于是他哇哇大叫,简筱语,我真想你啊,你在哪儿呢?

简筱语在电话那头一下子就听出是他就说,阿康你别胡闹,肖汉明呢?

他呀,他正在泡美人鱼呢!

什么?

筱语啊,我正为你打抱不平呢,他还没我想你呀,他正在陪个女人在海里追风逐浪呢!

你的口气怎么这么酸啊,是不是陪你女朋友啊?

简筱语,天地良心,他敢陪我女人我就陪你去!

我不跟你瞎说了,你呆会告诉他,我和竹子回家了,再见。

简筱语说完就挂了电话,阿康没有预想里的效果,不由得骂了一句,妈的,天下还有这种女人,跟修炼成仙似的。肖汉明真他妈好福气。

阿康冷眼望着肖汉明和那妞儿从海里爬上岸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从那笑容可掬的脸上可以看出是在客气呢。然后那女人就一个人往度假中心去了。

肖汉明吹着口哨一脸凯旋地走近他,他把电话扔给他,有意降降肖汉明的狂气,刚才简筱语打电话来说她回家了,很不幸,我告诉她,你跟个美女泡澡呢!

肖汉明查看了一下电话号码,说了一句,你小子甭发邪火,使邪劲,这个月的酒钱你得准备好了。

阿康丧气地哼了一声道,汉明你他妈宝刀未老啊,我还以为你是一岳不群呢!

去你妈的,走路!

肖汉明骂了他一句,径自往淋浴室走去。

一行几人刚出了海滨浴场的大门,就有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孙媛来接他们了。上了车,阿康是输得有些败兴,孙媛也没理他,掉头问了一声肖汉明,肖哥,你们现在去哪玩啊?

肖汉明把烟蒂从车窗外弹出去,说了句,我回家!

回到家里,肖汉明看到凌乱的屋子早已经收拾一新了。

竹子!他叫着女儿的名字。竹子便跟小鸟似的跑出来扑进他的怀里。他左亲右吻地半天没离身,简筱语从厨房端了菜出来,两个人见了异口同声地说了句,回来了。

肖汉明坐到桌前,抓起筷子对简筱语说,我今天在海滨浴场,你猜遇上谁了?

谁?

你的那个朋友姚娆!你还记得吗?

哦,我前阵子也遇上她了,简筱语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阿康在电话里说的那女人就是她吧?

于是肖汉明就给她讲了阿康愿赌服输那熊样,引得简筱语也笑得喷饭。

4

简筱语背着肖汉明在网上投了简历。她选了一家大酒店的客服经理。她自信对酒店的事务还是比较熟悉的,而且这份工作要的女性也是在三十岁左右。

第二天下午,简筱语就接到了金嘉公司的电话,让她三点钟到金嘉大酒店面试。简筱语到的不算早,已经来了不少女孩。看着那些青春飞扬的脸,简筱语反倒愈加沉静了。

笔试很顺利,起草一份服务性质的文件。完了,简筱语和另外几个女孩子被请到了一间小型的会议室。

房间里有一张临时安排的桌子,一个男人坐在那里,正在翻看一些资料。简筱语敲门进去,问了声,你好。

那男人迅速地抬起头来,语速却极缓慢地甚至带着一种异样感情地回了句,简筱语,你好。

简筱语只一眼就认出了对面的男人是谁,居然是李越。天哪,除了惊叹人生之缘,还能说什么呢?

果然是你,刚才看简历的时候我还不敢确定。李越起身向她走了过来,脸上的微笑掩不住内心的激动,打了个手势请她坐下,你请坐啊!

简筱语有点不自然地坐下。

李越感慨地说,好多年没有你的消息了。

简筱语渐渐地平静下来,她非常清楚这个场合不适合叙旧。她暗暗深呼吸,对李越笑笑说,你没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

李越这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的,哈,瞧我。太激动了。你好像对酒店很熟悉啊?

是的,我以前在一家酒店做过事。简筱语没有说自己家开过大酒店。

哦,在哪家。

酬缘大酒店。

哦,酬缘我知道,现在的老板跟我挺熟。呵,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成为同事.!李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同事?你的意思是录用我了?可是,你才面试我一个人!

李越拍了拍桌上一迭的履历表说,这里有几十个人,但职位只有一个,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简筱语听了灿然一笑,刚开始的拘泥一扫而去,她说,谢谢你。

老朋友,别客气啊。

简筱语笑意更深了,像穿越了时光,她的微笑跟多年前那月色下的笑容重重叠叠,如梦似幻起来,给了李越不太真实的惊喜。

简筱语是带着些许兴奋回到家的,李越让她下周一正式上班。

她却忧心忡忡,肖汉明要是知道她去酒店做事,不知道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对她如此顺利地找到工作有所怀疑?李越的这个顺水人情会不会成为她生活的洪水?不行,不能让肖汉明知道有李越这个人的存在,简筱语可不想自找麻烦。

肖汉明果然不同意她去酒店工作。他自家开过酒店,知道酒店工作的辛苦和许多无奈。但是这一回简筱语说什么也要去。他见说不住她,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两个人冷战了两天。

肖汉明打电话找阿康喝酒。这一个月以来,阿康最怕接肖汉明的电话。可是他就是躲到老鼠洞里,肖汉明也能把他给挖出来。

他在电话里就骂开了,妈的,我在干活呢,这一个月算是被你喝伤了,再不多装几台空调,我喝西北风去啊我?

可气再不顺这酒还是要给肖汉明喝的,谁让他输了呢。

肖汉明也是一张臭牌脸。

阿康问道,怎么啦,看你那样子像是赌输了女人似的。

妈的,心里堵得慌,肖汉明说,简筱语非要去金嘉酒店上班。

真的?你的意思不想让她去?

是啊,可是她这回是铁了心了,气死我。

那就让她去吧,在家呆久了也够烦的。阿康喝了一口酒,又说,不是兄弟酒大,给你提个醒,你那老婆在家天天看着跟一景似的,这一流入社会,看的人可就多了,说不定还有想沾沾摸摸的呢!

肖汉明斜了他一眼,她敢!

要我说,你家俩口子呀,什么都好,就是两个都太自信了。你就知道这世上没有比你肖汉明更疼爱她的人了?

妈的,阿康,这世上绝对没有比我肖汉明更疼她的男人!要不我们赌一把?

不赌!阿康头摇得跟花棒似的,我不是服你,我是信简筱语。

这话我爱听,来,干!

两人又喝了一阵,肖汉明说,阿康,我想考驾照去,你考不考?

阿康摇摇头说,我不考那玩意,找个女人会开车一样的。

可是我想学会了也弄个出租车开,晚上简筱语下班了,我也能接接她。

阿康指着他的鼻子说,哥们,就冲你这疼老婆的心,我让孙媛带你先练练。

对于简筱语要去酒店上班的事,阿康在酒桌上说了很多酒话,肖汉明没有往心里去。想当初,他到雁归港探望她的时候,看到那简陋的家,在海边找到正在海里帮着父亲拾泥螺的简筱语,他是流着泪冲向海里,紧紧的抱住她。那时候他就在海边发过誓愿,这一辈子都要好好的呵护她。除了简筱语,他从来没有过别的女人。所以说肖汉明对简筱语的那份自信是来自于他对她的那份无以掩饰的爱。

肖汉明回到家的时候,简筱语和竹子已经睡了。她们睡得很安稳,让他不忍去惊动。

他脱了衣服上床,许是酒精的作用, 他有了欲望。有多久没跟简筱语亲热了?多久了?他懒得想。

女人的身体带着一丝凉意,摸在那光滑的皮肤上丝丝的清凉沁入掌心。简筱语的身体由于他的抚摸而越来越温软。他搂过她,嘴唇触碰着她的眉眼。她醒了,身体也苏醒开来。他翻到她身上,像以往每一次一样要了她,时间不是很长,像是怕惊扰她太多的睡眠似的,结束以后带着全身心的满足,他翻身到床的一边睡去。

简筱语听着肖汉明愈来愈沉稳的鼾声,轻轻地动了一下身体,隔着他的中间完全可以放下一个孩子。她的手滑进他都没有弄湿的温热花园,她只想和身体说话。她的嘴唇发干,舌头不知往何处放,她觉得自己的手能到想去的地方,但是舌头却不能,她的舌头灵活而性感,总是渴望缠住什么,除了自己的唇齿外没有别的东西了,她的舌头很寂寞。

简筱语发出轻轻的呻吟,这种呻吟是肖汉明从来没听到过的,是那种压抑的身体发出的声音,是令男人迷乱的喘息。简筱语如同在做一个虚幻而又迷情的梦。她的眼睛开始因为舌头的渴望而过分得迷茫,心里有万分的激荡。

她在十三岁的那次初潮过后,在海边的沙滩上学骑自行车,那车太高,她不得不倾身用脚尖去够着脚踏板,一步一步地向前蹬着。不知怎么的,车鞍的一处掂到了她身体的某一处,身体深处立刻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从那一个小小的点处像海水一般往上涌,直到漫过全身。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很茫然,又很享受。于是她再不怕摔跤了,一次次地骑上自行车,一次次摔倒在沙滩上,直到最后她自如的驾驭着它。感受着细沙在车轮下沦陷,在沦陷中开始刻意地找寻那个部位奇特的快感,一次又一次,找着了的那一刻,她就像要飞起来一样,渴望它再久一点,再久一点。那个时候她不懂得那就是一种高潮。可是它总是消失得很快。

后来,在某一天的床上,她愕然发现原来并不是骑自行车才可以有那种过电一样快感。原来自己的手就可以,可以反反覆覆地去感受那种舒服与疲倦。那个时候,简筱语并不知道这叫自慰。

于是,简筱语特别的爱上了自己的手,喜欢用手跟自己的身体说话。结了婚以后有一阵子,简筱语喜欢上了肖汉明的手,她以为他的手会永远的替代自己的手。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肖汉明的手不再有原来的那种魔力了,也不知在哪一次做爱以后,简筱语在他的轻微的鼾声中失眠,失眠中她又爱上了自己的手,这一点,肖汉明从不知晓。

终于,简筱语的臆梦海市蜃楼般的显现,消失,迷幻的身体里发出花开一样的声音,然后她如倦了的花瓣包紧了自己。

5

简筱语算是聪明的女人。到金嘉公司上班一个月,就逐渐找到工作的节奏,做得得心应手了。在人际关系上她算是个冷静型的女人,不跟哪一个人走得太近,也不跟所有人离得太远。

简筱语对亲情还是比较看重的一个人,这天休假,她想起去找姑姑。

穿过好几条街道,终于来到她要找的那条小街上。这里是这座城市最脆弱的地方,仿佛靠近就能听到城市的呻吟。

这条鱼市不长,很嘈杂,很脏乱,两边是低矮的小平房,租住的都是一些海边来的渔民,拖家带口地在这里讨生活。

简筱语的漂亮鞋子遭受了地上流淌的污水的侵蚀,竹子捂着小小的鼻子,不停地叫,妈妈,好臭。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地回荡着,只要有人的目光飘过,他们就会姐呀妹呀大妈亲大爷地哄叫。不知道是简筱语光鲜的衣装还是她的美貌引得男人们不停地冲着她嚷叫,比浓浓扑面的腥味还令简筱语感到不自在。

简筱语对海鲜很在行,能一眼看出蟹的公母,虾的成色,能叫出那些眼花缭乱的鱼的名字。但是今天她不是买菜的,她是来找人的。她的眼光跟买菜的就不一样,总是从一溜海鲜上方穿过去,落在那些做买卖的人身上,期望能找到她要找的人。

从街头走到巷尾,没有找着,简筱语在心中暗暗着急。她推着自行车左顾右盼。有个男人很热情地找她搭讪,小姐,找人?

是啊,我找从雁归港过来的一户姓詹人家。

简筱语心里感叹幸亏姑父的姓特别一些,要是姓个张王李赵的,估计被问的人也会难为半天。她又给那个男人稍微描述了一下姑姑家的情况。

那个男人说,你说的肯定是老詹家,就在最前面,你不是从那过来的嘛,就那个卖对虾的老女人啊,你没认出来?

简筱语说了声谢谢,又顺着那男人指点的方向,推着车返了回去,终于看见了姑姑。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她老得让她没认出来。

见有人来到跟前,姑姑立马招呼生意,哎,闺女,买对虾呐,刚从雁归港上来的新鲜货,买点给孩子尝尝鲜。

简筱语看着姑姑,那个曾经带着她在沙滩上赶海的秀美少妇,如今成了一个干憔的老妪,她那双像是死虾般浑黄的眼珠已经深深地凹陷进眼眶,头发花白一片。简筱语的眼睛湿了,胸腔里似有什么东西堆积起来,沉重的疼。她哽咽着叫了一声,姑……

姑姑脸上肌肉先是僵的,简筱语再一次呼唤后,她的脸上才堆砌了苦瓜一样的笑容,声音颤抖而沙哑,筱语?是你哇!

姑,是我,我来看看你,你看,这是竹子。竹子,叫姑奶奶。

竹子却害怕的连连摇头。

乖哎,都长这么大了。姑姑像要摸精瓷娃娃似的,伸手想去碰竹子,又半路折回去,放在衣襟上插了插。然而竹子还是吓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慌得她姑连忙缩回了手,回头朝着她身后的小平房里叫,老詹,老詹,快出来看看,是筱语,筱语来了。.

屋子只有里一间外一间。分别铺着两张床,外间的床上很凌乱地放着各种家什,一看就知道是两个老人住的。屋子里面的小床上却收拾得很整洁。

姑父在外面继续看着摊子,姑姑和简筱语在屋子里拉家常。不可避免地,她们聊到了蕾蕾。

简筱语试探的语气问,姑,蕾蕾现在怎么样了,还听话吗?

她姑姑缓缓地叹了口气,筱语啊,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戒了,她在戒毒所呆了大半年,刚出来,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哦,姑,可不能再让她混到那群人里去了。

唉,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可是你看,我们一天到晚卖鱼贩虾的,又脏又累,她怎么能跟我们一起忙活呢!

嗯,应该找个事做做。

难哪,她也没什么文化又吸过毒,到哪找去呀。唉,你是见过大世面的,接触的又都是规矩人,你看能不能给蕾蕾找份工作,姑死,也闭眼了。

姑!您怎么说这种话。

唉……她姑长叹一声,那是简筱语所熟悉的命苦的女人的叹息,深长而无奈。

筱语呀,姑活不了多久了,身上有病。蕾蕾这孩子年纪还轻,你看我这一撒手,她肯定又去作孽,生还不如死哪!

姑,你别这么说,简筱语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记得了,一定想办法帮蕾蕾找点事做。

姑侄一时之间,一个泪眼婆娑,一个泣不成声。

正在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高挑的女孩子,只是看了屋里的客人一眼,她的眼里露出敬重的笑容,姐!

简筱语是家族里是最大的女孩子,不但深得一些长辈们的疼爱,那些比她小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很喜欢她,并且很尊敬她这个姐姐,詹蕾蕾也不例外。

女大十八变,简筱语差点没认出表妹来。简筱语观察表妹,并没有发现什么瘾君子的迹象,只不过眼神有些空洞,难掩一抹风尘女子的痕迹。蕾蕾发育得很好,打扮得也并不让人难以接受,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她应该算是个很正常的女孩子。

她不由得在心里活动开了,照着蕾蕾的这副模样,在酒店找个工作并不是太难。因为服务行业人的流动性太大,所以基本上每个星期公司都要去招一些员工,她可以让蕾蕾到公司应聘。简筱语觉得把蕾蕾放在宾馆的客房中心比较合适。

在最近的这次招聘会上,她把詹蕾蕾的简历表塞进了一叠厚厚的招聘表格之间。简筱语开始整理那些打着些“暗号”的简历表。李越的习惯是,在录取的上面打个五角星记号,在被淘汰的上面打个勾,往往有时候被那些应聘的人看到,也还以为打勾勾是希望在前头。

简筱语翻了一翻,看到詹蕾蕾的那张表格上,大大的勾了一笔,心下一凉。不动声色地问李越,今天好像打勾的挺多的嘛。

李越摇了摇头说,没有条件好的。

简筱语听了有些打趣地说,你们都跟选美似的,哪有那么多素质好又特漂亮的女孩子做服务行业的呀,即使做了,也做不长久,还是用朴实些的好。

谁说的?我看你就是嘛。

简筱语一愣,在一起工作两个多月以来,他从来没有这样跟她说话。

李越看她那模样,不禁哑然失笑:“这么不经夸呀,还脸红呢,呵呵!”

哪有!简筱语的脸成了玫瑰色。

李总,你看那个詹蕾蕾怎么样?她以试探着口吻问道,这个时机很合适。

哪一个?李越努力回忆还想不起来似的,伸手接过简筱语手中的表格,看了一下哦了声说,形象还行,只是眼神不太清纯,说实在的,我喜欢用单纯一些的员工。

简筱语心下想李越看人还真蛮准的。

李总,詹蕾蕾是我的表妹,能不能网开一面啊,她很需要这份工作。简筱语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李越听了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怎么不早说?

我,我希望她自己能行的。

我知道你想什么。这样吧,简筱语,我看总台她估计干不了,客房中心怎么样?活不是太重,值班就行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呢,简筱语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谢谢你了李总,有空我请你吃饭。

筱语,我说过,你别跟我客气。李越深深地看着她说,我们不单单是同事,对吧?

简筱语含糊地给了他一个笑容。

蕾蕾的事情解决了,她舒了口气,可又欠了李越一个人情,人情债多了比钱债还难还。私底下,她关照蕾蕾,一定要好好的做,她倒不要紧,不要让李总为难。

姐妹俩也不是经常见面,偶尔见了,蕾蕾总是给她一个笑容,很敬重的那种。简筱语喜欢那种被人尊重的感觉。简筱语通过客房小领班了解了一下,她说詹蕾蕾不太爱说话,在客房中心做事也还认真仔细,也就稍微放了心。

6

简筱语重新走入社会后,才发现要补的课实在太多。越忙越觉得这也少那也缺。她报了一个商务英语的培训班,每周要有三天去学习英语。

丁卫这个人是注定要出来的。

周三的晚上,简筱语去夜校学英语。 来得早了点,有一些下午的学生才刚刚离校。

简筱语走进教室,她估计自己肯定是第一个。但是她进去的时候,发现已经有个男人在了。她匆匆打量了一眼,觉得很眼生。他看到她,好像也有同感。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几台吊扇在头顶悠悠地转着。

今天,简筱语穿着水蓝色裙子,脚上白色的皮凉鞋是去年买的,质地很好,但款式已经不是今年流行的了。不像姚娆的装束,她总是走在潮流尖上。

简筱语坐到她每次都坐的那个位置上。那个男人拿着书走到她面前。你好,你是来学商务英语的吗?

这是一个对女人有吸引力的男人。简筱语悄悄地一打量,他身高足有一米八十公分,头发短短的,很精神。紫罗兰色的鳄鱼恤穿在他身上,充满了鳄鱼般危险的诱惑力。

是的。她点点头。

太好了,你能告诉我上节课讲到哪里了吗?

你是我们的老师?

不是。是你们陈老师有事请假,因为课程时间太紧,校长请我来代两节课。

噢,原来是这样啊。简筱语把上节课学的内容打开来给他看,他看了一眼说,谢谢你。

后来,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

简筱语也定下心神,准备上课。

那天晚上两节课,在那个叫丁卫的代课老师幽默风趣的讲课她分了神,她好像爱上英语了!

在简筱语和李越、姚娆重逢后的某一天,丁卫这个人就不同凡响地出现在简筱语的生活里,打破了简筱语虚拟的一切情感模式。

接着是姚娆的故事。

姚娆最近老是打电话找简筱语诉苦。告诉她遇上了女人最不幸的麻烦,那就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我遇上麻烦了,是个大麻烦。姚娆在电话里抓狂。

没事,我这边破麻袋多的是,有什么烦恼你尽管往里装。简筱语正在打一份李越急要的文件,用脖子和肩膀夹着听筒跟她聊。

你办公室没人吧?姚娆神经兮兮的,简筱语觉得她有些装。

除了我没别人。

我告诉你,都怪李越。他上次请我为他搞定了一笔贷款,就非要报答我,给我介绍个男朋友。

嗯,我也听他说过有这事,还说你们是一见钟情啊。

可是我最近才发现,只是我一个人一见钟情呢,这个男人自以为是的要命,从不让着女人。

好啊,你这个强势女人终于遇上克星了,真命天子看来出现了。

我都快给他折磨疯掉了,你还在这里笑话我。还让不让我活了啊。

哈哈哈,简筱语大笑,好吧,你说给我听听,什么样的男人折磨得你胡话连篇?

一个超级自以为的家伙,让人恨得牙痒痒!所以,我一定要跟他结婚,我要打击他一辈子。

姚娆语无伦次有些“病入膏肓”的征兆。

对于这样的男人呢,你得比他更清高。

真的?管用?

不实行‘三包,只做参考。简筱语连忙申明,你都快成恋爱专家了,还问我?”

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有手段的,要不肖汉明干嘛死心塌地单守你这枝花?

简筱语刚要骂她,李越来找她了。

李越手中拿着几张中央歌舞团来市里演出的票。对她说,他们住我们宾馆,给了一些票,后勤人太多,分不过来,只能给你一张了。

那我这张给你吧,你们一家人去看。简筱语说。

李越说,不用,你去吧。我要是有时间去看,我们两个人也算是一次亲密靠近啊,呵呵。

简筱已经习惯李越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们之间那早已经久违了的情感总是不经意地从眼神和话语里泄露出来,或多或少的带给对方一丝惊喜和不安。

周末,简筱语找了个理由让肖汉明回家来带竹子,自己单独去看歌舞表演,他都在外玩了整整一天了。

肖汉明问她干嘛不带她一起去看呢?

简筱语说,可能要到十点多呢,孩子要是闹着要睡觉怎么办?

简筱语放下电话,去洗澡换衣服。

肖汉明到家了,径直闯进了浴室。透过浴房的玻璃门,肖汉明看到简筱语如画一般地站在花洒之下,她的姿态很优美,腰部弯柳一样,双手在身体上下游走,披散的头发被淋湿成卷,性感地贴在脸际。

简筱语也透过玻璃门看着她的男人,眼眸有些动情,她以为肖汉明会关上浴室的房门,偷偷地背着女儿跟她调一下情什么的,她是有这种期待的。

然而肖汉明却对她说,我把竹子带阿康家去,车还在下面呢。

简筱语像是被冷水激着似的,水雾里的眸子不再迷蒙,带着些许着恼的语气说,我知道了,你走吧。

她不经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没有了洗澡的兴致,意兴阑珊地拉开玻璃门,修长光滑的小腿跨了出来,在腰间围上了一条浴巾,站在窗口朝楼下看去,她看见肖汉明把竹子放进车里,然后开车离开了。

简筱语把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才走出家门。

这样的女人是不能走出家门的,她的心已经野了。

影剧院门口,她来得比较早,开始检票时她就进去了。她很快找着了自己的位子,坐下后,她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旁边的位子。左边和右边都没有人,空着两个位置,显得她很孤单。

后来,她的右边坐下了一个人,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不认识。她的左边也来了一个人,这回她看了第二眼,是刻意的那种,因为坐在她边上的这个男人是那个令女人怦然心跳的代课老师。

他好像也认出她了,眼睛里有意外的喜悦,你好,也来看戏?

简筱语点了点头,老师,好。

别叫老师,就代你们几节课,呵呵。叫我丁卫好了。

这是我的名片,他递过来一张名片。

简筱语接过来,看了一下,他的头衔还真不少呢。

你的呢?能认识一下吗?

哦,简筱语略微迟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他。

啊,你是在金嘉公司啊?

是啊,你知道我们公司?

太熟了。你们李总跟我是好朋友。

李越?

是的,从小玩到大的那种。

这世界可真小,有点缘分准跑不了。

晚会是在十点结束的,结束之前这一段时间,他们交流了很多意见,最后一起走出影剧院的。

夜有些清冷,简筱语掩着衣裙在路边等车。这时候一辆车开了过来,丁卫坐在里面朝她微笑,你住哪儿,我送你一程吧。

简筱语感到内心升起一股暖流,但客气还是免不了的,谢谢,不麻烦你,我自己打个车吧。

一回生二回熟嘛,我们这也算是熟人了,别客气!

简筱语不再推辞坐进车里,我住郁岛小区,顺路吗?

丁卫笑着点了点头,顺路。

丁卫开朗又健谈,他一边开车,一边转过头看看简筱语,一句接一句的说着。简筱语倒是答话比说得多,她后来想想也不知道他都问了些什么,而她又怎么回答的。后来车子一路绿灯地开到了郁岛小区。简筱语刚要推开车门下车,丁卫那边已经下车给她开了车门,简筱语的生活圈里没有见过这么绅士的男人,为此很有好感。

有时间,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他问。

有事当然可以!她嫣然一笑。

我想有事没事都可以。他也笑了,笑得很自信。

他会给自己打电话吗?简筱语压制不住这个问号。

家里很寂静,肖汉明和竹子还没有回来,这么晚了还不带孩子回家,她这个做妈妈的也有点愧疚。

简筱语收拾了一下,正准备给肖汉明打电话,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过来一看,号码不是太熟悉,她纳闷地喂了一声。

你回到家了吗?是一个男人很低的问话声。

我到了啊,你是?简筱语没来由的心一跳。

我是你朋友啊,想你了,给你打个电话。对方有意压低声音,有些装腔的感觉。简筱语有些纳闷,细细一琢磨,觉得丁卫不应该是这种很无聊的男人。

便正色问道,到底是谁?

别问我是谁,知道我想你就好。

我没有装神弄鬼的朋友,挂了。

简筱语刚要关机,电话那边的男人忽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简筱语还听见电话里嘈杂的人声和另外几个人的笑声。

哈哈哈,简筱语,你这么快就到家了啊,难怪汉明放心你。

简筱语这回听清楚了,是阿康的声音。她被他们捉弄了。

嘿嘿,简筱语,是我呀,刚才我们跟汉明打赌来着,装个男人打电话给你,看你有没有特别要好的网友。还真他妈的邪了,我又输了。

天,这些都什么人啊。简筱语气极。想起自己刚才一念之间那不可告人的心思,脸不由得红了,她提高了声音说,你们还真不是一般的无聊,肖汉明呢,让他听电话。

嘿嘿,筱语,别生气,你是谁呀,女人中的好女人,百分百的呢!

瞧这高木趿架得,让简筱语哭笑不得。

肖汉明接过了电话,他还带着醉意,对她说,竹子睡着了,我这就带她回家。

简筱语懒得跟他多说,准备休息。

7

简筱语后来听说李越那天晚上是因为妻子心脏病发作,所以才没有去看演出。在公司里,简筱语早就听人说李越的妻子有很严重的心脏病,都不能要孩子。

简筱语和李越聊过彼此的家庭。李越很直率地告诉她,她的妻子很宽容,总是劝他找个情人。

简筱语听后一脸的错愕,有这样的女人?

真的。李越说,没把你当外人,只要不让她知道就行了。

不让她知道?为什么,她不是很宽容的嘛,还怕知道?

这不一样。她想归想,我如果做了,就是我对她的背叛,她会伤心。而不知道的情况下,即使受到伤害也只是猜测,而猜测能代表什么呢,什么也不是。

这是自欺又欺人嘛,简筱语冲动地问道,你有过吗?

她不问还好,这话问得李越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一直没有,我不喜欢那种游戏式的感情,如若是我想要的,必须是可以长长久久的。

所以!你不适合找情人,情人应该如衣服的。

简筱语说出这话来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如此看待情人这种关系的。

这真不像你说的话,筱语。

她心虚地说,开个玩笑。

这么晚了,你在这加班,你老公他放心吗?李越问。

应该很放心吧,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简筱语反问他。

要是我就不放心了,你都情人如衣服了,哈哈哈。

简筱语被他笑得有些窘然。

李越说,别生气啊,开个玩笑。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当初连个亲吻都不敢的清纯女孩。

简筱语说不清对李越的感情,她不想破坏年少轻狂时留给他最初那纯情的印象,他好像也是。

丁卫是在一个深夜发短信给简筱语的。他后来说,那只是试探一下她是不是一个寂寞的女人。

很多个夜晚,简筱语都是寂聊的。肖汉明还是那样,撒野了和那几个朋友在一起玩,不到下半夜,不归家。

丁卫的短信让简筱语仿佛看到了黑夜里的流星雨,有一股兴奋从身体深处荡漾开来。他的短信对于她如漫天的烟花。

后来他就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简筱语,你好!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的时候,她本来有些打架的眼皮,一下子如滴了眼药水闪亮起来。

她不着痕迹的柔软语调,你好。

这么晚还没睡?

哦,没呢。这么晚有事吗?

有事,事情不大,但是也关乎面子的问题。

有什么事尽管说吧。简筱语以为他找她有什么事帮忙,虽说没发觉能帮他什么。

那我就说了啊。我想请你吃饭。

天!简筱语乐了,就这事?

是的,不过事出有因的呢。想不想听?”

当然想听。

极其偶然的事呢,我只是想试试看我们俩的运气。

我们俩的运气?简筱语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从前两次遇上你,我就觉得我们两个有缘分,我就碰个运气,看我们到底缘深还是缘浅。

后来呢?简筱语想笑。

后来嘛,我就买了张彩票,用你的电话号码下的注,没想到中了一千块钱。我从来没有买过那玩意呢,有些兴奋,就打电话请你吃饭。

哦,原来是这样子啊。要是中了一百万你请不请呢?呵呵。

那,肯定是不敢请你,怕你分财。丁卫笑了一下,停顿了几秒钟,最后用询问的语气说,给不给面子?

可以呀。她很干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但现在有了。

从那次约了吃晚餐之后,简筱语上英语课的时间就经常提前或拖延了。

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肖汉明不在家的日子,丁卫都会打电话给简筱语聊天。聊的次数多了,到了没有时间概念的地步。

她知道他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喜欢玩浪漫的情感游戏。 她就是他目前看中的游戏搭档。只是她好像还没有进入状态。

这样的日子持续有两个月。

那是因为夜晚的简筱语虽然脆弱,可是白天她又恢复到原来的生活常态里。直到丁卫的突然变化打破了她的常态。

那天,简筱语的英语考试通过了。她很高兴,主动打电话告诉丁卫。

丁卫很冷漠地应着她。

简筱语敏感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丁卫犹豫了一下说,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

宛如突降的雨,把简筱语兴奋的心淋湿了。她庆幸没有人能看到她迅速消褪的红颜,眼眶里有一些东西在晃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半晌,他们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呼吸声。

为什么?三个字很轻,那是简筱语从未用过的语调。

我是个很现实的男人,我不喜欢太过于虚幻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不能长久的,时间长了会把人给折磨疯掉。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

那就再见吧。

他非常干脆地回答她,干脆利落得令简筱语心碎,刚才还那么心醉,转眼间她的心就碎了。 简筱语放下电话,眼泪流了下来。

8

接连几天天阴瑟瑟地,却没有落雨。简筱语的心情也一样,从早到晚都不晴。

由于情绪不是太好,所以考虑事情也不是很周到。上课居然没有带伞。

没想到第一节课的时候,雨就下了。

第二节课上完了,雨还是没有停。

简筱语没有雨具,她站在教学楼的栏杆前,看着漫天的雨,心想应该有间段的停歇吧。

有人打电话找她。她冷冷的心有了些温度,想来是肖汉明要来接她吧。

可是一看电话号码,她的眼泪居然不争气地掉下来,是他,是丁卫来的电话。犹豫了一秒钟,她还是接了过来,她不想违心,心口已经很痛了。

喂。她的声音还没有雨大。

离开学校了么,外面在下雨。他的声音也不清脆。

没有。她说了两个字。

我在学校的门外,我想来看看你。

不用了。

学校的大门不让车进去,你能想办法出来吗,我等你,他最后说,会一直等下去。

简筱语什么也不想了,像个为情所苦的少女,挣脱了情感的一切束缚,直奔向自己想去的地方。她向那二百米距离奔跑过去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渴望。

看见她就那样奔跑过来,丁卫的心里生出怜惜,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他们就拥抱在一起了。丁卫很自然地侵占了她的唇。深吻过后,丁卫稍稍放开简筱语一点儿,他用手拔弄着她的头发,嘶哑着声音说,知道我有多想你吗?知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吗?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那你还说那样绝情的话。简筱语的鼻头红红的,她哭的时候就这样,她对那天晚上他在电话的绝情耿耿于怀。

你不表态啊,那我只能做出一种选择,要么消失,要么就在一起。

简筱语看着他。

你要我消失么?他低着声音问她。

她想了想,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在一起。他说完再一次吻住她。简筱语的心颤起来,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那唇齿间甜甜的味道。

忽然,丁卫放开了她,把车开起来,却不是她回家的路。

他在一处很寂静的地方停下车,不理会她探究的眼睛,紧紧地拥她入怀。他按动了一下开关,她的坐椅就放平了,她没有拒绝,在他面前她是一个不会拒绝的女人。当他的嘴从她的唇上滑下去,透过她已经敞开的外套,压在她的胸上的时候,她轻轻地闭上眼睛。

丁卫再也控制不住原始的欲望,紧张地说,我要。

不要。这两个字据说是女人的七大谎言之一,简筱语此刻也是。

给我,都给我。他一说完,简筱语就给了他了。

可能是在车里的缘故,并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丁卫结束得很快,男人第一次跟一个女人交欢,经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简筱语是少妇,她当然懂这些。她只是感受着他的身体的变化。只是在最后关头,紧紧地抱住了他。

出汗了,宝贝。他的喘息很急促。

他滑落了出来,轻微的动作让他腰带上的铜扣碰着了简筱语的大腿,有些凉。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她首先想到的是“随便”两个字,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她就这么随便地给了一个男人,她觉得事情很不可思议,居然就在一辆车里,完成了她梦臆过无数次的事情,很随便地。

让我起来。她轻声地说。

他压着她,不让。等会儿,我还要,他不让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吻它们,第一次太激动了,没做好。

不要,我该回家了。

简筱语把家字说得很轻。丁卫像是有点感觉她的不安似的,安抚着她说,别害怕,宝贝,我们都是很成熟理性的人。我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想着我就行。我不会去扰乱你的生活,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隐私。

可是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

两个人的事是隐私,三个人知道才是秘密,我们不会让它成为秘密,你放心。

简筱语没有争辩什么,只说,送我回家吧。

他想了一想,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他们迅速地整理好自己的一切,然后温存地又拥吻了一番,丁卫才把送她回家。

这时候,雨,停了。

简筱语回到家里,肖汉明在看碟片,简筱语看了他一眼,眼光有些不安,但是他没有发现,只是问了一句,怎么晚了半个多小时呀?

外面在下雨。她说。

你呀,不能打个车回来吗?

你为什么不去接我呢?简筱语心里想,如果肖汉明去接她,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这次错过了丁卫,这辈子或许也就错过了。

自从跟丁卫好上之后,一周总是要一两次“课”的,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初一做,十五算了之说。她晚上的那两节课已经成了他们约会的暗号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看肖汉明的眼神儿还有些散乱,不敢正视,后来就越来越老练,处理的态度也越来越圆滑。在粗心的男人跟前几乎没什么破绽。

可是终有一天,他们的隐私还是成了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

9

下午上班的时候,简筱语有些心神不宁。丁卫今天中午在他们酒店吃饭,喝多了,李越开了个房间让他在里面睡觉。他可能是喝了酒,搞不清楚状况似的,一个劲地打电话让她过去陪他。简筱语心里是不想去,毕竟这是她上班的地方。可是这个男人拗起来跟本就不讲道理。见她真的不去,把电话都给关了。

简筱语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他睡得是不是安稳。

中间有一次她还是去了一趟客房中心,但是没敢进去,遇上服务员,就笑笑问詹蕾蕾是什么班。值班的服务员告诉她,是晚班。

到了下班的时候,简筱语还是决定去看看他再回家。她在办公室磨蹭到大家都走了,才提起包去客房。

詹蕾蕾正在交接班,看见她打了个招呼,就去忙她的了。简筱语径自向丁卫住的房间走去。 她刚一敲门,门就开了。丁卫一把就将她拉进了怀里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简筱语的双腿不争气地软了,但是嘴上还勉强抗拒着,别闹。

丁卫看上去酒劲刚过,衣衫不整地的模样。

他揽着她的腰,坐到凌乱的床上。简筱语可没有这份心情,她只是来看看他。

她从床上坐到沙发上,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说,不行的,这是在公司,我没有心情。

他不理会她那戒备的样子。躺在那对她伸出了双手,来吧,宝贝。

干嘛呀,你就不能好好说说话?

知道你是在等我邀请。他笑得很迷人,伸展着双手从床边站起来,拉起了她的手,过来。

简筱语想说不行,但还是身不由己地被他拉了过去。再一次坐到床边,再一次被他拥进怀里,男人就不放过她了,跟每一次一样,她已经熟练他的步骤和方式。

你别把我的衣服揉乱了。她在他的耳边说。

没事,宝贝,一会儿就好……

他就那样把她压倒在床上,她就那样半推半就地在他的身下,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还是抗拒不了他的情潮袭卷。

正在两个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客房的门一下子开了。

两个人闪电般的分离开来。丁卫很尴尬地转过身去提裤子,简筱语则坐起身子慌乱的拉下裙子,连内裤都没有穿好,就那么愣着坐在床边上。

推门进来的人是詹蕾蕾,她也呆住了。

丁卫没好气地匆忙整理好自己的衣衫说,你怎么搞的,怎么可以不敲门就进来?

他羞恼万分地看着詹蕾蕾说。

詹蕾蕾慌乱的目光看向简筱语,她表姐脸色潮红,眼神和她的衣服一样凌乱不堪。

她回想一下,自己是按着房态过来查房的,今天交接班的同事根本没有交代说这个房间有人住啊,房态上也没有记录的,是不是漏记了?还是老板或者经理们单独开的房间呢?

詹蕾蕾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简筱语,她的心里第一次找着了一种平衡。自从长大成人,她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神态的简筱语,她在人前总是一副娴静的模样,让人觉得有距离,她曾经多少次想着有一天要是能和表姐拉近距离多好,可是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如此接近,近得让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那么狼狈的女人,不应该是简筱语,那个在她心里很优秀的姐姐,这怎么可能!

她没有回答丁卫的问话,只是很倔强地站在那里,是简筱语让她倔强起来。

简筱语的心里也有说不出的矛盾,蕾蕾让她羞愧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庆幸,幸亏是蕾蕾,要是换了别人,那她可是跳楼的心都能有。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丁卫很纳闷这个服务员胆子怎么这么大。

简筱语却示意他,别说了,她是我妹妹。

啊?真的啊?

简筱语点点头,对他说,你先走吧。

丁卫温情地拍拍她的肩,又看了一眼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詹蕾蕾,说了一句,我晚上给你电话。然后就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房间。留下她善后这一切。

简筱语去了趟洗手间,在镜子前面把自己整理好,出来的时候,詹蕾蕾站在窗前,一语不发 。

简筱语说,蕾蕾,今天的事情……

詹蕾蕾转过身来面对她说,你不应该做这种事的。

简筱语面上一红,还是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跟她说话,蕾蕾,你没有经历过婚姻,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些情感说不清楚。

姐,我告诉你,我是从男人堆里爬出来, 从女人堆里滚出来的人。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什么我不懂的。詹蕾蕾很遗憾地看着简筱语说,你是我们家族嫁得最好的女人,你在我们面前装得那么优雅,原来你并不比我高贵到哪里去。

简筱语愕然!

我跟你不一样!她羞恼地叫。詹蕾蕾的表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应该是用一种让自己放心的宽慰来对待自己啊,她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她!她不能因为这件事情把她看得低贱了。

你以为偷人比做鸡高级到哪里去吗?如果说用有没有金钱来划分,那只能说你们这种人更傻。

住口!蕾蕾,你不可以这样说我。

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妓女交换的是肉体和金钱,你们交易的是虚情和假义,没什么区别。

虚情假义?这四个字震住了简筱语。她说得很尖锐,刺到了她的痛处,这么些日子下来,她一直在给自己找个理由,说爱,是牵强的,她自己也知道。如果这样算是爱,她和丁卫可以去爱好多人,好多。

沉默,说再多已经多余。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詹蕾蕾看了她一眼,过去开门,是李越。

他说,你们在这里干嘛?这里的客人呢?

走了。詹蕾蕾看了简筱语一眼说。

哦,这人,走也不跟我说一声。转而问简筱语,我以为你早走了,怎么在这?

李越的问话,令简筱语一时难以回答,她看了一眼蕾蕾说,我有点私事。

哦,那现在走不走?李越好像对詹蕾蕾不是太感兴趣,也没有深问。

这就走……

一起走吧。他在门外等着她。

她看了一眼詹蕾蕾,后者一副无表情的样子,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李越走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姐妹。

她想一个人静静,想把事情往心底下压压,不要浮在心口。

可是李越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出了宾馆大门就说,筱语,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吧。

她没有味口也没有心情,于是拒绝。

李越说,今天晚上姚娆的那个对象请客,我一个人对着他们俩,多没意思,你就当陪我去应酬应酬。

简筱语想了想,她现在还真不想回家,出了这种事情,她无法平静地面对肖汉明。就买李越个顺水人情吧。她挤牙膏似地勉强挤出朵笑容来,好吧。

他们是去步行街上的一家西餐厅。步行街由东向西如同一条精心打造的飘带绵延在这个城市的腰部。

两个人走进饭店的包厢,简筱语愣住了。她看到姚娆和丁卫坐在包间里。刹那间,她觉得是不是自己想得多了,眼前出现的幻觉。她都没有勇气坐下来。 李越顺手就揽了下她的后腰,犯什么傻,进去啊。

姚娆穿着质感很好的连衣裙坐在那里,她旁边的男人居然是丁卫,他此时表情庄重,好像在讨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当李越轻拥着简筱语向他们走过来时,他的脸色很难看。

李越感到靠在简筱语腰上的手有点僵,只有简筱语自己知道身体有多僵,基本上是木然地被他带着往前走的。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姚娆很兴奋,冲着他们就喊,哈,胆子不小嘛,居然敢出双入对了。

李越拉开椅子让简筱语坐下说,这可是你说的,出什么后果你可得负责。

简筱语和丁卫的目光对上迅即又闪开,两个人的眼里都是含着不解和怨气。

姚娆说,筱语,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个大牌男朋友,丁卫。这是简筱语,李越的初恋情人,呵呵。

李越明知姚娆开的是玩笑,仍然觉得很舒坦,笑得合不拢嘴巴。

她这么一介绍完,丁卫的脸都绿了。简筱语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一张用过的餐布被慌乱的揉成一团,什么样的滋味都有,更多的是一种难过。

来,来,都是朋友,干一杯。李越提议道,转而轻声对简筱语说,你不能喝酒,上上嘴就行了。

姚娆听了笑他说,李越,你别在这里假戏真做啊,筱语的老公知道了,就完蛋了。

丁卫显然是给姚娆误导了。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简筱语,后者也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漠视对待他。

简筱语的心酸得要结钙了。

不久前,那个和自己巫山云雨的男人,此刻装作初次见面,冷漠无情。她想起蕾蕾送她的那四个字,虚情假义。她现在体会到了。这种逢场作戏的情感是多么的虚情假义。

简筱语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觉得自己像只猴子,一只不会表演很尴尬又很气馁的猴子,不知道往下该怎么办。

她实在是连坐都坐不下去,更别说吃了。李越那份关怀又很不是时候,她又想起肖汉明他们那些朋友在一起吃饭,虽然粗俗但是吃得舒服。

她想家了。

从来没有过的那么想回家。

这时候,肖汉明的电话救命般的响起来。她接了电话后,就告辞说,不好意思,孩子有点不舒服,我得先回去。

李越说,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你们吃,我打车走。

说完,她跟姚娆说再见,逃离了酒店。在大街,她胡乱地跑了几步便停下来,面色泛青地靠在了一个墙上。

电话再次响起来。

是丁卫的。他说,我们需要互相解释一下。

她说,有这个必要吗?

那随便你,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简筱语这次不像若干时间前的那个夜晚,为他的傲慢而心痛难舍。她又拔通了丁卫的电话。丁卫开始不接。她固执地一直拔过去,直到那个男人忍无可忍地接起来,你还要怎么样?

有!简筱语冷静地大声地对他说,听着,丁卫,最后一次电话,必须我先挂。说完这句话,她就把电话关了,在风里,她由着泪不再牵挂般地在脸上飘洒着。夜风把她的头发撩得散乱飘飞,她顾不得去理它们。

10

从此以后,在这个城市里,简筱语失去了丁卫的任何消息。她很庆幸和李越之间的那份单纯,得以保留长久。再和姚娆见面,她再也没有提到过那个男人。或许这就是游戏的结局了吧,都是逃兵。

詹蕾蕾还是出事了。

这天凌晨,詹蕾蕾居然在值班室吸毒。给老板撞个正着。当李越把这事告诉简筱语的时候,她真是无颜面对他。

简筱语心下暗暗叫苦,这个蕾蕾,怎么会又犯了呢。她不好意思地看着李越说,“对不起,我以为她已经戒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筱语,只是这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让她回去吧。

简筱语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再次来到姑姑面前的时候,老人家就发病了。大家来不及去指责詹蕾蕾,忙着把病人送到医院去。

詹蕾蕾又成一只野猫了,疯得根本不着家。简筱语去医院看过她姑几次,她姑都会在那边呻吟着叫着女儿的名字。看见简筱语就会说,我又找不着她了,我恐怕再也看不到她了……面对姑姑形容枯槁的脸,简筱语心里很难受。

回到家里她在肖汉明面前唉声叹气地念叨,这个蕾蕾,真是让人恨死了,估计她妈要死不瞑目了。

肖汉明说,你也别太焦虑了,不管她在哪里,我就不信她妈要死了,她还能不回来?

简筱语气他乌鸦嘴,你不会说话就不能少说两句?

好好好,我不会说,不说还不行吗?肖汉明说,老蔡和阿康他们要去外省一趟,约我一起去呢。

看来市里玩不下你们了,要玩到省外去了啊?

我也是没事跟着去转转,都是男人。肖汉明心中没什么鬼的。 他可不愿像老蔡那样,老婆那边编理由,小拐那里找借口,真他妈的累。

他们一路西行。晚上,到了一个小镇。老蔡非要在那吃饭住宿。他说这地方的汽车旅馆里有很多好耍的女人。这个小镇因为到处都有汽车旅馆而闻名全国,当然这都是南来北往的司机们的功劳。

一进镇子里,路边就有三三两两妖冶的女人,像排练好似的扭臀摆乳在路上招手乱叫,来呀老板,吃饭啦,住宿啦……

肖汉明他们的晚餐就是在一家标着某某地方风情旅馆里吃的。三位打扮得粉蝶似的女人迎着他们。老蔡这个色鬼驾轻就熟,没上菜就开始左摸右捏。肖汉明顾着点菜,他对这种女人可没有兴趣。不知为什么,肖汉明发现坐在阿康边上的那个女的一个劲地盯着他看,他也稍微打量了一眼,看起来有些面熟,可能做鸡的都长得差不多。虽说这种女人看他,他不会被看少了什么,但还是觉得有些生厌。

老蔡搂着边上的那个黄毛女人,在脸上打了两个响响的钢印,女人哥长哥短叫得像点票子般痛快。

肖汉明点好了菜。

阿康递过来一支烟,他随口就含在了嘴里,刚要掏打火机,没想到手被边上的那个女人给按住了。肖汉明有些恼火,若无其事的挣脱了那只手,掏出了打火机。

大哥,我帮您点吧。那小姐伸手过来抢他的打火机。

不用。肖汉明冷淡地拒绝。

嘻,大哥,我们这里可是宾至如归,你就当在家老婆侍候一下嘛。女人嗲着嗓子令他直起鸡皮。

这种女人居然提他老婆。他不悦地往桌下抖了抖烟蒂,边上的小姐“啊”地一声尖叫,哎呀,哥啊,你的火烫着我的大腿了,你看,都起泡了。

女人说着就把大腿翘了上来,还拉着肖汉明的手往上揉去。肖汉明嫌恶地一甩手,去你妈的,一边去。

那小姐的脸色也变了,哼!假正经什么呀。烫伤你得赔医药费。

老蔡知道肖汉明对女人没兴趣,给他女人不如凑麻将腿。不过,这人在外头,可不是在家,弄不好吃不着肉还惹得一身骚。所以,他忙打圆场,小姐,去拿酒来。然后给肖汉明丢根烟,拍拍他的肩。

妈的,倒足了胃口。肖汉明把筷子往桌上啪地一扔,不吃了,上路。

汉明!汉明,你发这是哪门子火啊,逢场作戏当什么真呀你。老蔡用家乡方言和肖汉明说话。

听到老蔡叫肖汉明的名字,阿康边上的那个女人惊动地看了他一眼,她的反常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肖汉明起身要走。

他边上的女人说,怎么着,烫伤了别人连个话都没有啊?

他说,怎么着,还讹上了?我告诉你,老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倒味口的女人了。

老蔡和阿康正要劝他别胡说,阿康边上那个小姐不疾不徐地用他们家乡方言说了一句,你以为你家老婆真是大家闺秀啊?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愣了。

这个小姐就是詹蕾蕾。从金嘉宾馆被开除后,就跟一帮朋友到了这里混日子。

她和肖汉明只见过一面。那个时候肖汉明比现在瘦一圈带拐弯。所以刚看见肖汉明时,她只是觉得有些面熟,但是很反感这个人说话,你再看不起咱们也不用骂骂咧咧的吧?直到老蔡用方言叫他的名字,她才肯定这个男人就是她的表姐夫。

想到简筱语在宾馆里那一幕,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一种畸恨,这种畸恨其实是对简筱语的嫉妒。那种给老公戴绿帽子的女人,比她们高贵到哪儿去?他嫌她们倒胃口,她还觉得他们贱呢,都是假正经,没有一个好货。

这种嫉妒让詹蕾蕾产生了毁坏的意图,为什么好的都要给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痛苦?有老公疼,有情人爱,像我们这样的女人就活该受男人糟蹋还得被人骂作贱货?所以,她刚才忍不住冒昧出一句。

你说什么?肖汉明看着对面这个女人,觉得很搞笑。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跟我进房来。

詹蕾蕾有点耍肖汉明的意思。

肖汉明大笑几声说,这女人真逗,看来神经不太好。

他冲着阿康和老蔡直乐。他们也跟着张大嘴巴笑。

他居然骂她是神经病!詹蕾蕾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画得很黑的眼圈因为眼神阴冷而铁青着,一字一句的对他说,我叫詹蕾蕾,想必你听说过吧?哼,进不进来,随你。

说完扭着腰头也没回地就进了房间。

肖汉明听她报出这个名字,头一下子大了,他倒没往别的地方想,只是觉得要是让阿康他们知道这个女人是简筱语的表妹,会对简筱语什么想法?

难怪他看她有点面熟,只是女大十八变,更何况,她又变得如此事故老练,他怎么可能认得出呢,对女人,他又是相当的不长记性。

简筱语这一阵子给这个表妹弄得是长吁短叹,这倒好给他碰上了,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了。他也不理会阿康和老蔡惊讶的神情,跟着进了詹蕾蕾的房间。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小床,不用想也知道是做什么营生用的。肖汉明没有往那床上坐,说实话他嫌脏。詹蕾蕾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他进来,有种挑衅的味道。

你妈病了,你得回家。肖汉明很冷淡地关照她。

詹蕾蕾说,我知道,她不会好了,看不看也没什么意思。

哎,你还算人吗,怎么说这种话,你好像盼着你妈死呀?肖汉明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什么能使一个女人对亲妈都没感觉了?

正因为我知道她是我妈,我才这样说的,她死了也就不会因为我而痛苦了,这不是好事吗?詹蕾蕾背过身去不看肖汉明,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她犹豫了,他对她妈的关心让她有点不想说了。

肖汉明觉得他有义务为简筱语把这个表妹给找回去。不行,既然找到了你,你得跟我一起回去。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呀?詹蕾蕾忽然有些不对劲,她打了个哈欠说,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你还没答应我呢。肖汉明看着她说。

詹蕾蕾很不耐烦地说,你有病呀,狗拿耗子,有空多管管自个的事。 她越来越不对劲了,直往床边靠,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肖汉明狐疑地问,你怎么了?犯瘾了?

他听简筱语说过詹蕾蕾吸毒的事儿,见她这样,自然就往上面想了。

詹蕾蕾听他这话,自然知道是简筱语在他面前说过的,气更不顺了,冲着他大叫,管你什么事,你出去,出去啊,笨猪。

肖汉明过来拉她,你现在就跟我走,现在就走。

死去吧你,笨猪,出去!詹蕾蕾开始失控了,对他咆哮。

阿康,阿康,来一下。肖汉明知道她这是无药可救了,得来强制性的措施。

不要!我不要去医院,你他妈的去死吧,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别管我……

阿康听见了肖汉明的叫声,来到门外,汉明,发生什么事?

嗯,你进来。

肖汉明刚说出这句话,挣扎的詹蕾蕾气急败坏地对他狂叫,你这个笨蛋,多管闲事的乌龟王八蛋,你老婆在家偷人你不管,你来管我干嘛……

她话还没骂完,肖汉明就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她差点满地找牙。

你打我?你这个猪。你该打的人不是我,是你那个假正经的老婆。他妈的,全都假正经,假正经。詹蕾蕾捂着腮帮子哭骂着。

阿康这时推门进来了,看到这一幕,愣在那里。

肖汉明还没从詹蕾蕾的骂声中回过神来,她在说什么,她这个婊子,居然在他面前说简筱语的坏话,看来今天他得破戒,管管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

你不信是不,哈哈哈,我也不信,我还看到他们在酒店上床,那男人比你聪明多了,你这个笨猪。说不定现在,他们就在一起呢。

他妈的去死吧你。肖汉明一膀子挥了过去,詹蕾蕾踉跄了几下,裁倒在墙角,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好像晕了过去。

这时候门被撞开了,所有的人都跑进来了。没等阿康他们反应过来什么事,肖汉明已经跑出了酒店,直奔车子而去,车飞一般地开起来了。

在黑夜里,谁也不知道他的那颗心跳得有多快,那个贱人说的话让他的心直泛酸水,让他想呕吐。怎么可能?那么懂事的简筱语,那么清高的简筱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清澈的眼神,怎么可能?

肖汉明头真的大了,外面的天空下起雨来,一场没有预兆的雨,一场不祥的雨,一场讨厌的雨,一场没事找事的雨……

手机不停地响起来,他拿起电话,想也没想地就扔进了雨中。他感到了一种可怕的寂静,他心底里那种可怕的声音。他只有往车上使劲,车开得飞起来,这样小半夜应该能回到家。

他开始回忆,从平日的点点滴滴中回忆简筱语的异常,她是从什么时候动了外心的?可是他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他都快想不起来他们在一起有什么特别的时候了。

他胡思乱想,苦思苦想,不敢想象。

他想到了今夜,今夜的她会跟别人上床吗?想到今夜,他的气火焰一般地冒出来。他只想赶着,赶着时间,他要去证明一切,其实在他的心底里,从詹蕾蕾那歇斯底里里,他已经不需要证明一切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谁也不可以例外,简筱语,简筱语,简筱语,你会是例外吗,会吗……

车进了市区,雨下得更大了。

有红灯,他没理会,穿了过去。

路边有个骑电动车的女人,像是偏要跟他在这个雨夜过不去似的。他没想到那女人会刹车,会停下来,或许说他的思维很混乱。

又在雨夜,又是今夜,他的车技也不高。车子撞上了那个骑车停下来的女人,虽然他减速了,也刹车了,但还是碰上了。

他看到那个女人从车上跳下去,倒在了雨地里。他们跟前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很难得如此空旷的路面,她像只受伤的小动物那样躺在那里,肖汉明有一秒钟的犹豫,只一秒钟。今夜他实在是有急事,他也怕这样的后事,今夜应该不是个平安夜。

他最终还是踩了油门,他没有管那个跌倒在雨水中的女人,她肯定受伤了,她会死吗?不知道,说不定今天晚上有人会比她先死,谁知道呢,他现在只想回家。

11

简筱语依然寂寞,在曾经疯狂之后。她不再等待夜晚有抚慰心灵的电话了,他的声音从她的耳畔消失了。在她的心里,这样的失落一直像是错觉。

正在这时候,手机的响声惊动了睡梦中的她。她惊慌地接起,喂了一声。就听到阿康着急的声音。

简筱语从来没有听过阿康那么急切说,简筱语,汉明到家了吗?

没有啊,你们在哪,他回来了?简筱语感到很意外。

一言难尽!我们在半路的一家汽车旅馆吃饭,遇上一个叫詹蕾蕾的女人,汉明跟她不知为什么在房间里扭打了起来,还把人给打伤了。后来,汉明就开车走了,手机也没声了,找不到他,我们很担心。

简筱语的耳朵嗡地一声,像是受到强烈的震动,手里的电话下意识地离耳朵远了一点,脑海里只有一个概念,那就是汉明遇上蕾蕾了!

喂,简筱语,你在听吗?喂,喂……

简筱语惊动过来又把听筒放到耳边,我在听,阿康。

哦,那,那就这样吧。阿康在那边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筱语 ,你小心点,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简筱语呆呆地看着电话出神。

阿康什么也没说又算是什么都说了,他所指的出事,仅仅是对肖汉明的担心吗?

简筱语知道肖汉明是不会出什么事的,因为他不管出什么事都会来跟她要答案的。是的,答案!答案?她要给他什么样的答案呢?

简筱语觉得心跳不规律起来,她并不是一个胆比天大的女人,她有些方寸大乱的感觉。她咬着下唇,一次一次地深呼吸,左手握一下右手,又反过来右手握一下左手,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有些无助,像是已经预料到一场狂风暴雨,却无处可躲。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去隔壁竹子的房间,看着梦乡里孩子甜美纯真的面孔,她的心律才稍微有些正常。她轻轻的坐到床边,拉了拉女儿身上的被子,理了理孩子额前的头发,那么香甜的梦境,那么纯净的心灵,做母亲的怎么能忍心破坏?

凝视着竹子,许久以后,她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同时也是她准备给肖汉明的。简筱语俯身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站起身离开房间,并带好了门。

肖汉明用钥匙开门的声响在简筱语听来就像是看着某种器械出鞘的紧张。当她穿着白底带着粉色小花的睡衣出现在客厅里,肖汉明正好开亮了一组昏黄的灯,灯光雾一样的打在她的身上,他的目光带着冷焰像射灯一样朝她射过来。

简筱语在心里打了个寒颤,好像是穿得少了。本来,这样的夜里,那细细的吊带,棉麻的睡裙显得裸露得多了一点,性感得很不是时候。

简筱语不去看肖汉明的眼睛,她告诉自己必须镇静,凭着这么多年对这个男人的了解,他难得疯狂一次,一次肯定会很彻底,面对即将袭来的风雨,她不能做那易碎的瓷器。

还有,为了竹子。

肖汉明和她对视了两秒,就低下头去了,他在看她的鞋子,她不解地看着他,见他弯腰去拿起了她的鞋子,那么今天的鞋子或许还真会有些名堂,最起码会有雨渍吧。

“你怎么回来了,你看什么?”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表现出惊异。

“看你的鞋破了没有。”肖汉明一句话让简筱语脸灼热起来。

“莫名其妙!”简筱语转身进了卧室。

她以为肖汉明会紧跟着进来,但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倒是简筱语有些沉不住气了,可能人心虚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听到外面有烟灰缸在茶几上被动的声音,简筱语舒了口气,他在抽烟。

简筱语料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把目光放到手中的书上,她思考的时候就会如此,她要思考,她的目光得有地方放,然后心思流转,书被一只手给拿了过去。

肖汉明的脸凑近了她,他额前的头发被雨淋湿还没有干,自来卷着,显得一双眼睛老大老大的。

干什么?简筱语想去拿回她的书。

不想跟我聊聊?我深更半夜跑回家作什么?他的语气像是一只玻璃杯被热水激裂的声响,刺激人的神经。

有事么?简筱语尽可能的使自己常态,她告诉自己较量还没有开始,不能先行崩溃。

他的目光忽然从她的脸上滑下去,并且伸手挑了一下她肩上的吊带,用一根手指缓缓地在那里摩挲着,简筱语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下意识地想躲开一点。她挪了一下身体,他恼怒发狠地用力一扯,简筱语不舒服地扭了一下身子,你干什么?

肖汉明面无表情地再用力一扯,三下两下地,就把简筱语的衣服整片的撕了。她感觉到一种即将被撕裂的恐惧,眼神也有些慌乱了。在一个七尺男人面前,挣扎和抵抗只会更加让自己受伤,简筱语不敢动,只是护着身体,瞪着他,不敢乱动。

收起你那假正经的目光,也不要有眼泪,今夜没人会可怜你的。

简筱语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光。

你别跟我假清高,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就行了。

简筱语不再理会他,想把被子往身上拉一拉,遮掩住半裸的身子。

肖汉明伸手把被子掀到地板上,一只手捏住她的乳房,弄得简筱语很不舒服,你有没有偷人?他轻声地问。

没有!简筱语回答得很干脆。

你有没有偷人?他重复了一遍,下手更重了,音调也提高了一点儿。

没有!她还是那么平淡而干脆。

你有没有偷人!这一句他问声很重,眼睛里也充满了血丝。

没有!简筱语也重复着,一点犹豫都没有。

不要脸!肖汉明咬着牙大骂一声,一下子就把她从床上拖到了地板上,你不说,我会让你说,今天你要是说了,我就饶了你,你要是不说,我就折磨死你,你信不信?

简筱语用没什么好说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闭上嘴巴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肖汉明被她激怒了,开始像一只野兽似的撕裂着身下这个背叛他的女人。他是个传统保守的男人,他不买那些时下流行的情感快餐的帐,他坚决的履行着婚姻这张合同,他也要求他的女人如他一样的履行。

可恶的是她的眼睛却丝毫不屈服,他要撬开她的嘴,他要她亲口承认,虽然说他从心底里怕她承认。

简筱语忍耐着,无论是他的强暴还是抽打,她都不发一声,她怕惊醒了隔壁竹子的好梦。她清楚詹蕾蕾的话也只能是让肖汉明半信半疑,他是那么高傲的男人,自己如果真的承认了无疑对他是最严重的打击。她想起李越老婆说的,“明白真相远比秘密的杀伤力要大得多。”

简筱语觉得自己就像那些沿街叫卖的小贩,因为需要。只不过这一次她运气差了些,被城管追着了。

在男人凶猛地折腾下,简筱语被弄得像一条要死的鱼,张着嘴不说一句话。最后连肖汉明自己都受不了了,他的手终于缓缓地从她伤痕累累的胸脯上游移到她的脖子上。她的脖子纤细而修长,他用五指包围着它。

简筱语闭上了眼睛,她在还能自由呼吸的那一刻,看了一眼房门,竹子千万别醒过来啊,她不希望让女儿看到她如此不堪的样子,那在她的心灵上会有太重的阴影。

面对这个牛皮糖一样难缠的女人,肖汉明失去了最终的耐性,他加重力道,你想死是不是?我最后问你一句,有还是没有?

简筱语在心里说,竹子,妈妈爱你。然后就闭上眼睛,由他去了。

肖汉明咬了咬牙后根,简筱语,你还真不怕死?你要是真不怕死,我他妈的就认了。

他用力扣住了简筱语的脖子,她便开始透不过气来,脸色也由白转紫,她是痛苦的,作一些无用的挣扎。看着她痛苦的样子,肖汉明丝毫没有快感,他自己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说,只要你点头,我就饶了你。

简筱语像是要晕过去了,眼皮直往上翻,眼白大块地翻过去, 她情愿就这样死去,也不愿意承认,导致以后的生活天翻地覆。

肖汉明在快要把她掐断气的一刹那间松开了手指,简筱语便大声的咳嗽起来,然后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这时候肖汉明是彻底崩溃了,他返身抱住简筱语的身子,把她抱到床上去,摸了摸她的鼻息,见她还没死,一下子把头埋在她的胸前哭泣,男人的眼泪流在女人的心口,有种压迫心脏的闷,简筱语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抚摸他的头。

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摸的,除了跟自己有肌肤相亲的女人。一旦一个男人把头埋在一个女人的怀里,任由她抚摸,那么他就把自己的一切完全放在她的身上了。

肖汉明就这样趴在她的怀里,像是个孩子哭累后,居然睡着了,他似乎忘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简筱语觉得自己就像在一场风暴中劫后余生的小虫儿,在风平浪静中缓缓的调息着。

门,忽然轻轻地开了,是竹子小小的身子,她睁着还很稚气的眼睛,看着床上的一切。爸爸偎在妈妈怀里,睡着了。她看到竹子抿着小嘴一笑,轻盈的身子闪了过去。

简筱语很感谢上苍,让她的女儿看到如此温情的一幕。

肖汉明醒来后第一句话是,筱语,我真糊涂,竟然相信那种女人的话。

事情过后,简筱语只不过几天没有出门而已。当她又带着微笑出门时,她看见楼下的那个警察,他还是带着欣赏的目光和她擦肩而过。

肖汉明的生活习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晚上他很少夜不归宿地在外玩乐了。特别是自从那个雨夜过后就再也没开过车。这里的原因只有肖汉明自己清楚,他经常在睡梦中被一个穿着雨衣的女人惊醒,吓出一身冷汗来。

事情过后有一天,阿康和孙媛来到简筱语家,简筱语买了阿康最爱喝的酒,招待很是热情。还把他们两个一直送到了门外,下楼的时候,孙媛说,筱语姐也不怕把你灌成馋虫,天天爬她家去。

阿康说,我打赌她绝不会在意。

就你?十赌九输,孙媛拉着他的胳膊逗他说,肖汉明听了又要嘲笑你了。

他妈的,我那回要是跟他赌了,就全返本了。阿康打着酒嗝说。

哪次呀?赌什么?孙媛好奇地问道。

阿康嘟哝了一句,赌简筱语也就一人家闺秀。

说什么酒话呢你。孙媛掏出钥匙开车。

没啥!阿康又打了个酒嗝,回家吧。

……

12

半年很快就过去了。

简筱语在又一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接到了姚娆的结婚喜贴,新郎的名字不是丁卫,举办婚礼的地点是五千年大酒店。

简筱语和肖汉明带着竹子一起去参加,竹子看着美丽的新娘阿姨一个劲的笑,姚娆一点儿也不害羞,她说明年也要生一个像竹子一样水灵的女儿。

简筱语看着新郎,一个很稳重的公务员,长得不是很帅气,却有福相。

席间,证婚人让新郎新娘介绍恋爱经过,简筱语看见姚娆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身边的男人说,我们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雨夜相遇的。当时,我出了车祸,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无助地躺在雨地里,是他,我的爱人救了我。他曾经开玩笑地对我说,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大概就是爱神的一支冷箭吧,把受伤的你射到我的身边……爱情就这样产生了,我想我们会相爱很久很久……

四周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和持久不息的掌声,酒店里到处都是轻舞的汽球,新郎很腼腆,只是幸福地笑着亲吻了新娘。简筱语笑着看了看肖汉明,还没有喝酒,他的脸却潮红的,呆傻般地愣在那里。

你怎么了?或许是受到新人的感染,简筱语的语气很温柔。

啊,没什么,没什么,新娘子很会说话,肖汉明有些不自然地说,嗯,很会说话。

简筱语笑了笑,是的,姚娆说得很好。

更令简筱语不解的是, 这事过后没多久,肖汉明对前来续租车库的小夫妻拒签了合约,他决定以房子做抵押,贷款买辆出租车自己开。

你不是说以后不开车了嘛。简筱语记得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哦,我说过吗?嗯,我是说不开别人的车吧。肖汉明解释得有些牵强。

后来,肖汉明果真贷款买了辆新车,跑起出租来。他们夫妻这间倒也默契,从来也不翻旧帐,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好处。

简筱语一年的英语课程终于学完了,结业的这天又是一个飘着细雨的晚上,简筱语是带了伞的,只是依然在雨中独行。走出校门,在她必经的一个拐角的路口,停着一辆她所熟悉的PASSAT轿车,那个男人正用一种等待已久的姿势坐在车里,他在等人。

他当然是丁卫。

他在等她靠近。

简筱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放低的伞轻轻的举高了一些,让丁卫更加清楚的看见她的面孔,伞下的她面容沉静。

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站在那里,喊了一声,简筱语……

简筱语没有说话,但是也在看着他,他瘦了些,那双眼睛里依然有让女人心动的忧郁。

这么久了,我还是忘不了你,他一副落落寡欢的神情,目光里带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他看着她继续说,筱语,我还是忘不了你。

都过去了,丁卫。简筱语悠悠地对他说,她的心很平静,连曾经幻想过的与他再次相逢时泛起阵阵涟漪的感觉都没有。

过去?!你们还是我们?

没有什么区别,都一样的。简筱语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在丁卫看来,那笑容过于冷淡了。

不!筱语,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不一样的,不是吗?丁卫有些激动地摇头。

知道,你不过是我的旧情人罢了。简筱语不理会他的激动。

丁卫惊诧她居然如此客气地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而简筱语今天晚上所做的停留,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到现在为止,一切才算是真正的结束了,不论是一场戏也好,一段人生也罢,最终都得落幕。

我得回家了,再见。简筱语最后看了一眼他说。

他甚至能感觉出她目光里还含着那一丝情意,但是她已经坚决地转过身去,恰似一朵伞花随风飘去一般,渐行渐远。

他看见有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然后她就上了车,从他的视野里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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