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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声爸爸泪花流

2009-04-29小六子

椰城 2009年11期
关键词:阿贵泪花袖口

小六子

许多往事都已随着时光流逝殆尽,然而,17岁那年的愚人节却使我刻骨铭心。

那时,刚刚踏入文科班的我虽然不善言辞,但还是“恭敬不如从命”地就任了本校文艺部副部长。一个月之后,由于正部长因故转学,我自然而然地扮演了文艺部的主要角色。在此之前,每当文艺部开会,我都是穿着一身早已过时的蓝灰色旧布衫坐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但在此之后,我不得不出现在主席台上。所以,拥有一件“与我的职位相称的衣服”成了我当时最大的愿望——此时我校的男生正流行穿中山式学生上装,衣服有三个口袋,呈“品”字形。

愿望归愿望,我还是敝帚自珍,非常珍爱我的旧衣服。然而偏偏天公不作美,即使是这样一件破旧的布衫我也不能完整地拥有了。

那是在一次体育课上,老师留出了足够的自由时间让同学们练习“跳山羊”。由于我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哧”的一声,袖口撕开了一道长缝。开着“花”的毛衣袖子马上露了出来,众人在投来惊奇目光的同时,个个都笑得前俯后仰。有的还高呼:“哇噻!正宗的‘毛边衣服——真是酷毙啦!”我被羞得满脸通红,飞快地躲进了厕所……事后,好长时间我都闷在教室里不敢出门。我怕别人提起这件事,更怕别人再看到我破烂的袖口,甚至有两次文艺部开会我都请假未到。

可是,虽然穿着上我比不过别人,但是我的学习成绩每次都是独占鳌头。班主任也对我宠爱有加。我的成绩和老师的偏爱,在这个学习氛围十分浓厚的中学,无疑引起了一些人的嫉妒。

愚人节前夕,班里一位女生偷偷地告诉我,帅哥们决定在愚人节这天狠狠地把我耍一通——要把“土阿贵”和那件破衣服一起弄到讲台上展览。记得去年愚人节,就有人假传旨令,让我到人多的地方去清扫垃圾。结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满头大汗,沾得浑身是腥,才把那些臭气熏天的垃圾清扫完毕。当我兴冲冲地回到教室,路过讲台时,同学们纷纷大笑起来。有人大声宣布:“下面请欣赏新时代愚人时装表演——模特:阿贵先生!”接着班内又是呼声不断,帅哥的口哨更是此起彼伏。这时脸庞一阵阵发烫的我才明白自己被耍了。今年的愚人节,他们究竟要搞什么鬼,鬼才知道。

吃一回亏,学一次精。有了去年的教训,今年我要十二分地提防。果然,我很快就发觉有人的窃窃私语里有点变味。我不动声色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里暗骂:“王八蛋,还要整人!我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得逞!”于是,那个“渴望”又在我的心底冉冉升起,徘徊着……

我要拥有一件比你们所有人都漂亮的中山式学生上装!——我暗自发誓。

愚人节之前的一个晚上,我请了假,怀着几分懊恼回了家。一进家门,爹和小妹正在吃饭——咸菜和稀粥。我的家早已贫困得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在小妹三岁的时候,娘因病走了,留给爹一屁股重债。此后孤苦的父亲既当爹又当妈把我和小妹拉扯大,含辛茹苦地供我上学。他才四十岁出头,但早已满头白发满脸沧桑。生活的艰辛使爹过早地苍老了。考上高中那年,爹变卖了所有家当才使我如愿以偿。小妹还不满十六岁,可她早已失去了受教育的权利,天天陪着父亲在田里劳作。正值花样的年龄,她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有的只是粗糙的双手,黝黑的皮肤……

吃过晚饭,小妹要给我缝破袖口,但还是爹抢先了一步。小妹就凑到灯下编织手中的箩筐。看着这情景,我心里矛盾极了。

“哥,还不到星期天,你怎么回来了?”精明的小妹望着我眼里写满了问号。

“我……我……我们学校要……”我吞吞吐吐,难以启口。

“要怎么着?”爹很干脆地问。

“要交学费——下一学期的!”我说。爹一愣问道:“多少钱?”

“—……一百二十块!”我撒了谎。爹“哦”了一声。

“一百二?”小妹有些惊疑。“以前不都是交七十吗?”

“这次涨了!”我解释说,小妹还想说什么,但爹已开了口:“明天早晨再给你拿吧——今天太晚了。”然后,他们嘱咐我去睡觉,又干起了手中的活。

躺在床上,我不由地为自己的主意而懊悔起来——120元钱,对于富有的人来说只不过是几天的零花钱,但对于贫穷的我们来说,小妹和爹要熬多少个日夜,编多少个箩筐呢!

第二天,我早早就醒了,但父亲的房间没有动静。过了很久,我忽然听到爹喊我,睁开眼才感到天色已近中午了。

接过父亲给我准备好的学费,我一阵欣喜,一溜烟地跑回城里,课也来不及上就到精品店里买了一件中山式学生上装,像模像样地穿在身上,然后才美滋滋地向班里走去……

当然,别人愚弄我的计划化成了泡影。我也拥有了一件与我的职位相称的衣服。

一个星期后,我穿着这件学生装回家。当我破门而入时,满心的欢喜顿时沉入了心底。爹躺在墙角的床上,小妹双眼浸满了泪花,正在给爹喂水。一见我这身打扮,小妹布满血丝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

“哥,你——”小妹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气得双目仿佛要喷火,上前打了我一拳,泪水止不住地奔涌而出:“哥呀,我的傻哥哥,你怎能这样?!——为了你能读书,爹背着你和我,到医院卖血了。从那天以后,爹总是三番五次晕倒在田里。为了你读好书出人头地,为了以后不再过穷日子,我们愿意当牛做马,而你却……你不配做爹的儿子。你走!你走……”

我呆若木鸡。愤怒的小妹一边“呜呜”地哭着一边还在推我,却被父亲喝住了:“住手!你给我回来!”爹的声音很大。小妹松了手,站在一旁哭去了。爹慢慢地下了床,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头说:“贵儿,都是爹不好!不能让你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吃好的,穿好的,过得快乐、幸福……”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不!爹,我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我一边哭着一边跪了下去……

如今,那件中山式学生上装依然被我整齐地叠放在衣柜里,每当我晾晒和整理它时,就会使我回想起爹躺在墙角的床上,小妹双眼浸满了泪花,正在给爹喂水的情景。同时心里会感到阵阵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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