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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小说)

2009-04-29

椰城 2009年11期
关键词:梨花大山

赵 程

春分刚过,巴山南簏满山遍野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粉嫩粉嫩的梨花就像一张张少女的脸,张扬地绽放。梨树下满植的油菜花赶趟儿似的金黄起来,仰望着与梨花抢人们的眼。这样的日子里,窝了一个冬天的人们次第走向田野,让自己渐渐繁忙起来。

梨花嘟囔着,这狗日的偏房比正房还凶。梨花在细心地去着油菜地里的杂,有的已经能齐她的腰了,却偏偏是没用的芜草。正忙乎着,梨花听娘在叫她,便撸撸惹在身上的油菜花,走上了田埂。

娘抱着细娃来了,说闹得凶呢,喂点儿吧。娘抱着的细娃是梨花和大山的娃。梨花和大山三年前结的婚,像头牦牛一般的大山就开始在梨花肥沃的土壤里疯狂下种。这不,第一个娃才两岁,第二个娃又六个多月了。

梨花坐在田埂上,掀起红褂子,露出像梨花一样白的奶子,熟练地喂到细娃的嘴里,细娃便立即没了哭叫,只剩下吧嗒吧嗒吃奶的声音了。每每这个时间,梨花就想念她的大山来。在娃没出生之前,这对奶子一直是大山把玩的,每天夜里大山也会像娃那样,吧嗒吧嗒地吃上一阵,吃得梨花心里像猫挠一样难受。只是后来有了娃,大山就只能跟娃们一起分享了。当了俩孩爹的大山不能再像往常一样,只在贫瘠的田地里刨弄俩死钱了。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挣大钱。其实,村里还有一个人是喜欢梨花的,那就是村主任常河。这年头农村的青壮年走得差不多了,选个像样的村主任都难。常河本来也是要出去的,可一看大山出去了,他就没走。留下来的常河很自然地被选上了村主任,毕竟在水洼村没几个高中生。梨花是知道常河喜欢她的。他俩一块儿念的初中,初中毕业的那年,常河就约梨花到了学校后的池塘边。常河望着池塘里的鱼说,如果我们都是一条鱼,能够自由自在地在一起该多好啊。梨花不懂常河的意思,逗乐地说,傻子,鱼有什么好的。梨花真正懂得常河的意思的时候,她已经是大山的老婆了。看着大山在她的肚皮上自由自在地翻上翻下,她终于懂得一个男人能够做一条自由的鱼是多么的幸福。大山走了半年多,梨花还真想起过常河几次呢!

梨花的一只奶子,刚才还鼓鼓的,经细娃这么一吧嗒,就像一只被放了气的皮球,瘪了下去。她把孩子调个头,又把另一只奶子喂进了孩子的嘴里。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在这个时候她可以想象着和大山在一起的日子。正喂着,梨花惊了下,她看到常河从田埂的另一头朝这边走来。常河很自然地打着招呼,梨花妹子这在给娃喂奶呢。梨花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一朵羞云顿时上了她的脸,她欠一欠身,抻了抻衣服,想收回那只奶子。可一想,女人长了奶子就是喂娃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说,村主任是来视察工作来了哈。

啥视察工作,我也是闲着没事出来走走,看看各家各户春耕准备得啥样了。常河说着,在梨花不远处坐了下来。再接下来就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关心梨花家的生活呀、生产呀什么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梨花的那只粉白粉白的奶子,仿佛要从梨花的奶子上挖掉二两肉似的。梨花有些不自在了,起身把细娃交给娘说,你抱回去把,莫吹病了。

梨花娘抱着细娃往家走,走了两步又回转身说,梨花,早一点儿回来。梨花心里清楚,这话是老太婆对常河下逐客令了。梨花叫的娘,是大山的娘,梨花过了门,自然也是叫娘的。大山走的时候,就跟娘说,你给我看好了梨花,想碰腥的多着呢。

常河也是个明白人,听梨花娘那么一说,也忙说,我看看你家的油菜有啥病没有,看完了,我还得马上回去,去镇上开个会呢。说着,就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金黄的油菜田。梨花站在田埂上,看着自己刚才坐着的地方,潮润的土坯被屁股压了一个大大的坑,就用镰刀铲了土块盖上,她怕从田里出来的常河笑话她。有病呢!常河在油菜田里嚷。梨花应着,哪呢?这呢,挺严重的,常河说。我来看看。梨花找了片刻没找着,就直起腰身,想从大片的金黄中把常河的影子揪出来。然而,她失望了,又叫,哪呢?这回没有了常河的应答。梨花就感到一丝的不安,听人说有人对油菜花过敏呢,是不是常河过敏了。就在梨花这么想着的时候,猛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从背后将她抱住。她刚想喊,只听是常河的声音,别叫,是我!梨花低低地说,放手,让人看见了。常河喘着粗气说,没,没人呢。说着,双手就在梨花两只奶子上乱揉。梨花的奶子有半年没人这样粗暴地揉捏了,梨花像是被揉碎了,软软地倒在了常河的怀里。一阵子的乱花摇曳,梨花和常河就像一对散了架的风车,没了折腾的气儿。梨花静静地躺在常河的怀里,一两瓣被他们刚刚震落的梨花和油菜花飘飞着,落在梨花洁白的胸脯上,常河轻轻地为梨花掂去胸脯上的那些残花败蕊,喃喃地说,真美!梨花说,美就吃一口!常河就像狗舔食一样,软软的舌头轻轻滑过梨花的胸脯,最后停留在樱桃一样的奶头上,他贪婪地吸吮着,一丝甜甜的奶水滋润着他干涸的喉咙……

是谁呢?田埂边有人问。声音仿佛是梨花娘的。吓得常河和梨花三两下穿好衣服,消失在茫茫的金黄中。不一会儿,就听见梨花娘站在油菜田中间嚷,这是野狗练裆呢,糟踏了这么一大片油菜。嚷过之后,又大叫起来,梨花,梨花——梨花在田的另一端应着,娘,我在这,啥事?梨花娘又吼,你还不来看看,这野狗连裆把咱家的油菜子给弄成啥样了。梨花急急地跑来,站在娘的身边,应和着说,是呀,这是谁家的野狗,也不好好看管着。说这话的时候,梨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狗连裆,是这一带人说狗做那事儿的。梨花自己把自己给骂过了,心里说,你老婆子又不是没连过裆,没连过裆大山是石头崩出来的。

从那天起,梨花娘就没给梨花好脸色看,一见着梨花脸就拉长了,仿佛全世界的人每人欠她一块钱似的。梨花心里也明白,娘一定是知道她跟常河的事情了。她处处小心着,生怕惹了娘生气,一不对劲电话就打到大山那儿去了。

可尽管梨花处处小心,该来的事情还是来了。那天刚起床,梨花就听到娘在院子里骂,这是哪个狗日的缺德玩意儿,把我的铺盖面子偷了。梨花说,娘,是我收的,昨天晚上不是你让我收的吗,我叠好了放在衣柜里呢。梨花娘就如梦方醒般说,哦,你看我这记性,收了就行,我是说嘛,这年头只有偷汉子的,哪还有偷东西的呢。这不是明摆着找岔儿吗,梨花没应声,提了锄头下田去了。

梨花今天主要是挖预留行的。预留行是去冬种小麦时留下的,半米左右一行,村里人精打细算着过日子,入冬临时栽下些蔬菜,开春割一茬正好赶上种玉米。梨花憋了一肚子的气,把气全撒到锄头上了,不大一会儿便锄了半片田。她感到有些累了,坐在田埂上小歇了片刻,脱了外套又挖起来,薄薄的衣衫里两只奶子一颤一颤的,就像梨树上的鸟雀,欢快地跳着舞蹈。

偷汉子是不是偷呢?突然间一个问号在梨花的脑子里闪过。偷汉子也算偷的话,那可就是太羞人的事情了。梨花的爹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有些文墨,家教严着呢,特别是对于小偷小摸的事情更是三五天都要嘱咐一遍的。而今成人的她,却忘了父训,干起了有关偷的事情来,梨花背心凉凉的,像一条大花蛇慢慢地爬过。这个问题也一直折腾着梨花,一整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

那夜,梨花失眠了。她失眠还是因为那个问题。自小清白的她,怎么可以与偷联系上呢?村子里也不是没有偷汉子的先例。二道梁上麻叔,老婆死得早,儿子娶了老婆后仍然天天在外给人打灶。打一眼灶可以挣一两百块钱呢,没几年麻叔家就修起了一套四合院房子。麻叔的儿子天天在外忙碌,却荒废了自己的老婆。老婆让他爹给睡了。但后来,这事还是让麻叔儿子知道了,他逢人便说,他爹偷人,偷儿媳妇。麻叔就被村里人的唾沫给淹死了。麻叔死了不久,儿媳妇也成了一个疯子,整天傻乎乎地在村里瞎荡,口里还念念有词:偷人,呵呵,偷人,呵呵……

当然,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两年,村子里的人仿佛不再关心偷人的事情。留在村子里的女人多了,今天张家地里少了几个葫芦,明天李家田坎上的桃树上少了几个毛桃子这类的事情自然多了起来。女人历来就爱贪小便宜,顺手摘瓜摸桃的事时有发生。这也成了三五个女人在一起时的话资,说到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偷东西的东西真不是什么好鸟。说这话的,多是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清白。

偷东西的不是什么好鸟,偷汉子的女人呢?梨花总感觉到自己也不再是好女人,虽然在她的心里一直在想,从此不再与常河来往,做一个不偷汉子的女人。可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梨花的心里也一直得不到安宁。还是去问问常河吧。常河是高中生,又是村主任,见多识广。

梨花找到常河,是在村委会的办公室。常河正在解决一起纠纷,张有顺家的一只鸡飞到钱有财家了,怎么哄也哄不走,几天过后,张有顺找到钱有财家,他硬说是人家钱有财给偷了的。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就找到村委会来了。常河见梨花进来,就说你们都回去吧,钱有财把鸡放到梁上去,它愿意回哪儿是哪儿。梨花就觉得常河特有才,那么难办的事,他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闹纠纷的俩人一走,常河就猴急地关了村委会的门,要去抱梨花。梨花让了让,说,我今天来不是送货上门的,主要是有一个问题要问。常河一听有问题,以为是有人把梨花家的东西给偷了。就说,不急,我保证,谁给你偷了谁给你送来。梨花急了,说,不是人家偷了我的,是我偷了人家的。常河两只眼睛鼓得像产卵的母青蛙,啥,你偷了人家的东西?梨花说,也不是,这不就是让你给断一下嘛。常河就坐到椅子上,听梨花说话。

梨花说,不是那次吗?油菜地,你,和我,后来大山他娘……常河好不容易听明白了梨花的话,问,那与偷不偷的有啥关系吗?梨花说,咋没关系呢,偷东西是偷,偷汉子也是偷,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你一下,偷汉子和偷东西是一样的吗?常河就公鸭似地笑了起来,好半天才直起腰说,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看是不是一样的。偷东西是别人不知道,你悄悄地拿走了,偷汉子是汉子知道的,既然是人家知道的,那就不算是偷,顶多算是个拿,对么?

梨花听常河这么一分析,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说,我走了,我还得回家奶孩子呢。常河一脸的坏笑,说,咋不先奶了我再回去奶孩子呢。梨花摇摇头说,不了,对不起我家大山呢。话虽那么说着,可脚底下就是挪不开步。常河就俯下身子,扯开了梨花的衣服,钻到里面吃奶去了。梨花吃过午饭走的时候细娃睡得正熟,就没叫醒她。这会儿她的奶水正丰着,常河吧嗒吧嗒地吮着奶头,咕咕地喝着奶水,撩拨得梨花像开春刚挖出来的参苗,软软乎乎的……

从村委会出来,梨花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这样子真的对不住大山。大山辛辛苦苦在外挣钱,又把挣来的钱一分不少地寄回来,自己却跟另一个男人睡觉。前几天大山才往家里寄了一笔钱,三千呢,够她娘儿几个花销一阵子的了。想到大山,梨花不仅仅记得他挣钱的好,就说大山在家的时候,总能给她一个又一个充实的夜晚,每次都能让她感受到最高处那美妙的风景。

常河隔上几天就要到梨花家问长问短,但他每次来总是呆不了好一会儿便主动离开。他是做给梨花娘看的,同时也是来给梨花送信的。常河已经觉察出了,只要他到梨花家去一趟,梨花就会上门服务一次。每每常河一走,梨花的魂儿就不见了。但她去常河那总不会明目张胆,一旦晚上有行动,梨花就会很晚才收工,又东一下西一下地瞎忙,忙得差不多了,才心不在焉地做饭。吃了饭,她变着法子哄俩孩子疯玩,等到玩够了,才让娘领着俩孩子去睡觉。梨花心里清楚,老人家的睡眠就像熟了的玉米缨子,越来越短。她就折腾久一些,让大山娘一挨着席子就能睡到通天大亮。

等大山娘睡下了,她才悄悄地去常河经常等她的地方。那是一个宽宽的石坝,白天人们在上面晒粮食,晚上就成了他俩的天堂。常河也是有老婆的,她老婆肥得满身冒油气。常河对梨花说,跟那婆娘做过事,晚上准做恶梦。当然,肥有肥的好处,肥女人睡得死,就是有人把她给弄出去卖了,她也不知道。常河就是充分利用了肥老婆的这一点,经常出来会梨花。头枕石坝,眼望星空,本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只是一行动起来,梨花便觉得腰酸背痛,她说,你一点儿也不心疼,也不晓得带条毛巾什么的。常河说,尽想着美事,就不想吃点儿苦头,那咋行。梨花掀翻常河,一下子跨到常河的身上,用起劲儿来,一边用劲一边说,也让你吃点儿苦头,看好受不好受……

每次回到家已是半夜鸡叫时分了,梨花睡意全无,她眼巴巴地望着屋顶,一会儿想大山,一会儿想常河,又一会儿想大山。虽说常河告诉她了偷汉子不算偷,可她还是常常把偷汉子的与偷东西联系起来,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干净的女人了。有时,她也会捂着被子哭,边哭边喊大山的名字,仿佛要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梨花后来知道,常河除了自己的老婆,还不止她一个女人。这不是梨花自己发现的,而是另一个女人自己闹出来的。那女人家的一头母牛被人偷了,常河答应给找回来,可找了一个月还没有结果。那女人就沉不住气了,找到了村委会,扯起嗓门就骂,你常河真不是个东西,你把老子搞了,母牛也没找回来,你是不是把那母牛藏了,以后慢慢搞。梨花那天也正好去村委会拿大山寄回的汇款单,本想一连二事跟常河做做那事,可听了那女人的骂,梨花就觉得仿佛自己就是那女人丢失的母牛,汇款单也没拿就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梨花想,偷人一定不是件非常丢人的事情,至少说没有偷东西的那么可恶,要不,那女人咋当众就公布了她偷人的事情呢。这么一想,心里轻松了一些。只是这个常河太不是东西了,锅里碗里都有了,还盯着盆里的不放。梨花发誓不再和常河好了,她要等大山回来。

没过多久,大山还真的回来了。令梨花不敢相信的是,大山是被人抬回来的,大山的腿折了一只。听送大山回来的人说,大山是去偷工地里的钢材的时候,被保安打折了的。既然是偷东西给打折了的,自然也没有任何赔偿。梨花见到大山的时候,大山一直用双手捂着脸。梨花还以为大山的脸让人打成了丑八怪呢,就使劲儿掰。大山不松手,说,别掰了,梨花,我偷东西了,羞死人!梨花就抱住大山,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说,大山,别怕,咱们以后不偷不就行了。

大山能一拐一拐行走的时候,常河让大山当了村里的护林人,让他看管那片国林山。背后有人就说,让一个小偷去防小偷,防得住才怪呢。当然,也有人说,常河搞了人家的老婆,心亏着呢,这也算是个补偿!

梨花没事的时候,也上山去,去帮大山一起护林子,路上偶尔碰了常河,常河会问,梨花,还好吗?

回来了也好,有个热被窝,不偷不摸的,心里敞亮着。梨花说着,消失在一片密密麻麻的树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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