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藏的民国结婚照

田 可

我收藏着一批珍贵的民国结婚照,是从外国买到的。在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的唐人街有个中央艺术坊,坊内设有许多商店,专门售卖“古玩”、古董、纪念品、手工艺品及亚洲艺术品等。我喜欢这里浓厚的文化艺术氛围,常到里边去闲逛,尤其是对那里的中国文物很感兴趣。

有一天下午,我在中央艺术坊浏览时,意外发现有个年迈的马来西亚华人收藏家手里有不少中国文物,于是我很有兴趣地跟他攀谈起来。交谈中,得知我是中国人,喜欢收藏中国的老照片,老人显得很激动,我发现他的眼中突然散放出异样的光芒,这使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

那天下午,我们谈了很长的时间,有些细节,我终生难忘。记得他告诉我,他上个世纪20年代随父母从中国福建来马来西亚谋生后,他的父母曾多次想回到中国去,可是,由于华人在海外始终被异族人看不起,大多从事苦力,所以,他们始终没有挣到多少钱,至死他的父母都没有实现回国的愿望;说到这里,老人的嘴唇在抖动,眼里含着泪花,他久久没有再开口,他的眼睛始终望着远处天边的夕阳,我当时竟然也不知所措,不知该说怎样的话来安慰这位老人。许久,我才问老人:“您现在不是也可以回中国吗?”老人缓缓地告诉我,如今他年纪已大,而且在中国也没有亲属了,回去恐怕也不太方便了。说完,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再说。

后来,老人颤颤微微地从他的柜台下面取出一个大信封,取出几幅中国老结婚照,他告诉我,这几幅结婚照是他在这个艺术坊从其他收藏家手里买到的,因为当时他觉得结婚照里的人物很像他儿时的玩伴,尽管事实上根本不是。老人告诉我如果我喜欢的话,他可以送给我,我立即婉言谢绝了。我对老人解释说,您这里的东西都是商品,我怎能免费接受呢?我说如果您同意,我可以买下来;老人见我执意不肯免费接受,他想了想对我说,那我就按原价转卖给你吧,于是我愉快地花300马币(合人民币660元)买下了。

回到公寓,我仔细研究发现,这些老照片都是拍照于中国的民国时期。而民国时期是中国社会发生剧烈变动的时期,在中西文明时而冲突、时而交融的时代旋涡中,传统与现代兼具,本土与外来并存,存留与变迁同在是其明显特点。

这期间,中国婚礼也呈现出新的形式特征:一方面传承着几千年来的本国传统仪式,一方面吸纳了西俗的新仪式。具体则表现为新旧两种婚礼形式的并存,即传统婚礼和文明婚礼(也称西式婚礼)兼行。

新式结婚(即文明结婚)在清末已出现于东南沿海的大都会和商埠。从目前掌握的材料看,中国人行西式婚礼最早出现在1859年左右。

1919年“五四“运动前,中国人结婚崇尚红色,按传统观念,新人是绝对不允许穿白色衣服的。随着20年代初西方文化的传入,白色婚纱才首次在我国亮相。

20世纪20年代后期,在三种群体:学成归国的青壮年留学生、宗教信徒、影剧界特别是上海的电影明星等人士带头下,一种更为新型的婚礼即西洋式婚礼得以推广。这种新型婚礼的主要特点,首先就是婚礼服的更新——新娘穿着白色婚纱、西式花冠,新郎则西服革履,代替了从前婚礼的新娘服红袍凤冠、新郎服长袍马褂;还有婚礼仪式的革新,以及实行“蜜月”“旅游结婚”“集体婚礼”等。结婚典礼可以在家中举行,也可在饭店、饭庄或宾馆举行。当时,社会上有专门租赁文明结婚用品的商店。一般租赁的用品有花马车、礼堂陈设、新郎新妇的礼服、以及花篮、手花、胸花等。礼成后,摄影留念,然后,新郎、新娘即可入洞房休息了。

到了30年代初期,西式服装成为一种潮流,在几个开放的大城市迅速流行。当时思想最开放的就属那群刚从海外留学归来的先生小姐了,还有一些人受西方的影响,开始信仰基督教,他们的婚礼一般会身着白色婚纱在教堂举行。那时一般新娘穿白色婚纱礼服,手捧鲜花,头戴长达五六米的白色长纱;新郎穿黑色大礼服,白领衬衫,戴黑领结,手戴白色手套,捧黑呢高帽。不仅白色婚纱盛行,就连伴郎伴娘的排场也不小,在拍结婚照时,伴郎伴娘也需穿大礼服和白纱,陪着新人入照。这种类型的结婚照一直延续到50年代。

40年代前后白色婚纱礼服已经成为一种风气,婚纱照逐步转移到照相馆。程序上也由举行婚礼后拍照改为婚礼前拍照,人数由集体合影演变为二大二小的四人合影,进而发展到新郎新娘二人合影,从此开始了名副其实的婚纱照。我收藏的其中一张,头纱加上金步摇的奇怪组合是这款婚纱照的特点,也是民国时期中国社会东西结合、碰撞的缩影。

据有关专家指出,全身婚纱照是鉴别民国初期婚纱照真伪的最直接依据:传统的迷信观念使中国的结婚照缺乏了更加真切的近照和特别镜头,不过,这倒是区分鉴别那个年代婚纱照真伪的最直接的依据。不过什么都有特例,在我收藏的老照片中,确实有一幅半身像的婚纱照,这幅婚纱照不仅半身,而且还是特写照。这应该说是那个时代最前卫的女郎了。

结婚照是夫妻爱情的一种见证,民国时期的结婚照样式尽管处在传统与变革之间,但端庄、高雅和稳重则是其一贯的风格。

半个世纪前照一张黑白结婚照对于新人来说是一件非常隆重的事情。如今,从这些尘封多年的结婚照片中,可看到当时不一样的时尚潮流,但那都是对一段美好婚姻的见证。(责编:孙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