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之“大”
2009-04-29范曾
当代人 2009年4期
范 曾
文艺界对“大作”一词不免有些奢侈,够得上“大作”的,其实不会很多。因为对“大作”的内涵理解上的差异,某些艺人最大的误区在对体积和篇幅的沉醉和痴迷,于是,文艺界颇有上吉尼斯记录的癖好,或因其长度、或因其体积、或因其重量、或因其篇幅,都具备了超常的表现,然而,这一切都不是美学的标准,与艺术品位的高低杳不相关。同时,我们似乎不应忘记一个近乎常识的道理,吉尼斯记录,不仅记录人类的睿智,也同时记录人类的愚蠢。
莫奈的《日出印象》,大可盈尺,比起西方古典或浪漫主义的鸿篇巨制,以面积计,那是不可同年而语的,但它却标示着西方绘画一个新世纪的来临。同时莫奈对喷薄而出的朝阳充满着人类至善的赞美,因此,它是大美之所在。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以短篇小说而于文学史永执牛耳,原因十分清楚,它以无法更简省的文字,展示他对一个族群“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全部愤怒、同情、侧隐和爱怜;包含着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
对大丑的揭示,正是对大美的追逐,也同样是大美所使然。对于宇宙本体,老聃怀着敬畏之心,诚惶诚恐地讲:“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据外祖父缪篆先生说:“然则大为本名,道为驸丽于名之字,字也者,敬其名也。”所以,我们应该知道,所谓“大道”,“大”为名,“道”为字,“道”对“大”,亦如字之敬名:苏东坡,轼,名也;子瞻,字也;“子瞻”二字敬“轼”字也。我们在称赞某艺术作品近于天地之大美时,我们称之为“大作”,那是这些作品有返璞归真的“赤子之心”(王国维评李后主语)在,故能“真切如此”(王国维评纳兰性德语)。
今天为“大道”和“大作”正名,目的是匡正评论家们挥霍的时弊,在使用“大作”二字时,有所撙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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