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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风三章

2009-04-29

散文诗 2009年5期
关键词:黄鸟水芹国风

白 麟

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士,不可求思。——《诗经·国风·周南·汉广》

青梅竹马的妹妹,幸好没被选进宫去!

在民风淳朴的故乡埋头耕读,最大的心愿就是:娶她为妻。

这不,一打开《诗经》线装的柴门,面目清秀的妹妹就银鱼一样在汉江里游弋——

桃花水隔着厚厚的书页溅了过来,让痴目的书生猝不及防……

窈窕的背彩可是稻香飘漫的村庄?天地清明得叫人心驰神往——

到哪里找这么好的水土啊!

久居皇城的人们谁能想到,“国风”里永生的水妖,总光着脚丫,在几千年纲常严明的石板路上,鹿一样疯跑,鸟一样歌唱……

青春和活力布满她粗服裹着的胴体。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为她写下简短的相思句,后来竟传唱到大儒的耳朵。

千里之外,孔子一把揪住妹妹野气的谣曲。爱不释手。

抚琴哼吟,幻想妙龄春色:

顽皮的汉女趁机跃上木简做成的筏子,学着放排汉的喊山调冲将过来——

《诗经》在这一瞬可爱至极!粗服不掩国色,“思无邪”吧——这一幕让痴迷黄卷的我险些卡在先秦时代,回不过神来。

是啊,远离周城的乡野,不必繁文缛节。拨一根相公的眉毛做灯草,滴一碗妹妹的眼泪当灯油——

我提一盏怀旧的与灯,穿越红尘,在民间爽朗的春江月夜,寻找如花爱情。

江畔,谁会在羞弈醴中等待初约?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诗经·国风·周南·关雎》

哪有啥水鸟叫?诗里的“关关”其实是上河的水响哩——

妈说了:“上河响,晴光光;下河响,雨水淌。”

他明儿来提亲,进村就能穿着皮鞋来了。你不知道,他穿上皮鞋可帅了!

还有诗里那文绉绉的“荇菜”,现在谁知道呵?不就是河畔的水芹菜么,叫得那么酸。

水芹嫩得一把就攫断了,还用得着“左右流之”吗!

书生就数了个嘴,光写几句情诗就想打动女娃家的心?不用行动表白,好事能不耽搁嘛!

我的那个他求爱时。言行可是左右开弓,天呐!害得我一提他就能听见自个的心跳哩……

“水芹、水芹”。他老远这么一喊,我心里咋就羞得没谱了——

还没见人影哩,脸先成了火烧云……

河坝听不见捣衣声,只有小风不停点地胳肢水芹菜,逗得它快要叫出声来。

就像一群姊妹硬拉扯我,非要细说他的长相、才干、家事,才肯饶过。

“麻野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这歌村里的娃娃都会。你瞧。我这大辫子比麻野鹊的尾巴还长,没过门就把他的魂儿勾过来了!

雎鸠。说不定就是阳坡上的麻野鹊哩,花花的身子从草丛惊飞,就这么“关关”地叫哩……

水芹菜开的碎黄花多像天河里的星星,也像山妹子密实又悄悄然的心思。

我现在就从《诗经》里掐一把,插在爸还醉着的酒瓶里——他明儿一进门,一眼就能瞅着一个黄花闺女的心尖尖!

黄鸟

交变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丰奄息。

———《诗经·国风·秦风·黄鸟》

悲歇最先从黄鸟的尖叫里蔓延开来——

交交——悄悄、交交——啾啾……

一阵土风扬起,重重落在骇人的大棺上。

抬棺人心头又压了一层石头。

高天瓦蓝瓦蓝,棺盖上的漆色愈发黑亮。穆公狰狞的眼神,霸业未竟的喟叹!这些殉葬的臣民真能与他黄泉再襄盛举?

金龙在棺侧的大红衬板上昂头,却再也冲不出土浪开始填埋的偌大的坟场。泪水的暗河顷刻湮灭三良和百多名陪葬者的命脉,最后挣扎的手势惊得枝头黄鸟夺路而逃——

棘刺剐下的几根羽毛,落叶般在风中踉跄了几下,一头栽进墓穴深处。

还在怀春的女子绝望地偷泣,唤起地缝偷生的野蔓,布满整个渭北高原。

这平阔无月的周原,这堇荼如饴的雍州,这始皇发轫的秦先都啊!

啼血的黄鸟,不死的黄鸟,翅下屈死的魂灵蕴集地狱的野火。

连绵的黍禾下是厚实的土层,厚实的土层下是“中”字型的大墓,大墓下掩藏着一个雄心勃勃的大国:秦。

一把锋矛横刀立马六百年,青铜“中国”才从这里矗立起来,在血泊中行吟,在血腥中扩张,在血海中气吞八荒!

黄鸟见证了那个荒蛮的时代,优美的《诗经》在这里不忍卒读!

展览馆的墙框里,一只黄色的小铜鸟镶嵌在历史深处:射灯照亮黄鸟哑然的黄口,它的翅膀里藏着一个王朝的背影。

谁来把黄鸟的嘴掰开,让封口两千多年的先秦叫出疼来——

交交——嗷嗷、交交——哟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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