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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礼逊的汉语学习考察

2009-04-29于锦恩

关键词:马礼逊考察学习

于锦恩

[摘要]通过对马礼逊学习汉语的过程进行考察,可以看出他高超的汉语水平取决于三方面的因素:老师兼通中西文化,教材选择有的放矢,学习方法多种多样。

[关键词]马礼逊;汉语;学习;考察

[中图分类号]H19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511X(2009)06—0111—03

马礼逊是英国基督教新教派来中国的第一个传教士,他来中国后创造了两个“第一”:他翻译的《圣经》中译本是第一部中文全译本,他编写的《华英字典》是中国第一部汉英字典,上述两项纪录的创造都与他坚实的汉语基础密切相关。本文试对其汉语学习活动做一些考察,这或许对我们今天的对外汉语教学有一定的启发。

一、老师兼通中西文化

马礼逊认为,“对一个欧洲人来说,没有中国人帮助,要成功地学会中文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请的中国老师中文修养比较高,例如李先生的中文根底很好,写得一手好字,曾做过秀才,比那帮中国商人容易接近。另一位高先生大约已有45岁,一直当塾师。根据《马礼逊回忆录》等书的记载,马礼逊的其他中文老师如:蔡氏三兄弟、容阿沛、梁发等都至少是懂得一些基督教教义的,有的人就是基督教徒,如容阿沛是从北京来的天主教徒,他在北京曾长时期与天主教教士在一起,略懂一些教义,梁发则被马礼逊按立为宣教士。

为了减少交际中的文化障碍,马礼逊还让他的老师和助手多接触基督教,“和中国佣人一起参加礼拜,一起诵读从伦敦图书馆抄录的中文《四福音书》,并教他们一起唱圣歌和祈祷”。“1808年4月4日,晚上我说服一个中国助手和我一起祷告,我努力使用中国话作祷告”。至于为什么这样做,马礼逊曾指出:“我主张,欧洲的基督徒学者如能与受过欧洲人文教育和基督教教育的中国学者联合起来,通力合作,当可翻译一部最好的中文圣经译本。”对外汉语教学本身要求教师具备自觉的双语文化意识,“对外汉语教师不仅对汉语文化有深刻的自知之明,同时对于学生的母语文化有相当深入的了解,对于两种文化的异同及其在语言中的反映非常敏感,能自觉地将文化比较运用于对外汉语教学。”

二、教材选择有的放矢

1,内容符合知识背景

马礼逊学习中文大体分为三个阶段,随着中文水平的提高,每个阶段的学习材料各不相同。第一个阶段,马礼逊跟他的中文老师容三德学习了中文的写法和认识了不少的中国文字,打下了一定的中文基础。第二个阶段将学习语言文字的材料和自己的知识背景及将来要做的圣经翻译工作密切结合,开始学习用中文写的基督教教义书籍,主要是圣经。这其中有他从伦敦大英博物馆借到的一部《新约全书》中文译稿,“他的中文老师就开始教授这批圣经读物。在中文老师严格教授下,马礼逊孜孜不倦地学习,仅仅在几个月的时间,他已全部学完这批中文译稿,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因为在中国老师循循善诱的帮助下,学习了上述以基督教教义为主要内容的中文书籍,伦敦传教会1810年的年报乐观地估计:由于马礼逊在能干的中文老师的指导下已经克服了主要的困难,看来他所期盼的能完全熟练应用中文的日子,要比所预期的更为接近了”。因为以圣经为核心的基督教教义是马礼逊非常熟悉的内容,所以在语言学习中,文化的障碍相对较小,理解起来比较容易,在很大程度上为纯粹语言的学习扫清了道路。学习中学到的中文知识,例如有关《圣经》的许多汉语词汇就为他日后从事圣经的中文翻译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学习的针对性很强,做到了事半功倍。

2,语言文化互相促进

马礼逊学习中文的第三个阶段是学习记述中国文化的著名典籍。不论编写《华英字典》,还是进行《圣经》中译,中国文化的学习都是必不可少的。在跨文化交际研究中,学者们都认为价值观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可以说是跨文化交际的核心。儒家文化构成了中国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特别是其人生价值观自汉代以来成为占支配地位的统治思想,从而影响着中国古代文化的主要内容和走向。所以马礼逊集中学习儒家文化,通过深入的学习研究,马礼逊对孔子的儒家学说,产生了很透辟的认识:“现在我正在学习儒家的《四书》,这是一部中华帝国最伟大的圣言书,孔夫子是一位智者和正直的人,他扬弃了当时大部分迷信,他的教训不能称作宗教”。除了重点学习儒家文化,马礼逊学习的中国文化其他方面包括:各派宗教哲学和神话传说、风俗习惯和交往礼仪、历史沿革、学校教育和科举制度、天文学和音乐戏剧。这个阶段的学习,一方面通过内容为文化的著名典籍的学习,促进语言技能的提高,另一方面是通过继续学习语言,加快对文化的学习。

3,教材文体比较规范

马礼逊的中文学习材料基本上是比较规范的书面语,1811年7月5日,史当东爵士在阅读了马礼逊寄给他的《中文文法》后说:“这部文法书出版之后,将会使学习中文的学生们获得一部最有价值的工具书。……你在书中举的例句,大部分采自中国书籍、皇帝的上谕和政府颁布的公文以及中文信件等,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安排。如有可能,还可加注说明。至于书中所举其他例句或说明,可以引用其他权威性的作品。”。马礼逊自己也认为:“大多数缺乏中国人帮助的欧洲人学好中文的途径是什么呢?”马礼逊指出:“从阅读中国小说开始,如《好逑传》,进而阅读孔子的著作,如《四书注》等,最后阅读经典注释,如《钦定五经传说》。这可能是学好中文的最好的途径”。马礼逊之所以比较多地注重权威规范的书面语的学习,很可能是与他学中文的目的密切相关的,因为他就是要通过学习中文而将圣经翻译成中文,这是英汉两种语言在书面语方面的转换。

三、学习方法多种多样

1,继承中国传统方法

中国语文学习的传统方法之一就是强调背诵。作为一个22岁才开始学中文的西方人,尽管此前曾接受了那么多年的西式教育,但是在学中文时还是在经历痛苦之后,顽强地接受了上述方法。“有一次老师在纸上写了一段中文要他练习背诵时,马礼逊把那张纸接过来,突然当着老师的面把纸扭作一团,丢进壁炉里烧掉了。这使他的中文老师大为震怒,拒绝再教马礼逊中文达3天之久”。中国旧式教学方法重视背诵,殊不知这可能是学习中国语言文字的最好办法。马礼逊在向他老师赔礼道歉之后,跟老师学习中文进步很快,打下了很好的中文基础。

2,运用多种媒介语

众所周知,在外语学习的初级阶段适当使用媒介语是提高学习速度的一条捷径,尤其在以自学为主的情况下。我们现在的对外汉语教学中,许多学生也是通过母语和目的语(汉语)之外的第三种语言做媒介来学习汉语。比如,俄罗斯、印尼、泰国等许多国家的留学生通过英语这一媒介语学习汉语。马礼逊的母语是英语,而以翻译《圣经》和编写《华英字典》而着力学习的语言是汉语。为了尽量减少学习汉语的障碍,马礼逊学运用了多种语言为媒介语

的字典和圣经译本作学习材料。当时他使用了由英文、希腊文、希伯来文翻译的多种《圣经》中文译稿,还参考了英文之外的其他语言写的中文语法书。

3,营造沉浸式环境

理想的沉浸式教学,其教师必须在双语的语言和文化方面都具有很高的素养。这方面可以马礼逊的第一个中文老师容三德为例。容氏对英语的掌握虽然未必像对汉语的掌握一样熟练,但作为18世纪末极少的在英国本土学习英语的人,他对中英两种语言文化的掌握水平在当时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教师对学习者的母语——英语的高水平掌握就保证了马礼逊的沉浸式中文学习具备了最重要的条件。沉浸式学习最好采用目的语原版的教材,马礼逊学习中文从开始就是使用中文版的教材,不管是中译本的圣经,还是著名的中国文化典籍。沉浸式中文教学需要有一个好的语言环境。可以说马礼逊随时随地都完全沉浸在中文环境中,他和中国老师及助手几乎形影不离。在英国时就是这样,如1804年10月8日,“我的中文老师容三德来同我住在一起教授我中文,这样,我每天都可以有所进步”。到中国后还是这样,“他的中国助手跟他一起在澳门居住,使他能继续每天坚持学习中文。……他的另一位中文老师阿兴与他同住并继续教他中文”。

4,学用结合以用促学

不管学习什么知识,在使用中学总比单纯的学而不用,要有效得多。在这方面马礼逊的第一个做法是边学习,边编写编辑辞书、文法书、单词汇编等语言学书籍,这些书籍有一些就是直接用中文写的,三卷本4000多页的《华英字典》就是上述工作的结晶。第二个做法是英汉互译。马礼逊平日的翻译工作主要是将英文《圣经》翻译成中文,为了学通中国文化,他还将一些中国典籍译成英文,如:“我已经翻译了相当多的英文公文为中文,也把儒家的《大学》、《中庸》、《论语》的一部分翻译成英文”。上述做法就是捷克已故著名学者Jamslav Prusek所主张的“文学研究和翻译应当尽力手挽手并肩前行”。第三个做法是用中文向中国人传教,“我现在已经用中文向澳门的中国人口头布道,已经有11个中国人到我这里参加礼拜。我开始先作一个祷告,念一段中文圣经的经文,然后讲解其教义,结束前再一次祷告,唱一段《诗篇》或《圣诗》。在夏天,我向中国人讲解《教义问答》。我计划收容20到30个孤儿或穷苦儿童,用中文向他们讲述最浅的基督教教义和念一些经文”。第四个做法是教外国人学习汉语,马礼逊不仅教了20多个在中国供职的英国人学汉语,还教了两个美国传教士雅裨理和裨治文,此二人后来都成为沟通中西文化的著名传教士。第五个做法是用中文写一些宣传基督教教义和研究中国文化的文章和书籍,例如,马礼逊和米怜在马六甲创办了一份中文月刊《察世俗每月统纪传》,受到当地中国读者的欢迎。

5,宁少而精勿多而泛

他说:“我总是看到有的人贪想太多,让自己专心于各种知识。当他阅读时,他想凭其天赋和领悟快捷之利,数章数卷地阅读,流水一般从口顺畅地读过。但他何时用脑来弄明白一个问题的实质呢?用这种方式,尽管读了许多,又起什么作用呢?少而细致比多而粗糙更好。”他建议人们挑选两本或三本优秀的著作,放在桌子上,以备特定的时间精读。他主张要想取得进步,就不要贪多,因为“如果一个人的肚子已经盛满各种蔬菜,即使把最适合他胃口的珍贵的点心给他,他也难以下咽,他必须首先排除掉一部分蔬菜,阅读也是如此。”

6,读书写作同样重要

培根(1561—1626)有这样一句名言:读书使人充实;讨论使人机智;写作使人准确。从这句话可以看出阅读和写作都是非常重要的。通过写作这种重要的输出方式,大大提高了他的阅读针对性、阅读的速度和效率以及批判性阅读的能力。马礼逊学习中国文化,开始主要是一般性阅读,但是当阅读达到一定的层次后,便通过运用阅读得到的知识进行写作,使一般性学习上升为研究性学习。这方面的著述如《华英字典》、《中国大观》、《广东省土话字汇》和《中国历史问答》等,尤其以他花费十几年时光编就的《华英字典》包含的广泛文化内容最有说服力。在该字典中,结合具体字的解释,马礼逊广泛介绍了中国的历史、文化、政治、宗教、习俗等,堪称西方人加深对中国文化了解的“资料信息库”,在欧美汉学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7,抓住特点进行比较

“在《通用汉文之法》中,他首先论述汉语与欧洲语言的不同:欧洲语言为字母文字,而汉语中没有字母,因此学习中文时不得不考虑一套全新的方法”。对于中文学习,马礼逊认为,欧洲大多不在中国的人以及没有中国人帮助的人,不能仅根据《华英字典》来学习中文,因为字典仅是一些“单字”和“孤立”的句子解释,所以要学好中文,仍要利用那些收藏在欧洲各大图书馆里的一些有关中国的书籍和报纸,要花费很多时间,这样才能在语言知识上取得很大的进步。同时,不要忽视对中国惯用法和思维方式的掌握,否则就会造成对中文的误解。

不仅在纯粹的语言学习中注重比较,在文化研究方面,马礼逊也用此法,以提高自己对于不同文化间的差异的敏感度,从而适应与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们进行正常交流。马礼逊在学习研究的基础上撰写了论文《有关佛教、回教和孔教的专有名词与基督教专有名词的分类比较》。除了这种在整篇文章中对不同的文化进行对比,在《华英字典》等著作中,还有多处中西文化的对比,如在《华英字典》的“姓”字下,马礼逊对罗马人和中国人的名字进行了详细对比,他说:“罗马人有三个名字:名、第二名和姓氏;而中国人通常有四个,有时甚至六个名字:A、姓,家族名、氏族名,这相当于罗马人的姓氏;B、名字或罗马人的第一姓或欧洲人的教名,在此项下,中国人有三个名字:乳名、学名、官称。此外,中国人还有‘字和‘号等。通过比较,他对中国文化的认识日渐深刻,对中西两种文化的特点了然于心。

(此文曾得到北京语言大学鲁健骥教授的悉心指教,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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