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巴巴:联保贷款“芝麻关门”?

李强强

煞费周折地联合银行为旗下会员企业提供网络联保贷款——阿里巴巴首创的融资途径,吸引了13000家会员企业。然而,“欠贷风波”和随后的信息曝光,首次宣告了该模式遇阻。

曾被媒体誉为“解决了中小企业贷款难的世界性难题”的阿里巴巴网络联保模式,如今遇到了体系建立以来的第一道坎。

日前,由于借助网络联保模式贷款后逾期未还,两个阿里巴巴会员企业受到了来自阿里巴巴和银行方面的惩罚性举措,对其企业信息在网上进行曝光。

阿里巴巴的声明指出,这些欠贷企业将被列入“黑名单”,除了将失去申请贷款的机会外,违约企业在阿里巴巴上的账号会被关闭,所有商业信息都会被消除。

记者了解到,阿里巴巴于2007年5月18日与中国建设银行牵手推出企业信用度贷款业务,由3家或3家以上企业组成一个联合体,就能共同来申请无抵押贷款。上述被曝光企业,正是该网络联保模式此前的受益者。

旋即,该事件在阿里巴巴会员企业中引发一场地震,相关的一系列问题亦陆续浮出水面——在贷款中必要的借贷方、担保方和借贷人三个环节中,阿里巴巴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曝光后,逾千万元的坏账最终由谁来埋单?这个被尤努斯、茅于轼看好的信贷模式,面对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否准备好了?

咒语也有不灵的时候

时间回溯到2007年5月份。

2007年5月16日,阿里巴巴董事局主席马云、中国建设银行副行长赵林共同在杭州出席阿里巴巴联手建行共推小企业贷款发布会。阿里巴巴高调表示,小企业融资难的坚冰将被融化。

2007年6月29日,相同的合作模式,阿里巴巴与中国工商银行宣布达成合作,其主旨也是帮助阿里巴巴旗下数以千万计的会员企业解决融资难题。

紧随其后,网络联保——这样一个新概念在阿里巴巴会员企业之间被迅速传开。阿里巴巴方面表示,该融资模式一经推出就获得了测试地区企业的高度关注,报名申贷的企业在两个月内便达到数百家。

何谓网络联保?阿里巴巴给出的解释是:在测试地区,由3家或3家以上企业组成一个联合体,就能共同来申请无抵押贷款。联合体中每家企业最高可获得贷款200万元,贷款的期限是1年,即获得建行审批后1年内有效。1年之后,如果没有支用贷款,联合体自动解散。

阿里巴巴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只要是阿里巴巴的诚信通会员、中国供应商会员和普通会员,都可以报名申请网络联保贷款,但申请贷款的企业在银行放贷之前须具备诚信通会员或中国供应商会员资格。

这种模式新颖的无抵押贷款,受到企业热烈追捧。然而,风光背后亦有隐忧。

有消息人士向记者表示,阿里巴巴此前就与工商银行,此后也和浦发银行、邮政储蓄等多家银行企业尝试推出该模式,但银行方面态度并不积极——通过浦发、邮政储蓄申请到贷款的企业数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工商银行亦是看到阿里巴巴和建行的合作在先,才做出了决定。

“无论有什么样的机制作约束,无抵押贷款都是一种高风险的贷款方式。如果大面积推广,其风险将会累积。欠贷情况几乎是必然,这只是第一次,今后难保还会有大量的坏账发生。”王平(化名)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对企业欠贷风波如此表示。此前,王平作为阿里巴巴中层管理人员,见证了网络联保模式的诞生和发展。

调查中,记者登录阿里巴巴官方网站发现,其相关页面在显眼位置刊登出上述两家欠贷企业的相关信息,并有“百万贷款引发的信息披露”字样的标题。

阿里巴巴还将两家企业的信贷记录等信息作出曝光。该信息显示,2008年1月18日,某企业获得中国建设银行贷款1180万元;2009年1月17日,贷款到期无法偿还;2009年5年15日,阿里巴巴受中国建设银行委托,依据贷款企业与中国建设银行的贷款合同和相关协议,对该企业进行曝光。

千万坏账谁埋单?

对于阿里巴巴的举动,业界说法纷纭,但聚焦的话题主要有如下几个:

阿里巴巴是中国领先的电子商务企业,并不是金融机构,如何能让传统银行给中小企业提供无抵押低利息的贷款?即便将企业信息曝光,已成既定事实的逾千万元的坏账,最终由谁来埋单?替欠贷企业做联保的另外两家担保企业,将受到什么样的影响?最后,对网络联保贷款,阿里巴巴是怎样进行风险控制的?

业内分析人士认为,阿里巴巴提出的网络联保之所以能打动传统银行,是因为2000多万中小企业在阿里巴巴网络贸易平台上创建的网络交易信用。

阿里巴巴方面表示,在整个研发过程中,阿里巴巴在贷前准入、贷中以及贷后的风险控制方面都承担了重要的角色,且已经建立了一整套信用评价体系与信用数据库,它能帮助银行有效弱化贷款中风险和成本的约束,从而降低了银行的贷款风险,但阿里巴巴并未解释更多细节。

记者调查获悉,曝光是风险控制的最后一道程序。一旦网络信息被披露,企业将会有三项损失:1.失去二次获贷资格,被列入“黑名单”;2.违约企业在阿里巴巴上的账号会被关闭,所有商业信息都会被消除;3.新老人脉关系被隔绝——违约企业的信息将会被公布在阿里巴巴、淘宝、雅虎等平台上,进入相关页面的人都能看到。

然而,一个事实是,绝大多数企业虽然是阿里巴巴的注册会员,但他们为了避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风险,常常会在其他电子商务平台上也注册为会员,因此他们并不只是阿里巴巴的独家客户。记者登录中国供应商网站、中国家具出口网等很多行业网站,均能够找到被阿里巴巴曝光企业的会员信息,在这些网站上依然能够看到这些公司正常运作的内容。

记者辗转联系被曝光企业相关负责人,均被工作人员以“领导正在开会”为由拒绝。但有工作人员表示,公司的业务并没有因为被曝光而产生实质影响。“我们来自于网上的单子还是很多。”一位接电话的女士如此表示。

曝光事件在阿里巴巴网商论坛上亦引起较大反响。有网商对曝光的合法性持质疑态度,并认为即使曝光,亦无法追讨回损失。

一位注册ID为“女陈天桥”的网商发帖表示,对欠贷不还、信誉不良企业进行曝光是非常必要的,但银行也是企业,双方是平等主体间的借贷合同关系。企业与企业发生借贷纠纷,应首先依约定方式或按法定程序来解决,应先弄清楚纠纷原因,并理清具体责任,再考虑曝光为宜。

该网商还认为,欠款企业网络信息被披露曝光的同时,银行和阿里巴巴更应当反思网络联保贷款的网络信用审核、联保机制的完善以及平台诚信体系的整体建设问题。“借贷不还等于违约失信,需要曝光,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时候、如何曝光,有无必要规范这种曝光。另外,借贷合同纠纷的发生原因和事实,可能还需依法认定,不可仅凭一方自行认定而径行随意披露曝光。”

还有网商代表质疑称,如果说仅凭银行的所谓委托授权和借贷协议即可作为网络信息披露曝光的依据,那互联网企业可以炮制出多如牛毛的这类“依据”。另外,中小企业失信仅是借款方一家之责吗?是不是还应反思并改进,而不仅仅是曝光了事?

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游走

记者调查了解到,阿里巴巴的网络联保是第一个面向中小企业群体推出的无抵押贷款项目。在推出初期,业界各方均表示此举是电子商务与实体金融合作之典范。还有媒体称阿里巴巴CEO马云为中国的尤努斯——后者被誉为“国际小额信贷领袖”、“穷人的银行家”。

甚至,尤努斯本人也关注到遥远的大洋彼岸发生的事情。不久之前,尤努斯与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约定,将会派专人到杭州,双方共同探讨网络联保这一新型的贷款模式。

经济学家茅于轼表示:“ 此举意义非同小可,因为中小企业融资难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阿里巴巴创造性地为没有抵押和担保的中小企业融资开辟了一条新路。”

然而,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存在一个无形的跷跷板。记者调查获悉,报名网络联保的中小企业有13000多家,而通过审核获得贷款的不足1000家,通过率约为6%——阿里巴巴希望能够把网络联保向全国推广,但是建行对这个问题却显得很谨慎。

目前建设银行与阿里巴巴正在不断完善网络联保,然而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是,目前在中国4200万中小企业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企业使用了电子商务。对于大多数中小企业来说,网络联保依然是镜花水月。

某商业银行中小客户部人士亦表示,网络联保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小企业贷款的模式。网络联保模式的实质还是联保在起作用,如果联保的企业有风险,贷款的风险就难以规避。而国际金融危机下,小企业经营普遍不好,所以系统性风险仍旧较大。

中国建行是目前与阿里巴巴合作较为深入的银行,但中国建设银行网络银行副总钟爱军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第一批选的北京、上海、广东、江苏、深圳,都是小企业诚信度比较高、经济发达的地区,(至于说)什么时候到西部去,不知道,说不好。”

阿里巴巴会员申请网络联保贷款的条件

1.工商注册地在上海、杭州、嘉兴、湖州、绍兴、台州、温州、金华等地区及下辖的各县市;

2.允许报名的组织类型:公司或个体经营户;

3.上年经营非亏损企业;

4.能够组建一个联合体,该联合体至少应有3家企业(可以先单独报名后组建联合体)。其中,联合体企业为非关联企业,即互相之间没有股权关系、非三代直系、两代旁系亲属。目前根据建行的要求,联合体企业必须在同一个县级市内。

5.目前合作银行:中国建设银行、中国工商银行、邮政储蓄银行、上海浦东发展银行、泰隆商业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