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车祸

蹇艳伟

王朝正跟一群朋友甩扑克过瘾，媳妇小华打来电话，惊慌失措地说，亲爱的快来呀，我开车出事儿了！王朝扔掉手中的扑克问，出了啥事儿？小华说，快来吧，一死一伤！

小华开车是王朝手把手教的，前两天才拿到驾照。王朝曾告诫她先不要单独驾车出门，显然她是没放在心上。王朝不敢怠慢，开着“奥迪”迅速赶往肇事地点。

现场并没有王朝想像中的不堪。小华的“尼桑”停靠在路边，好像只有前保险撞掉了一块。她本人站在车的内侧正和一个交警指手划脚地解释什么。见到王朝，小华像个走失的孩子重遇父母般委屈地哭起来。王朝拍拍她的肩膀，安慰说，没关系，大不了多赔几个钱！

哼！那个交警瞟了他一眼，表现出对他这种态度的不满。王朝对交警说，死者家属还没到吗？你看，我们是否回避一下的好？

交警拿下巴示意说，这不就是死者吗？

王朝四处撒摸，终于在“尼桑”的后车轮旁瞅见一条死狗，是那种很平常的白毛哈巴狗，已经血肉模糊。

王朝吐出口气，又喜又气地问小华，死者就是这条狗哇！

小华点点头说，这狗突然跑到路中央，我往边上躲的时候又跑上来一个人抱狗，结果连人带狗都撞倒了。

王朝递给交警一支烟，交警没接。他把香烟插回烟盒，改变策略说，你们的大队长叫王小顺吧？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儿！

这话的效果立杆见影，交警的脸上即刻现出笑容说，我是新来的，王队长对人真的没话说！可是，根据伤者叙述，这起车祸是由于你女朋友开车跑舵冲上人行道造成的。

小华低着头不吭气。王朝狠剜她一眼，问交警，伤者是干什么的？伤的严重吗？

交警说，伤者是个农村妇女，今年刚进城打工，可能一条腿骨折了。

看来一切正向好的方面发展。只要对方来头不硬，事实经过并不重要，颠倒黑白翻云覆雨是王朝的拿手好戏。现在，他很快作出了善后的整体计划。他躲到一旁，拨通了王小顺的手机。喂，王哥啊，我是王朝……

王小顺听懂王朝的意思后，回答说，别的我不管，你只要把伤者搞定就好说。

王朝呵呵笑着，意有所指地说，没问题，等办完这件事我再感谢你啊！

电话里传来嘈杂声，王小顺说，有人找我，咱以后再谈吧。

傍晚，王朝约来两个社会上的朋友，一起赶往车祸中伤者入住的医院。

伤者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她的丈夫在病房里陪护。王朝朋友分站床头两侧，然后假装关心地问，大姐，伤哪了呀？

胖妇女老实巴交地说，腿上的骨头裂缝了，医生说一个月就能好……

王朝摇着头说，不管多久，反正这事儿主要责任在你。城里的马路哪像你们农村的土道，不能乱跑乱闯的。

胖妇女说，俺没乱跑乱闯呀！

她丈夫瞧出来者不善，抢过话说，俺们刚从农村来，啥都不懂，你看看把医药费拿了，多少再给点误工费就成。

王朝满意地笑了。他从包里抽出一小沓钞票，拍在床头柜上，另外又拿出纸笔交给胖妇女，让她和丈夫签下“协议”，从此双方互不纠缠。

趁胖妇女看协议的工夫，王朝溜出病房，给小华打电话说，媳妇，事情解决了！

手机里传来兴奋的欢呼，亲爱的，你太棒了！

王朝打趣说，也多亏你会撞呢！要是撞了市长他娘我可没招哟……

正说着，一男一女急匆匆走进了病房。王朝打眼一看，那男人不是建设局的刘局长吗？王朝今年计划的几项工程全掌控在刘局长手里。通过朋友介绍，他近期刚刚与这位“衣食父母”交往上。可能太过得意，刘局长在这个时间这种场合出现也没有引起他的警惕。

王朝跟进病房，见刘局长正在看胖妇女手里的协议。王朝的两个朋友打算上前干预，他赶忙制止，凑上前问，刘局长，你咋上这来啦？

刘局长把协议往床上一撇说，你和我家保姆签啥协议我不管，可你媳妇撞死我家宝宝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王朝反应很快，一下猜出刘局长嘴里的“宝宝”正是小华轧死的那条哈巴狗。

刘局长夫人哽咽着说，我们打听明白了，你媳妇愣把车往人行道上开！我真不该把宝宝交给保姆遛啊，没想到它头一次离开我就……

这时，刘局长又开口说，听说你还想掩盖真相，冤枉我家宝宝乱闯马路！凭你这人品，还能搞好建筑？

看来王小顺把他卖了！

王朝强作镇定，撑出笑脸说，刘局长，绝对没那回事儿！您放心，咱不能叫宝宝白死！这样吧，我这就叫我媳妇过来跟您当面谢罪，另外……他压低声音说，再赔偿点精神抚慰金！

刘局长点点头，表示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受伤的妇女三下两下撕碎了协议书，对刘局长说，刘局长，这东西是他逼俺签的，赔这点钱俺可不干！

王朝见刘局长刚刚转晴的脸上又浮上一层阴霾，便赶忙安抚胖妇女说，放心，赔你的钱加倍！

走出医院，王朝找个僻静处拨通了小华的手机，压抑着兴奋说，媳妇，给刘局长送钱的机会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