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愤怒的葡萄》中的象征寓意
2009-04-22姜大雨王鹏
姜大雨 王 鹏
美国著名的现代小说家,诺贝尔文学获得者约翰·斯坦贝克出生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之家。受家庭的熏陶,从小就熟读《圣经》,对其中的典故有着深刻的理解,并逐渐将其中的情节和人物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中。《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1939)是圣经文化影响他创作的代表作。1919年,斯坦贝克中学毕业后进入斯坦福大学就读,但没有读完。之后他步入社会,从事过砌砖匠、记者、水手、看管人、采果工等一系列工作,可谓饱尝社会艰辛。斯坦贝克丰富的社会经历成为他创作的沃土,他成功地将现实中的人物刻画成小说中的主人公。但与此同时,他对社会也有着自己的理解,斯坦贝克在接受诺贝尔文学奖时指出:人类被证明具有伟大的心灵和精神——面临失败的勇气,勇敢无畏的精神,宽恕和仁爱之心。作为一名作家,必须宣扬和赞颂这些。斯坦贝克喜欢与普通大众打成一片,从现实生活中汲取创作的营养。他用写实与象征的手法,以美国的土地和人民为题材,替穷苦人民说话,为被压迫、被剥削者呐喊申辩。约翰·斯坦贝克一生创作了17部小说,《人与鼠》、《愤怒的葡萄》和《伊甸园之春》是其最优秀的三部小说。其中《愤怒的葡萄》为其赢得了1962年诺贝尔文学奖。
斯坦贝克熟读《圣经》,因此,他成功地将《圣经》与他的个人经历巧妙地结合,移花接木,创作出《愤怒的葡萄》,该部小说是了解美国二三十年代大萧条的首选作品。理解小说中的象征寓意对正确欣赏小说意义重大。
一、象征
象征是指用单纯暗示繁荣、用微小暗示巨大、用局部暗示整体、用形象暗示抽象的一种修辞手段。一般来讲,象征可以分为两大类:文化象征(Cultural Symbols)和语境象征(Contextual Symbols)。文化象征也称为传统象征,这类象征往往是基于作家和读者共有的知识而形成的,而这类知识往往是社会和文化继承的结果。如Ser-pent象征着魔鬼,恶魔,因为《圣经》中撒旦化身为蛇来引诱夏娃的故事人人皆知,家喻户晓。再如,龙在西方社会是邪恶的,因为撒旦化身为龙与上帝作战。由此可见,文化象征是比较直接的,是显性的。语境象征是指既不直接也不传统的象征,这类象征往往要从语境中推知。语境象征更能体现作者的感情和意图。
本文将从篇名和小说三要素即人物、环境和情节角度来探讨《愤怒的葡萄》中的象征寓意。其中人物象征是核心,因为不能塑造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心灵和命运,作品将失去其存在的价值。
二、篇名角度的象征
小说的篇名是耐人寻味的,斯坦贝克在取名时可谓煞费苦心。“愤怒的葡萄”一词援引自《新约全书·启示录》第4章第9节“那天使就把镰刀扔在地上,收取了地上的葡萄,丢在上帝的大酒瓮中。”在《旧约全书·申命记》第32章第32节和《旧约全书·耶利米书》第31章第29节也分别提到了“葡萄”一词。而对“愤怒的葡萄”的完整引述则见于美国内战时的女作家茱莉亚·沃德·豪创作的《共和国战歌》,“他双脚踏着愤怒的葡萄”。“葡萄”在小说中是作为一种象征物来表现其丰富内涵的。葡萄在圣经中是富饶与希望的象征,在《民数记》中记载摩西按照上帝的旨意,去寻找希望之地,40天后,他们带回了葡萄和无花果等水果。在《愤怒的葡萄》中,斯坦贝克采用了异曲同工的手法表达了相同的意义。首先,佃农们都不愿意离开家园,走上背井离乡之路。然后佃主指出到加利福尼亚可以采摘橙子,暗示加利福利亚是希望与富饶之地,是圣经中的以色列。而后斯坦贝克又通过约德爷爷的话语加强这一效果,“就让我去加利福尼亚吧,在那儿只要我想要橙子或葡萄伸手就能摘”,“我可是饿了,等到了加利福尼亚,我来一大串葡萄不撒手,什么时候想吃就来他一口,绝了!”在小说的第25章中,作者又写到在饥民的眼中,积聚着愤怒;在人们心中,愤怒的葡萄在成长,长成沉甸甸的果实,沉甸甸地等着被收获。葡萄由最初富饶与希望的象征,转变成愤怒与失败的象征,导致这一转变的是社会的黑暗以及人的自私贪婪。
三、情节角度的象征寓意
《愤怒的葡萄》是20世纪美国文学中一部有特殊意义的作品,是对30年代美国社会历史的真实记录。经济大萧条给社会带来了巨大阴影,加之自然灾害,人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此时罗斯福新政和新的经济法律政策的出台,使人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纷纷踏上了西迁之路。斯坦贝克曾亲身经历了西迁移民的悲惨生活,并采访了加利福尼亚移民在当地的悲惨遭遇。《愤怒的葡萄》正是以大萧条为背景,反映农民为了美好生活而西徙的作品。为了加强这一主题意义,作者在结构上借鉴了《圣经》中《出埃及记》的特点。从家乡角度的象征来看,二者的相似性在于主题都是关于出行和迁移的,《出埃及记》的结构可分为三个部分:在埃及,出埃及,在迦南:而《愤怒的葡萄》的场景安排可分为:在家乡,在路上,在加州。而且两者中的迁徙的人们在原住地都备受煎熬。《出埃及记》中,以色列人在埃及受到了法老的残暴统治:《愤怒的葡萄》中,以约德一家为代表的当地农民在家乡——风暴碗中遭遇天灾,加之严重的经济危机,生活毫无希望可言。《出埃及记》中,以色列人踏上迁徙之路是由于上帝应许的“流奶与蜜”的迦南之地;而《愤怒的葡萄》中,约德一家西行是由于在生活无望的情况下,加州发来的广告宣传单向农民展现了一块福地,处处是机会,是理想中的天堂——迦南。从路途角度的象征来看,《出埃及记》中,以色列人在去往迦南的路上走了40年,经历了艰难困苦;《愤怒的葡萄》中,约德一家同样翻过高山,穿过沙漠,跨过河流。乔德一家忍饥挨饿,风餐露宿,相互携伴,到达了目的地。在途中,有意见不统一而分道扬镳的。同时,在漫漫长途中,他们还要抵御印第安人的袭击,可谓困难重重。从目的地角度的象征来看。在《出埃及记》中,以色列人到达迦南之后遭到了当地居民的顽固抵抗;而约德一家在西部同样受到了农场主等人的剥削压迫。
总体上来讲,《愤怒的葡萄》在叙事结构和情节上借用了《出埃及记》的模式,前者分为约德一家在俄克拉荷马州风暴碗的生活,路途中的苦难和在加利福尼亚的遭遇三部分。后者则分为在埃及,出埃及和定居迦南三部分。小说的结局是均到达了希望之地。以以色列人的旅程以他们在迦南的胜利而告终:而约德一家虽处于困难之中,但仍然看到了希望。
四、环境角度的象征寓意
上一部分谈到小说的情节和结构是以《出埃及记》为模板,因此也分为三大部分。具体而言,约德一家的家乡“风暴碗”可谓当地人的地狱,贫瘠干旱,漫天黄沙,一眼望去,整个世界呈黄色混沌状,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这种环境恰恰象征着当时佃农们的心情与未来,由于经济危机的影响和严酷的自然灾害,他们生活在绝望之中,毫无希望而言。同时,这使我们联想到《出埃及记》中以色列人在埃及的遭遇,由于法老下令处死所有的男婴,导致以色列人面临着灭族的灭顶之灾,他们在埃及的路也走到了尽头。在路上这个情节中,
小说与《出埃及记》也有许多地方耐人寻味。摩西在神的授意下,组织以色列人的十二个支派,出埃及,跨红海,辗转40年,终于到达了迦南。约德一家的西行之路也可谓艰难坎坷,有人不住地抱怨旅途中的艰辛,有人私藏钱财。有人离家出走,抛弃了整个家族,汤姆的爷爷奶奶在途中相继去世。其中约德一家所使用的卡车有着特别的寓意:乔德一家在绝望的时候,为生活所迫将家当以低价卖给典当经理人,然后买回一辆汽车。一家人满怀希望,乘着卡车离开了家乡——风暴碗,向梦想地加利福尼亚驶去。此处卡车象征着诺亚方舟,家乡风暴碗则象征着洪水。约德一家在家乡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了生活,被迫离开家乡寻找新的希望。在第三个部分上,小说与《出埃及记》有点差异,这是由当时的社会背景造成的,也恰恰是作品的精华所在,斯坦贝克想借此来揭示社会的黑暗。《出埃及记》中,以色列人到达了真正的希望之乡——迦南。而约德一家在加利福尼亚的遭遇略显悲惨,以约德一家为代表的贫困农户耗尽家财,历尽艰辛地来到加利福尼亚,然而找到的却并非所谓的“希望之乡”,这里充满了冷遇和虐待,吞噬土地的银行家、大庄园主及他们的帮凶警察和恶势力肆无忌惮地对农民进行着剥削。小说的结尾出现的暴雨有着独特的寓意,突然而至的暴雨象征着清洗世间污垢的甘露,为春天的到来做准备。春天是孕育生命的季节,意味着新生命的诞生,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罗撒香所生的却是一个死胎。约翰叔叔把罗撒香的死胎放在篮子里顺河漂流,并口中念念有词“你去告诉他们”,这与《圣经》中摩西的遭遇类似。摩西出生后,由于法老命令处死所有以色列男婴。因此母亲将摩西放在篮子中顺河而下,但后来被法老的女儿救起。虽然罗撒香所生的是个死胎,但作者向我们展示了另一个生命观。罗撒香用奶汁救活了一个即将饿死的老人,她所展示的温柔和博爱使我们联想到圣母马利亚。这位垂死的老者则象征着当时命悬一线的美国社会,最终老者被救活,象征着美国社会虽然处于严重的经济危机中但还是有希望的。
五、人物角度的象征寓意
小说在人物刻画和情节方面套用了《圣经》的某些手法,人物的设计背后都可以看到《出埃及记》的影子,如《出埃及记》中侧重从外部描写人物,不探究人物的心理;《愤怒的葡萄》则强调人物的类型化而不是个性化的倾向。以下将详细阐述人物等细节的象征寓意。
1、数字12
约德家共12人,这个数字有两层象征意义。第一,该数字恰好和《出埃及记》中的以色列人的12支教派的数目相同,以色列的12支教派团结在一起向梦想地前进。约德一家12人一同搭车去加州,在途中,汤姆的哥哥为了迎娶相爱已久的姑娘而离开了大部队:爷爷自始至终都叫嚷着要回到家乡去;汤尼和诺亚最终还是开了小差;罗撒香的丈夫最终也弃她而去。约德一家遇到的问题与以色列人去迦南的遭遇类似。在路上,以色列人遭遇了缺水少粮的困境,还有人心涣散,民众产生信任危机,最终导致了内部的相互屠杀。第二,该数字的象征意义在于约德一家12口人象征着耶稣基督的12个门徒,而传教士吉姆·凯西便象征着耶稣基督,因为吉姆·凯西的名字的首字母与耶稣基督的首字母相同,都是J.C。在西迁途中,吉姆正是约德一家的精神领袖。
2、吉姆·凯西
吉姆·凯西是小说中约德一家的一个传教士,他是耶稣的象征,因为他的名字的首字母与耶稣基督的首字母相同,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之间的联系。在西迁的路上,吉姆的说教是约德一家的行动指南,他带领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朝着那象征富足和希望的加利福尼亚前进,最终为劳苦大众而献身,这与耶稣基督是一致的。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凯西象征着耶稣基督。凯西强调集体的重要性,而集体主义正是当时美国战胜大萧条,重新树立希望的保证。另外,凯西主张反对老的传统,比如当约德妈妈说腌咸肉是女人的活时,凯西反驳到“都是工作,我们却区分男女太过了,以性别分工的时代应该过去了”。从凯西身上可以看到女权主义的影子。凯西的话对约德妈妈的影响很大,自此之后,约德妈妈开始掌管家庭同时积极帮助别人。另外,摩西受上帝的委托率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来到迦南,吉姆·凯西则象征着摩西,他引导着约德一家向加州进发。
3、汤姆·约德
为了约德一家和所有移民的利益,吉姆·凯西在大游行中袭击警察。因此被捕。当他被带走时,他的脸上浮现微笑,他知道他的死会对汤姆和其他移民有所触动。事实的确如此,凯西的死使汤姆明白了他的说教,并使汤姆从一个懒得想未来的人变成一个为人民而不是为家庭考虑的人。汤姆在河中为凯西成功复仇,河水象征着约旦河水,将汤姆洗礼成宗教人物。在此层面上,汤姆·约德是整个家庭,整个移民者的向导者——摩西。
4、约德妈妈
约德妈妈在小说之初是以普通农家妇女形象出现,但在吉姆·凯西的引领下和严酷现实的逼迫下,她跳出小我的圈子,身上闪耀着圣母的光辉。在她身上体现着淳朴劳动妇女的善良美德,在西行的路上,她在一家人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搭救吉姆·凯西;在路上,她对困境中威尔逊一家伸手相救,分给他们钱与肉;在加州,在一家人忍饥挨饿的情况下,把自己家所剩无几的食物与人分享,共渡难关。在困境中,她还是一家的精神向导,她指导迷茫中的汤姆去读圣经。由此,约德妈妈由一个起初“小我”的农家妇女转变成关心整个劳动阶层的“大我”的伟大母亲。
5、罗撒香
罗撒香是约德家的大女儿,拥有美丽名字的她在小说一开始却是非常自私自利。她只想和自己的丈夫在加州过二人世界,享受生活。她一度私欲极重,只关心自己及腹中的胎儿。但当遭到丈夫抛弃和婴儿胎死腹中之后,她的精神受到洗礼,获得了一种全新的,无私的自我意识。这体现在她用自己的奶水救活了奄奄一息的老人的一幕。当她抬起头看着妈妈的眼睛时,仿佛从上帝那里得到了肯定和鼓励,在这一刻,基督博爱精神战胜了私欲。
六、结语
《愤怒的葡萄》这部作品不仅真实地展现了20世纪30年代美国破产农民大迁移的历史,揭露和抨击了美国社会的黑暗现实,而且借助《出埃及记》表现了集体主义和人性的光辉。虽然约德一家在加州过得不好,但是小说是以《出埃及记》为蓝本,所以从以色列成功到达迦南并开始新生活来看,约德一家的未来还是乐观的。尽管人民对当时的糟糕境况很愤怒,但只要乐观、博爱,为了理想而坚持不懈,永不言败,美国人是会渡过难关的。《愤怒的葡萄》中借用《圣经》中的典故及其内在寓意,使该作品具有多义性和丰富性。正确理解小说的结构,情节和人物的象征寓意,有助于我们理解作品的深刻内涵。
作者简介:
姜大雨(1980-),男,吉林省农安县人,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法律语言学;工作单位:燕山大学外国语学院。
王鹏《1981-),女,吉林省吉林市人,研究方向:二语习得、教学法;工作单位:燕山大学里仁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