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之上
2009-04-21俞容蓉
俞容蓉
小时是打滚在乡村田间,那时似乎是会踏三轮的,每每牵了大妈的小三轮,溜溜地就往田间窜,遇着细细长长的田埂,就丢了三轮在路旁——反正也无人偷,放心得很——偶尔也甩了踢踢踏踏的小拖鞋,展开双臂作鸟翼状,摇摇晃晃于田埂之上,来来回回饶有兴致地走,不厌其烦。
劳作于田间的老农们,亦或有时喜滋滋愉悦笑着的农妇,似乎都是认识父亲的,每每指了我,乐呵呵地道:“那是阿飞家的女孩子。”远远地矗立着,抬着手臂,宛若田间的草人,头上还扣一顶麦色的草帽。若逢此况,我停了脚步,放下伸展的手臂,恭恭敬敬,道声“伯伯——们——好!”拖长长的音,然后“呵呵”地笑。深深的酒窝映衬着他们连连不绝的“好——好——好”的应答。还是来来回回摇晃着走,活跃的双手多变化,时而平举,时而双臂扑打,时而食指中指伸开成V字形,贴于头,作蹦兔状(终是不敢真蹦的,还未站稳于那么细小的道上,哪敢不知天高地厚地乱跳),随心所欲,表演于自己的舞台上。
微觉累了,便找垛干草,远远地坐下,托着腮帮子,惬意地望向来来回回走过的那条道。老农们娴熟地穿梭于田埂上。荷一把锄,挑一担草,嗓门响亮地哼出一种调调,厚实地脚板在软糯湿润的田埂上深深镶上足迹,齐齐整整,一步一个脚印,深厚踏实,绵绵延向远方。
夕下的残阳还散着余光,迎着西半天微蓝的光,微闭了眼,迷迷茫茫,暖阳微醺之间,道上行走的人渐渐和道儿混淆在了一起,衬着轻浮几丝云的微蓝的天,衬着茂林葱翠的墨绿的山,天地之间,道上的老农和那细细长长的田埂,是和谐的统一体,老农属于田埂,田埂也化作某种气态精神,随着老农的呼吸,均匀地融入他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然后张扬着,“扑扑”地往外窜,然后再回归到田埂。
每每此时,我都会睁了眼,迫不及待地猛吸上几口,渴望着捕捉到几丝那种气态物质,最终往往闻到一丝半缕的泥土的芬香,于是便觉着有一丝失望,于是便起了身,拂去了身上的乱草,晃晃悠悠走向小三轮。车兜里照例躺着几个乳白色或淡青色的瓜,用细草松松散散着遮着太阳。踏上了车,身后传来纤长的喊声:“回家小心——”“小心——”,这个声响在空荡的 山野之间往往回荡许久。“小心——”,迎面袭来的风让我感觉更多一份暖意。
多年后,很少再往田间溜达,大妈的小三轮也生了锈,最后当成一堆废铁变卖了。这样也就似乎不再见那些田间劳作、田埂上穿梭的老农伯伯,也许他们老得我已不再认识,也许我已扩大版的身影他们也不再熟识,即使曾经碰面,恐怕也不会再彼此惊喜,恐怕再没有那样一个机会道声“伯伯好”,恐怕再没有机会听到连连不绝的“好——好——好”!
只是得先找块草地坐下,我依然会在恍惚间感觉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自己,就坐在自己身旁,微眯了眼,望向远方。远方,一条细细长长的道,道上的人儿荷锄挑担,响亮地哼一种调调。猛然间,有一股气态物质颠颠撞撞向我扑来,不自觉又似乎熟悉地猛吸一口,泥土的芬香,淳厚温润,混杂三月最温暖最善意的那束阳光。然后,听到一声“小心——”,隐隐约约,似远方来。
暖暖的斜阳,衬着轻浮着几丝云的微蓝的天,迎面一阵暖和和的风,我轻轻地笑,浅浅的酒窝荡漾在嘴角上!
浙江省慈溪中学高三(10)班(315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