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小书店

赵大民

我家附近，有四所名牌大学，号称学府区。学校多自然读书买书的人也多，最多时曾有四家书店。一家是卫津南路南开大学对过儿的高教书店，一家是平山道上的马场书友会，另外两家是私人经营的小书店，都以卖古籍为主，门面不大，但各有特色，兴旺时都能吸引很多顾客和读者。我就从这几家小店买过许多很好的书，像中华书局版的《全唐诗》、《全金元词》、《清稗类钞》、《清史稿》等，都是从这些小店买的。后来熟了，他们还能代客寻书，只要你开出书单，三五天内他们准能替你买来，而且送书上门，不收额外费用。这对读书人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方便而又非常愉快的事。然而这样的情形几年前就没有了，随着街道的整治和买书人的减少，三家小书店都先后关门，只剩下一家国营的高教书店支撑着，顾客也日渐稀少。过去我进店买书常要侧着身子走，每个柜台前都挤满了人，有的凝神细读，有的轻轻地翻动书页。而现在却变得非常冷清，门可罗雀。除了几位站柜台的大姐在那里聊天或用手机跟外人说话以外，几乎看不到买书人，也没有任何翻动书页的声音。我感到静得可怕，为什么买书读书的人这样少了?是人文精神萎缩了?还是人的精神世界被商业大潮淹没了?抑或有更复杂的原因转移了人们对纸页书籍的兴趣，而把精神寄托向其他方面倾斜了?

前些时候我从《中华读书报》读到一则消息，更增加了我对这方面的疑惑。《人民论坛》杂志社在全国范围内组织了一次“万名党政干部阅读状况调查”。结果显示，有七成以上的人虽有读书愿望(这个比例不算少)，但由于工作忙应酬多，抽不出时间读书，每周能拿出3-6小时读书的仅占27.6％。就是在这些人中喜欢读畅销书的占15％左右，选择理论著作的仅占8.3％。看来提倡和实际之间还存在着相当的距离。

关于专业人员的读书情况，时下还没有权威性的调查。笔者前些日子和艺术界的青年同行，进行过一次交流对话，自然也涉及到读书的问题。从交谈情况看，能真正踏下心来读书的人凤毛麟角。有的几年不去书店，40岁以下的人喜欢网络阅读。写论文查资料一律上网，这固然很便捷，但缺乏系统的读书计划。对话后，大家起哄让我开一个“必读书目”。天哪，现在是信息时代．知识更新、知识换代瞬息万变，中外出版物铺天盖地，光是各类“经典系列”就不下成百上千种，谁能开出一个哪怕是参考性的“必读书目”来?就是开出来是否就能保证“必读”呢?读书是一种心理补偿，更多地依靠内省，所谓“士不厌学，故能成其圣”。写到这里，我倒是非常怀念那些消失了的小书店，就拿马场书友会来说，离我家仅百米之遥，我出门办事随时都能进去看看，是否来了新书好书?我看到许多像我一样年纪的人，戴着老花镜在那里翻书找书，也看到许多孩子坐在楼梯口一声不响地读书，这是读书人真正的好去处，远远胜过文化馆、图书站。现在在我家周围五里之内，只有一座高教书店，顾名思义，它们卖的书太专业，外文书占了绝大部分，适合老百姓阅读的书太少。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像图书这类精神消费，不一定太集中，建一座图书商厦那样的大书城，固然很气派，但不便民。我去买过几次书，觉得有点像逛庙会，目迷五色，完全失去了读书的兴致。我觉得买书应该像游园、访友、相亲那样步履从容，渐入佳境，十步之内有芳草，在这种情况下买来的书，摆在书柜里才能相看两不厌，不致于成为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