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絮语
2009-04-17澧人
澧 人
由人民美术出版社推出的中国近现代名家画集,因函套呈红色,被世人称为“大红袍”。全国“红袍加身”的画家共七十多位,其中湖南籍的有齐白石(1864—1957)、黄永玉(1924年生)和杨福音(1942年生)。
齐、黄、杨三位画家都没有读过美术院校,而是循“野路子”杀入画坛,七搞八搞弄成了正果。白石先生不用说了,永玉先生从十二岁起独闯江湖,在成名之前干过诸多小营生,如瓷厂小童工、剧团见习美术队员等等。福音先生早年曾被一所大学政教系录取,但出身艺术世家的他对此无兴趣,干脆边谋生边画画,做了一个艺术上的独行侠。自由是艺术之生命,难怪他们的作品有天趣,有真性情和王者气。
黄永玉、黄永厚兄弟对《书屋》杂志关爱有加。2007年,永玉先生在《书屋》发表《晨钟暮鼓八十年》,一面追忆旧雨往事,一面抒发艺术感悟,看似随意剪裁,实则满纸生辉。牛年前夕,《书屋》编辑部恭请黄永厚先生画“春牛图”以添喜气。他完成后兴冲冲地拿给黄永玉先生过目。不料乃兄一看就恼了,说画得这么难看,如何拿得出手。时间紧迫,永玉先生亲自画了一头尾巴高翘的春牛。这一下倒是激起永厚先生的创作激情。他的配文妙趣横生,永玉先生没说半个不字。
杨福音先生与《书屋》的缘份就更深了,因为《书屋》的刊名就是他题写的。十多年来,封面上那近乎完美的“书屋”二字已经走进千万家。其许多书法作品于稚拙中见老辣,体现出一种“讲究的随便”。至于绘画,他的独特贡献是运用反线描法,突出线条的独立审美价值,使传统的文人画别开生面。杨先生又是“书虫”加“书橱”,文艺古籍过眼无数。有次我陪他聊天,提到袁中郎的《徐文长传》,他顿时来了兴致,用长沙话高声背诵了其中精彩的几段。后来我又陆续读到他的一些散文,很是喜欢——“初冬湘水,岸泊枯柳,孤舟断缆,舟上不必有渔人”。这是湘楚大地独有的苍凉。
福音先生自称“长得不漂亮,脸面也黑。头发要白不白”,“不晓得何解这样土”。2000年,他穿双布鞋夹了卷画,从广州去北京的中国美术馆办个人画展。接待方以为他是打前站的,他回答说:“我是前站后站一起打。”这次画展轰动京城,人们发现,这位乍看像个远郊人的小老头,在艺术上却有很深的造诣。
福音先生最为推崇八大山人。他认为,八大的王者之气表现为一种超凡的静穆,“设若亦有涌动,那是大洋之暖流,并不扬波”。在仰慕前贤的同时,杨先生创作极为勤奋,最多的一年达到近千张。他以前抽烟很厉害,但现在毅然戒掉了,可见其胸中确有“勃然不可磨灭之气”,打定主意要再画二十年。
在社会上,常见的现象是贫穷者慑于饥寒,富贵者流于逸乐。而定居广州的福音先生却一双布鞋穿三年,两件汗衫对付大半年。他说,人只要有饭吃,能吃饭,生活质量其实并无本质差别。有了饭吃,精神追求愈多愈好,不妨奢侈逾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