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未决

刘　玮

在曲折延绵的大海边，皓天与鹏飞的思想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就像浪花溅在礁石上生出了复杂的分形。皓天对宏观世界的印象也像晴朗的天空忽然间变化出朵朵规则排列的白云，从有序到无序再到更高级的有序，从而走向混沌……

吃过午饭，他们准时来到科学院学术报告厅，名为“决定与非决定”的报告马上就要开始了。皓天找了个座位坐下，回头却发现跟在后面的鹏飞不见了。

主席台上设有一排五个座位。不一会儿，旁边的小会议室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学者，他们走到右边的两个座位前，男学者向大家说着：“她总是说假话!”

女学者则告诉大家：“他在撒谎!”

皓天心里很纳闷：这算什么意思啊?他们俩究竟谁在撒谎?就在大家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小会议室里又走出一男一女两位学者，来到左边的两个座位前，女学者指着身边的男学者说：“他总是撒谎!”

男学者说：“她说得没错!”

大家心里明白，这是学术报告设下的思考题。还没等大家搞清楚到底谁在撒谎，一位风度翩翩的老学者径直来到中央的座位前，皓天仔细一看原来是鹏飞!他微笑着说：“我在撒谎!”

五个人落座后却一言不发，等待着大家讨论。皓天先盯着台上有边的两位思考着：假设男学者说的是真话，则女学者在撒谎，而女学者说“他在撒谎”，说明男学者说的是真话，假设成立；可是若假设男学者说的“她总是说假话”是在撒谎，就说明女学者在说真话，而她说的是“他在撒谎”，假设也成立!怪了!再来看第二对学者的对话，皓天同样用假设法进行判断，但无论怎么假设，结论都会被推翻，根本无法作出判断。而鹏飞说的“我在撒谎”同样让人无法判断，说这是真话吧，他自己却说是在撒谎；说是假话吧，他又承认了自己在撒谎。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台上的鹏飞开腔了：“大家判断清楚我们这三组话了吗?是不是每一组都无法确定真假?这就叫做‘悖论，但是现在请大家再考虑一下，我们这三组话之间有什么联系?”

接下来，台上的讲话可就扯远了，什么古希腊、亚里士多德、罗素、希尔伯特、哥德尔……皓天还在想着那三组话，他头脑里一边翻腾着那搞不清的悖论，一边竟打起磕睡来……懵懵懂懂之中，他一边走一边喃喃自语：“到底谁在说谎?”

猛一抬头，皓天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荒岛上。“这是什么地方?”皓天不能确定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地方，他看见前面好像有一座庄严的殿堂，决定先过去看看。

皓天还没走几步，前面突然出现了几个士兵模样的人，他们不容分说押着皓天来到大殿前的广场上。广场上竖着两个高大的塑像，皓天被带到两个塑像中间的大鼎前，一位教皇模样的人走上前来。那人扫了一眼皓天，合手念道：“主啊，我们终于等来了可以祭祀您的人，#※§★……”一番祷告之后，那人向皓天正色道：“非本岛居民必须说清楚来本岛的目的!如果你说假话，将在右边的谬误之神面前被杀死，以祭奠谬误之神；如果你说实话，将在左边的真理之神面前被杀死，以祭奠真理之神。5分钟之内不作答，将被视作撒谎。快说，你来本岛是想干什么的?”

皓天心想：这下完了，不管说什么都免不了一死!这是谁制定的法律?明摆着是要欺负岛外来客嘛!可是我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死了啊，好歹我也是闯荡过宇宙的人，今天难不成要栽在这个破岛上?冥冥之中，皓天感觉在这无路可走的死路上，应该有一条生路，他记起了那个无法判断的悖论。

此时皓天的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3分钟不到，他微笑着抬起头，高声说道：“主教大人，我——来贵岛——就是想要在谬误之神面前被祭祀的!”

主教一听，瞪圆了双眼：“你明明在撒谎!这世上哪有人不远万里，专门跑到我们这无厘头岛来找死的?来人，快把他拖到谬误之神面前砍了!”

两个士兵将皓天推到右边的神像前正要动手，皓天喊道：“我说我要在谬误之神面前被祭祀的嘛，我说对了!”

主教一听，觉得没错啊，皓天刚才说的是实话：“那就把他拉到真理之神面前砍了!”

两个士兵便将皓天拉到左边的神像前又要动手，皓天又喊道：“我是说我要在谬误之神面前被祭祀的，而你们却将我拉到这边，我说的是实话吗?”

在将皓天拉往左边的时候，主教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听皓天这么一喊，主教似乎明白了，要是将这小子祭奠真理之神，他刚才说的就是假话了；要是将他祭祀谬误之神，他说的话又成了真话，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主教正左右为难之际，那两个士兵已经自作主张将皓天拉回谬误之神面前，刚要举刀，皓天朝他们喊道：“老兄，有没有搞错?我说的是实话!”那俩士兵一听，拉起皓天又奔真理之神而去，刚到真理神像前，皓天又开口了：“老兄，又搞错啦!”那两个士兵只得再把皓天拉回。就这样，皓天被他们俩拉过来、拉过去，拉过去又拉过来……已经快累垮的两个士兵，思维也陷入了无休止的悖论之中，不能自拔：“主教大人，您就把我俩一边一个祭神吧!”

主教白了他们一眼：“把他带到国王那里!”威严而又富丽堂皇的殿堂里，万人敬仰的哥德尔正朝着他们微笑。皓天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

“快请起来!”皓天的头感受到了疼爱的抚摸，他抬头一看，却是鹏飞站在面前。

“小心着凉!”

环视四周，学术报告厅里空荡荡的，听报告的人已经走光，皓天不好意思地抹了一下流到腮边的口水……

“鹏飞，我把我刚才的梦讲给你听，你一定要给我讲讲哥德尔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