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消遣
2009-04-10汪洋
汪 洋
在美好的书中,写出的误解也是美好的。
——马塞尔·普鲁斯特
裹着皮夹克坐在出租车里,我经常会要求司机把电台广播的声音放大一些,这像是一个习惯,司机不是我的陪伴,我们之间如果想建立起交谈,要费一番周章,对于厌恶繁琐的我来说,听一听广播来排遣路上的暇余,算是再好不过的了。
也可以看路人,观察他们走路的样子。穿着,色彩。打几个电话,解决一些工作上没完的事。打给母亲,说些天气,饱暖的话。家里在装修房子,我的房间装成什么样,母亲总是要再来请示,书房的玻璃到底是毛糙的还是精细的花纹,要能摆下多少本书的书柜。我一一回答,我为她能尊重我唯一在意的一点事感到满意。
客人来时我们可能坐在一起,如果是花园里,常常会套上一件舒服的衣衫,坐在一角的精挑细选的椅子上,倒一点点喝的——不需要特别昂贵的饮料,沉郁时可以喝啤酒和咖啡,宁静的时候可以来一点南方春茶。很可能,话题会涉及文学和建筑,这不是一个标榜教养的习惯,却变成了生活里的必须,就像诗歌对现在的人来讲,用途越来越少,非要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定期读一些诗,就只能含糊其辞,诗是必须。需要一些见识渊博的朋友,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我一般选择沉默。偶尔会点一下头,笑两声,不需要恭维对方的见识,这不过是礼貌。我跟朋友们都不常相见,相约一些纸醉金迷之所就更加的不合自己的胃口,我们保持神交、神秘和对彼此的敬仰,就像普鲁斯特描述的那样,“不乏殷勤交好之情,但是只要说出冷冰冰的再见,那种亲密殷勤就会告一段落”。
我只要出发去一个目的地,哪怕是赴一个约会,也常常不合时宜地带上一本书。精装简装都无所谓,只要不过重,过分花俏,变成一个耀眼的累赘。常会有这样的担心,如果两个人,在北京这样大的城市里相约一个目的地,谁早到半个钟头是平常的事情。一本书恐怕是就像有人出门要照一照镜子那样的,算作一个偏执的必要吧。我只要去到大学的校园里,一定找个安静的地方抽根烟,到自习室坐会儿,甚至跑到课堂,坐在后排听上一节课……
做时尚杂志,常遇到男人如何消遣的问题。抽好烟、喝好酒、开好车、抠好女,这样堆积起来的男人像是相互之间可以随意拼贴的模版。朱光潜感慨过,消遣就是娱乐,无可消遣当然就是苦闷。世间喜欢消遣的人,无论他们的嗜好如何不同,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有强旺生命力。依我看,这境界小了。消遣是人生构成的全部。记录这些消遣,就像书页上的细微得容不下一粒灰尘的小孔,吸进数不清的记忆。它们与生俱来,没有意味,积攒成厚厚的一本时,就变成昨日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