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客：女性话语空间的拓展与反思

赵绮娣

摘要本文在考察博客网女性博客样本的基础上，结合网络博客的传播特性。以多维视野分析了博客如何使女性话语空间得到拓展；同时从主流意识形态、网络技术、传播效果等方面探讨了限制女性博客话语表达的不利因素，为女性话语的建构提供了一种思考角度。

关键词博客女性话语传播

中图分类号G206文献标识码A

博客(Blog)作为一种新兴的网络传播媒介，其自主化、平民化及“零准入门槛”的特性使独立的个体在互联网上拥有了一个独立传播者的身份，个体的话语权在某种程度上得到尊重和张扬。笔者对“博客网”(www.bokee.com)注册的21—50岁的女性博客进行了抽样分析，发现网络博客的存在对女性话语空间的建构有着积极作用；但同时主流意识形态、网络技术以及传播效果等因素依然限制着女性话语的表达。

一、拓展的话语空间

1公私领域的模糊，为女性提供了现实的话语场所

博客是一种公开的浏览器，它为人们提供了自由言论的场所。同时也是一种网络个人出版方式，它完全符合哈贝马斯对公共领域的定义：“举凡对所有公众开放的场合，我们都称之为公共的”，“公共性本身表现为一个独立的领域，即公共领域，它和私人领域是相对的”，从笔者考察的女性博客来看，她们在托管网站提供的空间里以个人的视角表达思想、记录日常经历、讲述真实体验，将原本具有高度私人化的内容通过博客这一发表形式转换进入公共空间；阅读者可以通过固定的博客网址进入博客，观察和了解博客作者的私人行为。个人空间变成了公共领域。而这种私人话语进入公共领域的方式又非常方便，进入门槛低，传统意义上进人公共领域的门槛完全消失，门槛的消失意味着公私领域界限的模糊以及对传统话语权力的部分消解。

2平民化、去中心化的特点，使得女性话语的差异性表达成为可能

女性主义关于话语的理论强调差异和女性经验，向一切“前提”、“基础”、“中心”发出质疑，要求消解男权话语霸权，而它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去中心和多元化。这种去中心除了表现在去除男性中心之外，还表现在去除妇女内部的中心和等级制度。

博客所具有的平民精神和去权威、去中心的特性以及越来越显现出的多元文化、多元价值观、多元圈子的形态，意味着一种话语权的解放，这正与女性主义的话语策略不谋而合。女性的多元声音正在博客里积蓄某种力量，这无疑对传统的意识形态和男性中心文化构成威胁，它或许是一种颠覆性的破坏现有秩序的力量，也未尝不是一种积极的建设性力量；无论它的表现是潜在的、暗涌的抑或是外显的、直接的，博客终究为女性话语的表达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场所和条件。

3隐匿性、个体“把关人”模式有利于女性真实经验的言说

“隐匿性”是网络传播的一个特点。大多数女性会在博客中给自己重新命名，在隐去现实身份的同时，使得真实经验的表述更容易也更直接。在现实的社会秩序中，既存意识形态、传统价值观念、男性偏见等等共同构成对妇女经验的忽视和歪曲；而女性若按自己的意愿去说话，便要承受相当大的压力和困难。匿名制的采用，一方面加强了博客的私人化，切合了妇女个性，另一方面也方便地隐去了她们现实中的真实身份，使女性更容易摆脱现实社会中的男性文化统治和话语压抑，既无须承担现实环境的压力又能够发出自己的真实声音。

从传播学的角度来看，博客的个体“把关人”模式为反映女性真实经验的话语进入公共领域创造了有利条件。博客的传者与把关人基本合一的特性，使妇女完全可以改变以往被动接受男性话语的处境，作为传播主体和“把关人”，她们的形象和内心都不必再被别人言说，信息的选择、链接和话语的发表完全依赖于妇女自己的意愿。个体“把关人”模式不但赋予了女性言说的权力，同时也开阔了她们言说的空间。

4从“精神交往”到“姐妹情谊”，博客为女性交流创造了条件和契机。就传播特征而言，女性在博客中是多重自我的主动展现，即通过文字、图片、链接等丰富的符号系统体现出各自的独特性，在稳定的域名里通过传播行为塑造立体、多元的女性形象；其传播文本一方面是话语的表达，另一方面也是寻求对话的独白。

对于女性，她们自身独特的生命体验，关于身体，性，生育，感知方式等等，这些只有同性才能真正领会，“即使最有同情心的男人，也无法完全理解女人的具体处境”，西蒙娜波伏娃如是说。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姐妹情谊”(sis-terhood)这个词曾风靡于两方文化理论界，它意在鼓励女性认识社会中的性别歧视现象，并了解女性的共同利益，因此，自觉发展姐妹情谊被视为是对性别不公的社会现实的一种有效对抗。在女性之间，寻求那种相互体认，自我发现的激情，建立一种稳定的情感纽带，以实现完整的女性的精神自我的需要或许比以往还更重要、更紧迫。女性博客的大量出现，则为女性间“姐妹情谊”的重建创造了良好条件和契机。这种“情谊”还有可能借助MSN、Email、电话、会面等将博客空间中的“精神交往”延续和强化到现实世界中来。

二、突围后的反思

然而，当博客为女性拓展话语空间、在女性的生活经历和真实体验渐浮于网络表层的同时，即存话语结构依然在其中存在着影响与限制，一些阻碍女性话语表达的因素应当引起我们的重视。

1主流意识形态对女性博客的影响

在当代中国，意识形态领域内出现了由强调性别绝对平等的理念转向强调性别差异的演变，大众话语用恢复性别差异的概念来“恢复”女性的性别身份，要求女性既是高素质的、独立、成功的，又必须是美丽的、温柔的、贤惠的，这种要求不仅是一种对“女人味”的界定，更使女性陷入了两难的现实困境。一方面女性试图以自我价值来抵制这种话语评估体系对自身的诱惑；另一方面，这种评估体系的合理性已非常牢固地以“科学”的名义以及评估妇女差异的名义被建立起来了。博客中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不利于女性发展的“声音”，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男性价值在女性博客文本依然闪现

博客中，尽管一部分女性已经确立了以女性的立场和视角看自己和世界，但是在社会现实和意识形态的双重夹击下，有时候女性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以男性价值标准来要求自己。在一篇名为《女人需要学会四种气质》的博客日志中，作者这样写道：“男人欣赏乐观自信的女人。这个世界上自强自立的女人多了，男人背负的精神压力就比较小。”、“站在现实的根基上能够清醒地审视自己的有主见的女人，也不失为男人眼中可爱的女人。”这些话语的发表无论是女性的自愿选择还是被伪装成“女性声音”的男性话语所欺骗，它毕竟是男性价值的体现。

这种对性别意识的麻木和对自身处境的漠然，是男性价值标准内化的直接结果。尽管这种现象只存在于个别女性博客中，但是作为一个充满希望的女性话语空间，我们依

然期待着女性自觉培养批判的眼光和反抗的能力，以便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2)“世俗化”的快乐使女性易落入商业与男权合谋的陷阱

在当代社会，女性对生活质量的追求与物质享受空间的结合，使之成为社会生活的现实原则。“女性接受商业文化的熏陶并不是一个纯道德、纯理性的过程，它必然伴随着商业化进程。”一些女性在博客中展现着她们“快乐”的生活经验，比如美容瘦身秘诀、购物乐趣、美食烹饪技法、娱乐新闻等等，这些都被作为一种“时尚”和“生活品味”呈现在博客文本里，谁也不觉得自己在迎合商家，甚至还被当作女性自身价值的一部分。

不可否认，商业文化的性别价值取向也引导着整个社会心理。这其中就包含着以男权为中心的女性被看、被从属的价值观。当女性被引导着去追求更轻松、更舒适、更漂亮的生活；甚至将这种消费的自我满足定义成幸福的时候，“世俗化”的快乐便又使女性落人男性的视阈。

2网络技术依然对女性的话语表达存在限制

从另一个角度看，在博客“零准入门槛”的背后，网络技术依然对女性的话语表达存在明显的限制作用。

(1)仅注册无内容的博客大量存在。在抽取的女性博客样本中，仅注册无内容的无效博客占总比37.8％。一部分女性尽管踏入了博客的“大门”，但又沉寂在网络的边缘，渴望叙说又止步不前。针对这一现象，笔者认为除去网站因素和博客使用者的有意行为(如转向其他托管网站)之外，女性对博客技术欠缺或生疏是一个重要原因。

(2)链接应用不普遍。博客页面的链接同样也是一种话语的表达形式，它们不仅能够拓展女性的知识和话语范围，而且能够尽可能的扩展传播的地域和领域。但是，在抽取的样本中，只有不到40％的博客在其首页有链接，说明大部分的女性博客还没有掌握或充分利用这一新技术优势来拓展话语空间。

(3)更新慢，访问量较小。作为网络日志，更新率和访问量是重要的评价指标。而没有更新的日志不仅对于受众，就是对于传播者本身也会失去意义。从抽取的样本来看，女性博客的更新速度并不是很及时，访问量在1000以上的也不到总样本量的三分之一。

如果说这当中有网络写作习惯的养成和网络传播的技巧问题，那么笔者认为，正是由于对网络媒体的认识不够或技术欠缺，使得大部分普通女性对于自己的博客建设仅处于“自发”状态，即根据自身的表达欲望有感而发，因繁就简，距离自觉加强影响力和扩大传播范围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3“知沟”的扩大，掩蔽了社会底层女性的声音

在女性博客越来越活跃的今天，一个不争的事实令人难以回避，那就是它也正在加大女性内部的差异，“知沟”的扩大，掩蔽了一部分社会底层女性的声音。

从我们考察的结果来看，女性博客中的话语都隐含了都市的视角和立场，女性在谈论和传播着都市生活、就业、发展、情感、文化知识以及性；她们对事业的执着和对感情的执着同样真实的表露出来，同时在话语表述中也表现出了对自身独立奋斗和承受压力的愿望和要求。而这些与广大的下岗女性、农村女性和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女性的生活现实相去甚远，关于她们的生存环境、健康情况、教育状况乃至两性问题在博客中基本找不到任何叙说的影子；自然，这些女性也无法从博客中获得任何帮助。从这个意义上讲，博客只是“知识女性”的专属，而被遗忘的那部分群体在女性内部又一次被“边缘化”。

除了经济地位以外，现在的知沟障碍还增加了信息技术这一因素。没有经济基础，没有相应的知识结构和电脑技术，博客是无法发挥作用的。这就在女性内部之间形成了双重的知识沟，在扩大社会知识传播的不平等的同时，也正在扩大那些使用者和没有能力使用者之间的差距。更为重要的是，一部分社会底层的女性因无法使用博客，渐渐被隔离在“拓展的话语空间”之外，由此失去了可以属于她们的话语表达机会。

对于博客而言，它已经为女性的话语表达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空间，并且为女性主义的传播和发展创造了良好契机。然而，意识形态对媒体及大众文化的悄然渗透，必然会影响到女性的行为和心理；技术的欠缺和传播本身带来的问题也会使女性话语在博客中的建构面临种种困难。如何抓住网络传播提供的有利契机，促进女性话语权力的觉醒，消解男性话语霸权，重建新型和谐的男女两性关系。正是当下我们关注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