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摩天轮到潜水艇

羽　毛

第一个故事，与摩天轮有关。那是周末，天高云淡，两位大学生在公园的摩天轮下相遇。男孩不屑地说：“怎么都喜欢玩这个呀。”女孩淡淡地笑着说：“据说情侣坐着摩天轮到达最顶端的时候接吻，会感觉到达了天堂。”

他看一眼她，忽然心神摇荡。

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一个大雨之夜，他被阻隔在书店，忽然接到她的来电。问明他在哪里，电话就断了。过了半小时，女孩举着伞，出现在书店门口。她的长发湿淋淋的，眼睛水汪汪的，犹如海滩边守望王子的人鱼小姐。

从此两人陷入热恋。他常常抱着那把白色吉他，为她弹唱歌曲，《大嘴巴》、《青花瓷》或者《闪闪的红星》。她亦乖巧懂事，体贴温柔，为他在冬日编织蓝色围巾，夏日备好菊花茶。他知道女孩的母亲因患糖尿病去世，父亲一直在外打工，对她更生怜惜。

一切都因一纸诊断戛然而止，女孩竟也查出身患糖尿病，并且在两个月内病情忽然危急，医院六次下达病危通知书。女孩不得不辍学，租住在小屋里，男孩成了日益专业的护理。

那段时间，女孩一天需要注射四次胰岛素，药费昂贵，都是男孩四处奔波筹借。

穷途末路之际，男孩以200元的低价，去热闹街头卖掉了相伴多年的吉他，换得女友的一针药剂。那吉他，还是他初中时荣获“校园十佳歌手”的奖励，陪伴多年，他已视若老友。一

他又瞒着父母辍学打工，去酒吧推销红酒，遭遇到各路冷眼。晚上回家时，这个初涉人世的大学生，在婆娑的树影下伫立良久，忍住软弱的眼泪。

然而，走进出租屋，男孩还得面对性情大变的女友。易怒，多疑，还是那个人鱼小姐吗?他强装笑颜，又唱又跳，哄着她吃下了药，看她蜷缩在床上，仿佛睡了，才独自出门来到公园，久久仰望繁星下的摩天轮。

第二个故事，与潜水艇有关。

也是一对年轻恋人，女孩很漂亮，毕业后执意独自来到北方，圆自己的明星梦。她说：“等我成了明星，红得不得了，我们就藏在大海的潜水艇里享受二人时光啊!”

是玩笑话，可是藏着大海汪洋般的幸福。

女孩赴京半年，自称在某家影视公司做平面模特，两人一直热烈联系。忽然一日，女孩提出分手。男孩不能置信，在女友手机持续关机之后，他赶到了北京。之前女友说过租住在西城区某条小胡同里，于是他拿着女友的照片，日复一日地去各条蛛网似的小胡同寻找。半个月后，他心力交瘁，形销骨立，终于有个老头子说认得照片，但神色狐疑：“你要找她?好像不是好女孩。”

入夜，他等在小胡同口，果然看到女友出现。短到极致的热裤，露出小蛮腰的背心，浓妆艳抹，一摇一摆。女友进了一家昏暗的酒吧，和三两个男人喝酒，搂搂抱抱，他在一角看得心胆俱碎。他忍了又忍，才赶上去相认，女友见他状若撞鬼，闪身逃进了拥挤的人群。

不得已，他只好求助电视台。

经过记者的再三劝说，女友终于来到录制现场，在玻璃墙之后，讲述不堪的往事。

她进了某家所谓的影视公司不久，老板道貌岸然地解说了此行的潜规则，如若不从，断然难大红。她思虑再三，还是从了老板。谁知老板竟在床上安装了视频摄像头，然后拿着录像，“请”她去见各种各样的“投资人”，索钱拍戏。

最老的一个投资人，满头白发，一脸皱纹，亲她的时候，她几乎要发疯。

在发疯之前，她离开了那家“骗子公司”，但再无勇气面对深情男友，干脆混迹于酒吧舞场，只求明日饭钱。

男友听得脸色苍白。半刻后，他起身走到玻璃墙前，柔声说，宝贝，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重新开始。

女孩捂住脸大哭：我对不起你，配不上你。

男友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只爱你。我永远爱你。

女孩仍在啜泣：可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面对你。

男友说，爱情永远是干净的。我还要带你去深海的潜水艇，我记得你所有的梦想……

第一个故事的结尾——女孩在深夜的摩天轮下找到了男孩，含泪道：“我总发脾气，就是不忍连累你，要逼你走……你真傻。”厄运仍在虎视眈眈，然而他们在拥吻里抵达天堂。

第二个故事到了那里，男孩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走到玻璃幕墙后，狠狠地拥抱了女孩。他们缠绵的侧影，美好如诗。

钻石不是用来割玻璃的，爱情也不是用来对抗苦难的。然而，真的钻石，犹如真的爱情，必能割破一切苦难，于病苦厄运之上，于肮脏尘世之中，焕然亮相，熠熠生光。

从摩天轮到潜水艇，从一颗心到另一颗心，爱的光辉，无所不在。

编辑／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