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特小说中的结构
2009-03-30罗少清
[摘要]本文以产生于20世纪的结构主义的一些观点解读产生于18世纪末的哥特小说,具体以经典文本《奥多芙的神秘》为例子,从结构主义的基本理论出发,主要分析《奥多芙的神秘》,结合其他哥特小说文本,探讨哥特小说中的二元对立结构。
[关键词]结构主义;哥特小说;二元对立
结构主义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盛行于西方的一种哲学思潮,同其他众多的西方哲学流派和文化思潮一样,结构主义的产生也是西方社会文化发展的产物。具体说来,结构主义是在20世纪20年代索绪尔结构语言学的影响和启发下产生的。正如英国学者霍克斯指出:“结构主义基本上是关于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结构主义者认为客观世界既是真实的,也是可以被认识的,构成客观世界的事物的本质不存在于单个事物本身,而是存在于事物与事物之间的关系中,结构主义关注的是对结构的感知和描绘,试图通过建立一个关于客体事物的结构模式达到对客体的认识.
结构往往分为表层和深层两种,表层结构可被直接观察,深层结构是事物的内在联系,只有通过建立某种认知模式才能得知。结构主义者说的主要是深层结构。在结构主义的观念中,往往是凭借成对的概念来建立结构,如索绪尔的语言与言语、所指与能指、历时与共时等,“二元对立”的概念是结构概念的基础。
法国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在《结构人类学》中对古希腊俄狄浦斯神话的著名分析典型再现了结构主义的分析方法,俄狄浦斯神话包括三个在时序上相互关联的故事:第一,菲尼基王子卡德摩斯杀死巨龙建立忒拜城;第二,忒拜城王子俄狄浦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弑父娶母;第三,俄狄浦斯的两子一女在王位争夺中发生悲剧。列维-斯特劳斯从三个故事的表面情节中选择出十一个神话要素,将其组合成四个纵列,构成两个二元对立项:第一列和第二列相互对立,前者过于突出血亲关系,后者又过于贬低血亲关系;第三列和第四列相互对立,一是对人由土地而生的否定,一是对人由土地而生的肯定。虽然列维-斯特劳斯的这种分析方法受到很多人的责难,例如,有学者认为神话要素、纵横排列、二元对立项等的提取和安排有很大的任意性和主观性,无助于对神话和作品本身的了解,但列维-斯特劳斯的分析方法还是很可取的。
西方的哥特小说中有很多神神怪怪的描写,应该说这类小说与神话是非常接近的,也是强调怪异与传奇。哥特小说是18世纪中叶在英国诞生的一个小说流派, 哥特(Goth)一词最初来自于条顿民族中哥特部落的名称。哥特小说多着眼于对光明与黑暗、善与恶之间的对立和冲突的描写。从基督教的观点来看,这种对立和冲突归根结底是上帝与魔鬼之间的永恒对立和冲突。而这种光明与黑暗、善与恶、天使与魔鬼的对立和冲突是哥特小说最突出、最普遍、最持久的主题,它贯穿了哥特小说发展的整个历史。 因此二元对立既是哥特小说的恒久主题,也是它的根本特点。接下来我们分析一部经典的哥特小说《奥多芙的神秘》,从结构主义的角度来解读一下这类小说的二元对立。
《奥多芙的神秘》描写的是贵族少女艾米丽的经历,情节跌宕起伏。全书以艾米丽和父母隐居在乡间的田园生活开始,以她历经艰辛的自救过程并最终与相爱的另一位贵族成婚结束。小说有四大卷,是“所有哥特小说中篇幅最长的”。小说第一卷写艾米丽与父母在加伦河畔城堡的归隐田园生活,其中有大量对加斯克涅田园风景,比利牛斯山脉和郎格多克草原的描绘,这一卷的一大特点是充满了感伤的情调,与一般的感伤小说相去无几,小说中多处写到艾米丽的父亲圣奥伯特先生对对人世浮华的感慨,圣奥伯特夫人经常“眼里充满了泪水”以及艾米丽那颗敏感的心灵。小说第二卷写艾米丽在父母去世后,庸俗无知而又跋扈的姑母做了她的监护人,姑母“爱”上了一个意大利的来宾,不久这个阴沉的意大利人芒托尼成了艾米丽的姑父,姑母抱着对芒托尼有着巨大财富的虚荣想法答应一起回意大利后,芒托尼又强迫艾米丽同他们一起回意大利,最后他们到达一座有着灰黑色发裂高墙的哥特式建筑——奥多芙城堡。自此一系列恐怖的事情接连上演。坐落在亚平宁山脉奥多芙城堡年代久远,因为常常闹鬼久已无人居住,城堡中幽暗潮湿,有的是阴森可怖的画像和关于神秘死亡的传说。艾米丽被安置在古堡中一个偏僻的房间,深夜中经常有奇怪的声音发出,她多次看到有影子一样的东西经过窗帘。。。。。。,恐怖时时刻刻折磨着艾米丽,姑父控制了这两个异乡来的女人后,一心要得到的只是她们房产而全然不顾她们的死活,姑母因为不屈服于芒托尼,没有把法国的房产交出,被囚禁于古堡的塔楼中,不久死去,艾米丽独自面对着芒托尼的威胁和他的同党(他们实际上就是那个时期的兵匪),几次都快挺不过去,完全凭着最后的希望——对故乡的情人瓦朗康特的爱——才得以支撑,最后趁一次混乱的时刻, 艾米丽在女仆安尼特等人的帮助下一起逃离了意大利回到法国,在故乡又经历了诸多误解之后才与心爱的人有了最好的结局。
《奥多芙的神秘》与其他诸多哥特小说类似,小说中的表层结构是贵族少女艾米丽和恶棍姑父芒托尼的对立,这种对立显然不是那种你死我活的对峙,因为艾米丽在自救的过程中要面对的是一个强悍的对手和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匪,可以说相当的弱势,但是哥特小说的积极一面就在这里,哥特小说中常常有弱势的少女与凶悍的恶棍的对立,比如贺拉斯·瓦尔浦尔的小说《奥特朗托城堡》中的伊莎贝拉对凶暴的曼弗雷德亲王的反抗,她先是由于曼弗雷德继续霸占城堡的需要,被迫接受了与曼弗雷德的病弱的儿子的婚约,就在准备举行婚礼仪式的时候,新郎被从天而降的巨大头盔砸死,接着又马上面临再嫁给公公曼弗雷德的厄运,她开始不断受到曼弗雷德的威逼、骚扰、追逐,她虽然是个柔弱的少女,却勇敢地抗争邪恶的事情。马修·刘易斯的《僧侣》中的阿格尼丝虽然被迫戴上面纱做了修女,但从没放弃对人世幸福的追求,即使被发现了逃走计划而遭受到残忍的女修道院院长多米娜的野蛮的非人折磨,也没有屈服。雨果的《巴黎圣母院》中吉普赛女郎对禽兽般的副主教的反抗也是尽人皆知的。
有学者认为压迫、蹂躏少女的恶棍多为父辈人物,说“这种准父女关系清楚地表明,哥特小说中的恶棍是旧式父权的代表,他们粗暴野蛮、阴险残忍的特性以及对女主人公的迫害体现了中世纪父权制度的压迫性与恐怖性”,这个说法固然很有道理,但小说中除了“体现了中世纪父权制度的压迫性与恐怖性”之外,小说更多也表现了女主人公的反抗,虽然是弱势的反抗,但是也是持久不断的抗争,哥特小说一直不受重视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小说中对黑暗有太多的描写,反抗不够积极,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消极的反抗,但是很多人忽视了一点,黑暗中的光明与白昼中的阳光相比,前者也许没有后者更光亮更有热量,但一定更能鼓舞人心,消极的反抗是形势所迫,其中衍生的积极进取的涵义才是哥特小说真正要表达的,只不过很多人因为看到了小说中太多的“黑暗”而忘记了极少但珍贵的“光明”。
哥特小说中的“哥特素”无处不在, 小说表层结构中的天使形象总是以善良的少女出现, 如《奥多芙的神秘》中的艾米丽,《奥特朗托城堡》中伊莎贝拉,《僧侣》中的阿格尼丝和安东尼亚,《巴黎圣母院》中的爱丝梅拉达等, 表层结构中的恶魔形象则比较多元,如阴沉的恶棍姑父芒托尼,凶暴的亲王曼弗雷德,伪善而又淫欲十足的修道院院长等,小说的深层结构实质就是天使与魔鬼的对立,之所以这么说,因为基督教对西方的影响之大是怎么说都不为过的,与其把哥特小说解读为父权压迫还不如解读为天使与魔鬼的二元对立,因为前者只看到压迫而忽视了天使们的反抗和斗争。
参考文献:
[1]马新国主编:《西方文论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2]刘意青主编:《英国18世纪文学史》,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
[3]苏耕欣:《压迫与保护、对立与倚赖》,《北京大学学报》2003/4
[4]李伟昉:《黑色经典——英国哥特小说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年版
[5]安·拉德克利夫:《奥多芙的神秘》,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6]贺拉斯·瓦尔浦尔:《奥特朗托城堡》,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作者简介:罗少清,男,河南信阳人。现就读于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07级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