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易经》
2009-03-25杨东明
杨东明
周易大热的那些年,也跟着读了几本关于《易经》的书。被人称作所谓的文化人,没啃过四书五经,总觉得像是盖房没有奠基打桩。然而,几本书啃下来,却仍旧是雾水一头,要领不得。
去了一趟汤阴县,拜谒了周文王姬昌演《周易》的羑(音有)里城,顿然觉得好像让醍醐灌了一回顶。当初读“易”之时,每每会对着那些长长短短的“—”和“——”生出疑惑,不知文王缘何会想出用这样的图形作为卦象的标记?及至看了囚台边旺长的蓍草,方才大悟,那些长短不一的卦形,不过是蓍草的枯茎罢了。身为囚徒,手边并无长物,也只能扯些蓍草把玩解闷了。
一个死囚,不知何时纣王就会将他“辟尸”,将他“炮烙”,想必精神压力极大,惶惶然不可终日。用蓍草棍棍推演八卦。让自己陷在变幻难测的玄想之中,不失为一种排遣和消解压力的方式。
姬昌被囚前,已经做了“西伯”,统领着西方周姓一族。忽然间由爵爷而为阶下之囚。那变易是很大的。世事无常,运数不定。“易”(变)应当是他心中最深的感慨了。他无疑是企盼再度变易的,他必会冥想各种咸鱼翻身的可能,如此一来,用八卦推演变易就成了精神的和实用的双重需求。
一个天才的死囚穷尽所能专注和投入地推演先人伏羲的八卦,必有所得必有不满。八种排列八种组合对于他来说就显得过于简单,由八而生出六十四就成了某种必然。其实,八能生出六十四,六十四又何嘗不能生出四零九六,四零九六再生出……只是如此一来就过于繁复,让人难以把握。这样一想就明白了,《易经》是在讲变与不变的,它包含了偶然性、或然性、必然性,这就有了哲学的味道,有了辩证法。易是用数的变化来表示的,也就有了数理;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那些卦辞与爻辞上至天文地理下至人伦道德,森罗万象无所不包,也就汇聚了先人们博大的知识和智慧。
周文王是善于机谋权变的,纣王杀了他的长子伯邑考炖成肉汤,周文王心知肚明却装傻充呆,硬是将肉汤喝下去,然后趁人不注意再吐到荒地里,让羑里城多出了一个“吐儿冢”。周文王的部下是谙于行贿的,他们用宝马和美女讨得纣王的欢心,竟然使周文王得释。复出之后的周文王先后灭了黎、邗(音含)、崇等国,最后由他的儿子周武王灭掉了殷商。如此尉烈的变易是纣王所始料不及的,亦不知是否是周文王曾经推演过的结局?
世事变幻无穷,人生的机缘际遇,难以逆料。或许正因为如此,人类才力求做出预测的吧。把握变化推测未来,是人类永远的心理需要。人类已经在预测天气了,人类已经在预测地震了,人类还想要预测更多更多的东西。做官的人想预测自己的官运,经商的人想预测自己的财运,贪污受贿的人想预测会不会败露,作奸犯科的人想预测能不能逃脱……心惶惶而无解,也就想到要向卦中来索求了。
其实,事物的变化和结局还是有迹可循的。比如下雨吧,气压、湿度、温度、风力……一项项条件都凑齐了,想不让它落水都难。条件就是卦,条件就是爻,等那些条件排列组合到了,结局也就难以避免。
每个人都是最清楚自己的。不必去求别人,只需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打一卦就行了。你把你做下的那些事都一一排列起来,都一一组合起来,等它们备足了,结果必然会出现。种了瓜的得瓜,种了豆的得豆,种了臭狗屎的人就等着收获臭狗屎吧。
眼下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竞争激烈的社会,竞争就有变易,不易的应该是我们自己的心态。随缘自适,从容淡定,以不变应万变,以不易应对万易,这才是做人的根本。
选自《今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