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破烂王”的血腥杀戮

赵晓秋

连杀8人的犯罪嫌疑人熊振林哪里知道，配有他照片的悬赏通告已经在武汉市广为发布，在距离他被捕地点不远处的复印店玻璃上，就贴着对他的悬赏通告。

随州位于湖北省北部，闻名于世的编钟即出土于此。

2009年1月4日，湖北省随州市洛阳镇的大部分居民还没有从新年的喜庆中舒缓过来，一股血腥气息开始笼罩这个小镇。

这天清晨，曾都区的洛阳镇发生一起致8人死亡的特大杀人案。这场凶案让这座“鄂北重镇”挤满了2009年新年伊始的媒体头条。

血色的新年清晨

2009年1月5日上午，洛阳镇九口堰村42岁的妇女朱德清和她2岁的小孙子被人发现死在家里。报案者称，死者是被人用斧头杀死的……

经侦查，警方确定犯罪嫌疑人为曾都区何店镇贯庄人熊振林。熊振林，男，35岁，长期在洛阳镇从事废品收购生意。

民警到熊振林的废品收购站进行调查时，发现屋内也有作案的痕迹。5日上午11时许，警方在熊振林的废品收购站里发现了2具尸体。下午3时许，警方再次找到3具尸体。晚上7时许，警方在废品收购站里找到了第6具尸体，并起获了凶手的作案工具：斧头、锤子和鱼叉。

据知情人介绍，在废品收购站遇害的6个人，都是熊振林雇佣的在废品收购站的工作人员，他们年纪都比较大，均在五六十岁左右，均系洛阳镇人。

案发后，国务委员、公安部部长孟建柱签发了公安部2009年3号A级通缉令，湖北数万民警参战展开清查和搜捕。警方悬赏10万元通缉熊振林。

2009年1月11日8时许，武汉市复兴二村一照相馆刚开门不久，店主晓玲(化名)接待了一个奇怪的顾客。这个男子戴着帽子，帽檐压得极低，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要求照身份证相片，加急立取。照相时，该男子左额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晓玲将照片文件传到合作的复印店中加急洗出。男子拿走照片匆匆离去后，晓玲接到了复印店员工的电话：“大姐，你传来的照片上的这个人看上去很像那个随州的杀人犯!”经过和通缉令上的照片进行比对，晓玲立即报警。

9时15分左右，接报民警张勇、唐明胜等人迅速赶往照相馆进行核查，此刻，可疑人员已逃离，但照相馆还留有此男子的照片。

民警张勇、唐明胜对着照片，四处寻找。11时15分，两民警来到离照相馆不远的地方，发现街边一个露天废品收购站前坐着的一个男子很像照片上的嫌犯。他坐在一堆废纸盒上，垂着头，看不到相貌。

两民警一对眼神，冲到此人面前，一把揪下他头上的帽子一左前额上果然有伤疤。杀害8人，潜逃7日的公安部A级通缉疑犯熊振林就此落网。

“破烂王”的杀人计划

警方的审讯显示，事发前半个月，熊振林开始预谋作案，曾找人打听能否转让废品收购站。另外，他暗中磨快了斧头和鱼叉，还陆续取出存款。

2009年1月4日清晨5时，熊振林喊来他的两位雇工吃早饭，有意让两名雇工多喝了几杯，之后趁两人不备，用事先准备好的凶器先后砸死两人。

紧接着，熊振林又以帮忙清理废品为名，骗来了同村的妇女丁某，在厨房里将其捶杀。一个小时之后，熊振林以吃早饭为由，骗来了雇工张某将其捶杀。

9时30分，熊振林骑着摩托车接来妇女徐某，理由同样是请她来清理废品，熊振林将徐某捶杀在厨房里。下午2时左右，村民何某提来了废品进行销售，向熊询问地上的血迹，熊振林害怕罪行败露，当场将其杀害。

熊振林收购站的3名帮工，其中两人是曾经流浪在外的智障人，后被熊收留，每月有200元工钱。另外3人是卖废品给熊的老客户，平日经常到熊振林那里帮忙。

当晚，熊振林来到前妻刘季华住处，想把住在里面的她和曾是熊振林帮工、改投刘季华收购站做帮工的余启章杀死，但余似有觉察，死活不肯开门。无奈之下，当天7时许，熊振林在小餐馆吃了饭后，骑摩托车去找女友朱德清，途中摩托车坏了，熊一脚将摩托车踹到路基下，步行到了朱家。

5日凌晨零时许，朱德清催促熊振林回家，以免让人发现说闲话。熊振林越听越烦，一怒将朱德清打死，又杀了朱德清2岁半的孙子，随后回到收购站。

在熊振林陆续交代自己的作案细节后，他还称，如果不是公安机关将其抓获，他将在1月29日晚上，潜回随州再杀9人，完成他的杀人计划：对逃过一劫的刘季华、余启章和其他“几个与他有过节的以及占过他便宜的人”再下杀手。

熟人眼里的熊振林

现年35岁的余家志曾和熊振林同窗俾，他的记忆中，熊振林性格比较活泼，学习成绩不差，就是说话阴阳怪气，好出风头，老搞些滑稽的事。童年时期，余家志和熊振林经常去河边玩水，“他报复心很强，吃不得亏，你要用水击他，他非要搞过来，那时就看出不是一般的好胜!”

熊振林在家排行老四，绰号“熊四”，但在母亲占红英的眼中，他却是个“独生子”。20世纪70年代，占红英的前夫在“文革”中投湖自尽，留下3个儿子。后来，占红英转到邻近的洛阳镇教书，在那里认识了贯庄人、在洛阳镇手工联社做铁匠的熊大英，两人结婚后，1974年有了儿子熊振林。

婚后不久，占红英就回到了贯庄教书，熊大英则一直住在洛阳镇，熊振林跟着母亲住，直到读完技校。贯庄多位老年人透露，占红英和熊大英结婚后，关系不太融洽，“女方文化高，能力强，两个人不般配，长期分居”。

1992年，在随州市技校刚读一年的熊振林，因打架被学校开除，此后便离开母亲，到10公里外的洛阳镇，跟着父亲收购废品。

1995年，熊大英因患肺结核去世。同年，洛阳镇人刘季华经人介绍和熊振林结婚。结婚后，两人一起从事废品生意。

2000年前后，在镇上经营洗车的郭老板就经常看到熊振林上门来收废品，“这个人算账脑子活，你刚把东西称好，他的阶钱立马就算出来了”。

和熊振林在废品生意中有过交往的罗安义说，熊振林做生意比较实在，价格也合理，很能吃苦，“卖废品的人也喜欢他，有时他们回家吃饭来不及，熊就请这些人在他那里吃完饭再回家”。

2003年年底，武汉到十堰的“汉十高速”修到洛阳镇，当地居民说，熊振林真正发家致富，就是靠修高速公路的这几年。

当时，很多人捡工地上的钢筋、破烂卖给熊振林，甚至有很多人把施工用的好铜管、螺纹钢、空心管等，偷来卖给他，“这几年让熊振林发了横财”!不过，据熊振林本人流露，他的废品收购站其实一直仅仅是维持收支而已。

2000年，婚后一直没有小孩的熊振林和妻子去医院做了一次检查，占红英透露说，是女方的原因。其实早在此之前，夫妻感情已见紧张。

“有钱之后，他就变了，打我打得狠，越打越凶。”刘季华说她甚至被打得送到医院抢救。

也是在2000年，刘季华领养了别人扔弃在废品站门口的一个小女孩，但熊振林一直想要个儿子，一次他对一个哥哥说：“你有儿子，我没有儿子，我要花钱买个儿子。”

占红英说，儿子和媳妇关系真正恶化，是儿子和朱德清“好上”之后。此前，熊振林被传几次在外拈花惹草。

朱德清是附近铁塔寺村的寡妇，今年43岁，比熊振林大9岁。镇上人描述说，朱德清长相不算差，穿着挺时髦，看起来跟刘季华年龄差不多。镇上广为人知的是，熊振林经常晚上住在朱家，次日早上回。

2008年4月的一个晚上，刘季华终于知道了这个秘密。两人关系因此再度恶化。一次，刘季华找了一个侄子，把熊振林狠狠打了一顿。有知情人说，熊振林因此感觉蒙受羞辱，一直喊着要报仇。

第二次离婚是熊振林提出来的，2008年9月，两人正式离婚。

“杀人狂魔”的蜕变

离婚后，熊的财产“大伤元气”，两层新楼作价16万元判给了前妻。女儿抚养费3.5万元，熊至今未付清。而离婚后，刘季华在两层楼的院子里也开起了废品收购站，与前夫竞争。这些都让熊怀恨在心，刘季华说，熊振林曾不止一次威胁：“你早晚要死在我手里。”

刘季华认为，熊振林离婚是因为情妇朱德清承诺给他生儿子，但最后朱又不肯结婚了。

熊振林变得焦躁不安：婚离了，房产没了，朱不愿结婚，四处借钱，生意不好做了，诸种困顿和压力在这个新旧交替的年关，一起袭上了熊振林的心头。

熊振林也曾经反悔，多次找刘季华要求复婚，刘没有答应。后熊又多次找她，威胁要杀她。2009年元旦和1月3日，熊两次找到她并威胁，不仅要杀她，还要杀她身边的人，“只杀年轻人，不杀老人，因为年轻人可以传宗接代”。

熊振林的小学同学余家志发现，老同学开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说话、举止呈现说不出的异常。他揣摩是离婚受刺激太大，以前赚那么多钱，什么都有了，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按他要强的性格，打击蛮大”。

1月4日，“破烂王”熊振林蜕变成了“杀人狂魔”，在连杀8人后，1月5日凌晨，熊振林给母亲打电话：“你以后再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走了，现在就走。家里有些值钱的东西，您来拿过去。”

随后，熊振林乘车离开随州，直奔海南海口，然后到达三亚。在三亚，流浪3天的熊振林还曾找过工作，在一个果林老板处打工，帮忙收芒果，但干了才一天，熊振林就感觉到老板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便赶在其报警前溜走了。

在海南逃窜了4天半后，熊振林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返回武汉，做假身份证，等待过年后，再做打算。

熊振林乘坐长途汽车潜回武汉，1月10日下午2点多，他乘车从纸坊下了高速。当夜，熊振林没有找地方落脚，而是趁夜色游荡到了汉口复兴村附近，他准备在此办个假身份证，然后就近租房住下，等到过年之后再作打算。

熊振林哪里知道，配有他照片的悬赏通告已经在全市广为发布，就在他被捕地点不远处的复印店玻璃上，就贴着这张悬赏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