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量有用没用的标准,是快乐
2009-03-24马原
马 原
我爸退休以后喜欢打网球、写书法。这是挺不错的爱好,但对工薪族的退休老人来说有点费钱。比如每次买一箱网球差不多要100元钱,这在我妈看来完全不可理喻,我妈说买这破玩意儿有啥用?为此他们没少吵架。有啥用?这是我妈的口头禅,也是她衡量事物的价值观。
我喜欢美国文学,但我一直不太喜欢美国的生活方式,我的心离欧洲比较近。前几年有几个搞经济的朋友说:欧洲好可怕,现在能卖给世界的除了手工艺品,还有什么?大家想一下,除了诺基亚,还有多少与生活密切相关的东西来自欧洲?可乐、麦当劳、肯德基、电脑都是美国的,电子产品大部分是日本、韩国的。欧洲卖给世界最有名的都是以手工制造闻名的奢侈品,比如瑞士手表,意大利家具、皮鞋,英国西装,还有法国香水、时装等。
事实上,美国讲的是效率,欧洲讲的是心情。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一位德国大作家海·伯尔写的千字小说《一桩劳动道德下降的趣闻》,大意是:在地中海一个风景如画的海边,一位美国游客正兴奋地拍照,而一名渔夫却懒洋洋地在打瞌睡。
游客兴奋之余问渔夫为什么睡懒觉而不出海?渔夫说已经打到两条鱼了。游客奇怪,为什么不多打些,赚钱以后可以买一条游艇,躺在上面享受春目的阳光,渔夫奇怪地说,我刚才不就是在享受吗?是你把我吵醒了。
再说我们最感兴趣的“房子”。我认识一位成都的建筑师叫刘家琨,有一次和他聊天,我说作为建筑师,你认为建筑最具有价值的意义在哪里?他说:建筑立面!
一个伟大的建筑师,之所以比别人伟大,是因为他的作品当中没用的部分让他具备了价值。一个人生活需要多大空间?一般就在3米左右,因为它是功能性的。如果是具有建筑艺术的房子,首先第一重要的是层高。比如一个博物馆层高空间一般是20米,这样我们去博物馆的时候才不会觉得压抑。
但事实是3米以上的那17米,按照我妈的论调来说全是没用的、浪费的。但刘家琨说,就是这些没用的空间造就了建筑的美感,它让人心里得到不一样的感受,就像教堂的尖顶,让祈祷的人得到心灵的抚慰。
事实上,很多事情要回过头来才知道它的价值,比如世界美术史巨匠梵高在生前只卖出过一幅油画,但是在他身后不到100年的时间里,他的一幅画卖到了8000万美元的价格。
而这些画一旦被买走,它们就等于从墙壁上被拿下来,失去了“补墙”的价值,躺进银行保险库的最底层。再用重兵保护。从此,这幅画已经完全没有用途了,人们看到的都将是它的照片、印刷品,而这幅画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了。
辽宁有一位国画家,20多年前他在境外办过一个画展,突然成名。过了好几天,终于有人问他画展上有幅画卖多少钱。对方问他出什么价,他说价格没问题,但有一个条件,你稍微多出一点,我就把画展上所有的画都一送给你。
就这样,对方出了六七十万人民币买了他一幅画,他又送了对方六七十幅,相当于1万元一幅画。但这次画展等于给这个画家标了身价,说他的一幅画价值70万。他的身价就这样被抬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