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泪红尘

向　翔

那支离破碎的玉镜中，是不变的容颜，是凄楚的美丽。她紧锁的眉宇间，是担心，是期望，还是对过往那些爱的萦回？

在垓下，那个人还没回来，她的将军还在浴血奋战。披上白狐大衣，她悄悄地走出营帐。皎洁的月光下，是刺骨的寒冷，她不由得向大衣里缩了缩，柔顺的白狐毛上还残留着将军——她至爱的人的体温。记得他曾说过，这一战结束，他便和她归隐田园，过男耕女织的生活。她岂敢奢望，她知道那是美丽的谎言。他注定志向远大，他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啊！她只能默默地祈祷，希望他能化险为夷，企盼他能平安归来再回江东。

战马的嘶鸣，将士的怒吼，依稀可闻。虞姬在火堆旁坐下，她备好了一份酒菜，这时候王应该快回来了吧！经过的人，无不向她致敬。是的，在士兵眼里，她是至高的王妃，但在他身边，她只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子，她多想在英雄的肩膀上哪怕再靠上一瞬间。粮食快没有了，士兵越来越少，种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她心头……

纷乱的马蹄声，划破了苍凉的夜晚。她微微一惊，是王回来了！她急速地向人群中那个高大的身影跑去。毕竟是王，他身上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但霸气却不减丝毫。他温柔地望着她，这种爱抚的眼神只有在看着她时，才能消融可怕的冷漠和杀意，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歉疚、缱绻和执著。她尽情享受着这千般宠爱、万般怜惜，她知道这种真切不再长久。

果然，四面楚歌袭来，军心大乱，汉军乘虚而入。虞姬啊，虞姬，你怎么办？项羽热泪纵横，仰天长啸。回想过去，有美丽的虞姬在身边依偎，有宝马乌骓在胯下常骑；而今……项羽忍不住慷慨悲歌：“天之亡我……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虞姬看到了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意和绝望，看到了王眼中太多太多的犹豫和不舍。她明白，这是因为他对她的爱，可她怎能束缚住他，做他的绊脚石呢？他是王，是江东百姓的王。她镇定地拔出匕首，点点殷红的鲜血浸染着大地。她眷恋地望了一眼王，他不再高高在上，此刻，她只看到了他刻骨铭心的痛，一切足矣。

英雄末路，美人誓死相随。情，何以堪？状，何其切？

夜，漠然地看着这人间悲剧上演；天，空洞地注视着这绝世恋情谢幕。空气中弥漫的只有虞姬的爱、霸王的痛。

那幽幽的、凄楚的、充满了哀愁的角声，在无边的沙场上回荡着。梦已经失去，天空翻卷着熊熊火焰，乌骓马的咆哮撕裂长空……

（责任编辑 贾 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