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回眸

桂　婧

夜幕笼罩了大地，深色的夜空像是被重重涂抹的油画。伫立在高高的阳台上，我向左眺望，是一片星光，各种用灯装饰的建筑物流光溢彩，无数辆车子开过横卧在暗涌的姚江之上的大桥，像一只只忙碌的萤火虫。目光从左边移向右边，黑乎乎的一片，是未经开发的田野。偶尔有一点微弱的光，也像被蔓延的黑暗吞噬了似的，一闪而过。我的视线仅停留了几秒，转而又投在了书桌上。

期末的匆忙已经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假日里的闲适和懒散。我坐在书桌前，翻阅着雨果的《静观集》，早已泡好的奶茶散发出诱人的馨香，乳白色的灯光在黑夜中静静地亮着，这不正是我在期末考试前所期望的吗？

漫长的假期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做这些事：看早已想看的文集，欣赏某位大师的画作，抑或是看几场电影，翻阅几本漫画书，随意地涂鸦……起先我是多么的兴奋，把书、画、彩笔等拿出来，一 一陈列在桌上，像是等待着一场盛宴的开始。我怀着无比欢快的心情去干自己想干的事。但是日复一日，我的热情慢慢地被耗尽，取而代之的竟是厌倦，反倒渐渐让我怀念起校园里的日子。

那是令人寻味的交响曲，紧张的节奏是它的主旋律，接踵而来的便是交织着笑与泪的乐章，这是曼妙的插曲：它让你时而高兴，时而忧伤，但无论如何，这是一部完整的乐章固有的高潮和低缓。

考试前的那段日子是最不堪回首的，纷飞的试卷，像发生雪崩一样铺天盖地地朝我扑来。上午做试卷，下午讲试卷，晚上回到家又是一叠试卷，“两点一线”的单调生活让我始终处于看见类似试卷的纸就会变得激动万分的状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用在这些令人头痛的试题上。而这样做的唯一结果便是我书桌前的灯又要亮到凌晨。

在这样的情形下，放学回家便成了最惬意的事。我坐在车里，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眯着眼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背着书包在街上打闹的学生，挤满人的车站，马路两旁被吹得来回摇摆的香樟树枝……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然而这样的时间过得飞快，新的一天是那么容易开始，又很快地结束，永不停留。

在那些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日子里，我一直盼望着假期到来，并期待着我现在已经做了无数遍的事。期末考试那天，我激动地握住笔，一道道题往下做。在鸦雀无声的考场里，那些烂熟于心的东西一瞬间如水般倾泻出来，直到那遥远的铃声响起，停下笔，机械地抬起头。手中的试卷已被放在了讲台上，快节奏的生活就像突然断了弦的琴，一切都戛然而止。我感觉阳光正在一寸寸填充着我的心房，整个人都变得温暖起来。我微笑着把那些做得厌烦的试卷一把把抓出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塞进一个箱子里，想永远地封存起来，仿佛可以永远挣脱掉我脖子上的枷锁。

望着窗外，我的思绪如同 《星月夜》 中那极度扭曲了的星辰，混乱极了。这一切都预示着一个循环的开始。而我现在竟然又可笑地向往那些苦不堪言的生活，去请求再次戴上奴役我的家伙。

忽然，我瞥见了那个自从考试后就再也不受重视的落寞的箱子。我蹲下来，打开纸箱，一张张试卷瞬间露出了它们纯白的光芒，一道道鲜红的对钩在昏暗中清晰可见，凌乱而又有序地呈现在眼前，我直直地盯着它们，就像是在辨认一个个似曾相识的老朋友。

我的心此时出现了一丝光亮，那些汗泪交织的生活，并不完全意味着一种痛苦，痛苦中也有破茧而出的欣喜和欢乐，那是米勒油画上丰收的麦田，一浪接着一浪，所有的泪和汗在这美好之前似乎并不存在，但它们又是多么的重要。而现在空虚的我居然要抛弃它们，这显得多么可笑啊。

我拿起手中的试卷，细心地整理着它们，心里一片明朗。

（责任编辑 贾 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