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人家族的苦难历程
2009-03-17孙玉臻
孙玉臻
岁月流淌中,总有一些经典让我们无法忘怀,经典的魅力,如同陈年老酒,历久弥香。她们所蕴藏的精神财富,为世人所公认和熟知,她们所闪耀的智慧光芒,至今仍指引着人类社会前行。阅读经典,可以学习表达、训练语感,可以知书明理、陶冶情操、净化心灵,可以提升人文修养、回归精神家园。
(含英)
30年前,当《根》风靡美国的时候,它是被列在“非小说类畅销书”中的。1977年4月,美国国家书籍奖金委员会把历史特等奖授予了《根》,以表彰这部“非虚构的历史作品”。但是它30年来在全世界的流传表明,读者们通常并不是把《根》当作一般意义的历史来阅读,他们更多的是沉浸在对《根》所描述的家族命运的关切之中,为它深刻的主题、活生生的形象和丰富的情感所打动。《根》更应该是一部文学作品,是一部优秀的历史小说。虽然作者信誓旦旦地说他怎样在尘封的故纸堆中寻找历史的线索、书中的人物怎样是他的爷娘祖奶奶,这些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历史真实性是融合在它的艺术价值之中的。因此《根》应该进入世界文学名著的行列。
经典酷评
在美国文学史上,以最敏感的黑人问题为题材的作品已形成了一个专门的类别,据说其中是《汤姆大伯的小屋》《飘》和《根》影响最大,最有代表性。其实,前两部作品还不能和《根》相比,完全以黑人的生活为主要情节且以黑人为主人公的作品,《根》是有开创意义的。尤其它的独特的叙述方式,“从头道来”,从“根”挖起,以一代一代黑人的命运,以他们的苦难和追求。雄辩地展示了主题,赋予了《根》以史诗的光辉。
《根》挖掘了一条美国黑人之根。这条根开始在1750年早春,西非冈比亚河上的嘉福村。这是作者所称由他上推七代的祖先降生之地,这条根也是所有美国黑人之根的代表和象征。请看康达·金特从出世到被白人奴贩即“土霸”掳掠去之前,那一段非洲部落的生活是多么淳朴和谐。那播种和丰收季节的歌舞与祈祷、篝火前的长老议事会、森林中的男子成年典礼……这一切都显示着他们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优雅自如的,是和谐的,而那晨雾荡漾的肯必·波隆河上,独木舟划破了平静的水面,惊醒了狒狒,惊散了野猪,林间百鸟鸣啭,河上苍鹭齐飞……这又是一个多么和谐的自然环境!人们常说应该以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如何来检测一个民族的文明程度,应该看到,康达·金特的民族决不是野蛮的。野蛮的是把他们当猎物掳掠去的白人“土霸”。这个后来成为美国黑人的家族的苦难史就是从康达·金特被捕捉开始的,他们的非洲之根就从此处断了。
尽管已经有很多作品记录了美国黑人所遭受的苦难,但读一读《根》仍然会使我们的心为他们的苦难而震颤。从越洋运奴船上那些“土霸”们种种令人发指的暴行,到美国南方种植园里无穷无尽的苦役,黑人们是生活在血泪之中。读者不会忘记这样一个情节:在黑奴拍卖台上,一位黑人母亲当众摔死了自己亲生的婴儿,为的是“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休想再做到我孩子身上”。白人们对她做了什么?不必细说我们就可以想象这位母亲所蒙受的必然比死亡还要惨烈可怕,以致她不惜摧毁女儿刚刚获得的生命,免得她再经历母亲的苦难。然而《根》更突出了美国黑人精神上所受的虐待,那种失去了人的尊严而给心灵带来的痛苦。书中反复地指出: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是从哪儿来的,而“土霸”们最恶毒之处就是不让黑人有自己的语言、自己的风俗,让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根”。因此,黑人们无法真正得到解放。用书中的话来说:“就是为白人工作一千年后,你还是黑奴。”没有了来历,没有了归属感,黑人们只能世世代代被卖来卖去,即使在废奴以后,也只能是茫然的漂泊者。“我漂泊,我彷徨”,兰斯顿·休斯之语也正是代表了这种心态。《根》就是把这种归属感的寻求作为己任,在一个黑人家庭七代的历史中开辟艰苦的探访之路。
经过12年的探索,作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根”。他把这一过程写在了小说的最后部分,增加了此书的纪实色彩。他通过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片言只语的非洲话,终于找到了冈比亚河畔祖先的村落,找到了他的黑奴第一代祖先康达·金特的来历。
掘到这条“根”是很了不起的,也使全书的主题完成了自己的乐章。受此鼓舞,事实上20世纪70年代末许多美国黑人也掀起了一股寻根热潮。但是,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祖先的村落也就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尊严和价值了呢?恐怕不尽如此。美国的黑人问题是一个社会问题,而种族问题只是这个问题的标签。找到了种族意义上的根,并不等于找到了解决这个社会问题的根。割断黑人的民族传统,以蒙昧压制他们,并不是白人统治者肆虐的主要手段,至少不是唯一手段。即使到今天,即使在一些方面的境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改善。即使寻到了根,美国黑人要想获得真正的平等、自由与解放,他们也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过那是《根》以外的事情了。
其实《根》不仅挖掘了美国黑人之根,它也必然触及美国白人之根。
美国是白人统治的国家,黑人是以奴隶的身份被强制送到美洲大陆的。因此白人是主人。书中就描写了几位不同的主人:买下康达的约翰主人冷酷残暴,他的哥哥华勒主人“富有同情心而仁慈”,买下济茜的李主人下流无耻,是十足的人渣,墨瑞主人又似乎分外开通。然而所有这些主人——“好”主人和坏主人,都有一个共同处,那就是一切必须按照白人的规则行事,黑人永远只能听任宰割,在主人面前只能说“是”。在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里,就白色主人整体而言,伪善和残暴只是对黑人交替使用的手段。对这一点,《根》揭露得很清楚。几个不同面目的白人主人其实都有这一根靠奴隶制度以自肥的根。
《根》在艺术上的成功显而易见。它塑造的人物各有特色,即使身份相似,性格也决不雷同。最为人难忘的自然是康达·金特和鸡仔乔治。前者的刚强坚毅、后者的聪明善良和乖巧浮浪莫不跃然纸上。几个白人主人也描写得栩栩如生不落俗套。尤其是华勒主人,他有教养,仁慈、宽容,作为医生四处救死扶伤,可是一旦他觉得自己的规矩被侵犯就立刻变得冷酷残忍。这个白人形象很有代表性。
作者是以写家史的心态来创作,因此这部作品没有小说传统的结构方式。它大体按照两百多年的时间顺序安排情节,详略得当。它的叙事质朴自如,引人入胜。它以饱满的感情、丰富的想象力和优美细腻的笔触拨动读者的心弦,使我们读完这本书掩卷沉思之时,会想到更多的东西。
经典选读一
雨灾
现在,几乎每天早上都会下几场短暂清新的阵雨。在雨过天晴之际,康达和他的玩伴会兴奋地冲到外面,争相对着天空的美丽彩虹大叫:“那是我的!那是我的!”弯至地面的彩虹似乎就近在眼前。但阵雨也带来了一群飞虫,往往咬得孩子们躲回屋内。
突然有一天,深夜下起大雨来。人们躲在湿冷的屋里,相拥相抱,聆听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上。当雷电交加彻夜轰隆震耳时,大人们极力抚慰受惊的孩子。阵阵倾盆大雨间歇之际,只听到孤狼哮叫、土狼悲号和一片蛙鸣。
隔晚又下了大雨,再隔晚,再下,再隔晚再下,把河边的低洼地区都淹没了,使得农田成了一片汪洋泽国,村落变得泥泞不堪。可是每天早餐前,所有的农夫仍奋力挣扎涉过这些泥沼到村里的小清真寺去,祈求阿拉神赐予更多的雨水。因为在炙阳重现之前,田中作物的存活全赖足够的雨水浸渗到土里,否则根部找不到充足水分的作物就会干枯死亡。
在潮湿的孩儿棚内,借着燃烧干柴枝和牛粪团的昏光和微温,尼欧婆婆告诉康达和其他小孩有关以前曾经缺水的艰困时期。无论情况有多糟,尼欧婆婆总能想起更差的情形。
她忆起曾在两天大雨之后,炎炙的太阳来到,照得万物焦灼。纵使人们一直对阿拉神祈祷,跳祈雨舞,每天奉祀两只山羊和一头阉牛,可是万物仍开始焦枯死亡。甚至森林中的湖也干涸了,野禽和森林兽类,因渴得发慌,也相继出现在村中河井旁。每晚在晶莹清澈的天空里,众星闪烁着,寒风呼呼地吹着,越来越多的人病倒。很明显,恶魔已降临到嘉福村了。有力气的村民继续祈祷跳舞,直至最后一只山羊和阉牛都宰杀祭祀。但阿拉神宛如弃嘉福村于不顾,于是老、弱、残、病的人开始死亡。一些人离开此地去找寻其他村落以乞求有食物的人收容他们为奴,只要能糊口就好。留在村上的人则是精神恍惚,成天病恹恹地躺在床榻上。就在此时,阿拉神领着隐士卡拉巴·康达·金特来到了闹饥荒的嘉福村。一见到村民堪怜的苦境,他即刻下跪向阿拉神祈祷——随后的五天,日以继夜,不眠不休,只啜几口水。终于在第五天傍晚下了一场犹如洪水般的大雨,嘉福村因此得到了拯救。
当尼欧婆婆讲完这个故事,小孩们都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小康达,因他的名字承袭于显赫的祖父,也就是爱莎祖母的丈夫。以前,小康达就已注意到大人们如何尊敬爱莎祖母,而且他也意识到她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如同尼欧婆婆一样。
大雨持续每晚地下,康达和其他小孩开始看到大人们涉入深及脚踝,甚至及膝的泥沼内横过村子,也开始以木筏代步。康达曾听母亲对父亲提及涨高的河水已淹没了稻田。在饥寒交迫之下,孩子的父亲们几乎每天都忙着修补漏顶,支撑松弛下坠的茅屋以及牺牲心爱的山羊和阉牛来祭祀阿拉神——祈求日益减少的存粮能够维持至下次的收获季节。
但康达和其他小孩,年少尚不知愁,几乎没注意到饥饿的苦痛,每天只知玩打泥仗、摔跤、光着屁股溜滑梯。可是他们渴望再看到太阳,他们会对着暗蓝灰色的天空大叫——书同他们的父母以前所做过——太阳太阳出来!照啊!我会杀一只羊祭祀你!
雨水使得万物欣欣向荣,鸟儿啼鸣,花草树木绽放香浓的花朵。脚底下红棕色的粘土每早都重新铺上前夜雨水打落的鲜艳花瓣和绿叶。但在大自然苍翠繁茂生长之际,因谷物尚未完全成熟,所以疾病开始弥漫于嘉福村。大人和小孩一样都眼巴巴地望着硕大的芒果和苹果结实累累地垂挂在树上,但半生不熟的水果如石头一般硬,咬过的都会发病和呕吐!
每次爱莎祖母一看到康达,就会发出“卡答”的怜惜声说:“瘦得只剩皮包骨!”事实上,她和小康达一样瘦。因为嘉福村家家户户的粮仓内几乎都已空无一物;而且假如明年要有小牛小羊和小鸡的话,村中所剩寥寥无几的牛、羊、鸡必须留下并要喂养。因此人们开始成天在村中搜索啮齿类动物、草根和树叶来果腹。
假如男人们如年中其他时期一样经常到森林去猎兽,他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把兽物拖回来。曼丁喀族的习俗不准吃猴子和狒狒。而且也不可以触摸鸡蛋和他们认为是有毒的肥大牛蛙。身为虔诚的回教徒,他们宁愿死也不愿去吃四处横行、践踏踩躏植物的野猪。
长久以来,鹤鸟一直筑巢于村中面包树的树枝顶。当幼鸟孵出后,大鹤鸟就会穿梭其间,从河里抓鱼来喂它们,祖母们和小孩会看准时刻,冲到树下喊叫,向上对着鸟巢丢树枝和石头。
经常地,小鹤鸟会在一阵慌乱中吓得目瞪口张,口中的鱼因而掉落,啪啪地顺着浓密的树叶间掉到地面。小孩们会争先恐后去抢这项战利品,那么某人家今天就会有顿丰盛的晚餐。假如往上丢的石头正好击中呆笨的幼鸟,幼鸟有时会随同鱼从鸟巢跌落到地面。当晚,一些家庭就会有鹤肉汤可喝,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
每天晚上,全家人都会聚集在屋后,把个人的所获——假如幸运的话,也许是一只钱鼠或是一把蛆虫——做成一锅汤,加入很重的调味料以增加口味。但这类的食物只能果腹,一点营养也没有。因此,嘉福村的人开始步向死亡。
经典选读二
谋划再逃
一天又过一天,脚踝上的铁铐所割出的伤痕使康达痛得很难走动。可是他不断地告诉自己想要重获自由全赖继续督促自己完全盲目呆然地顺从“土霸”的要求。因为一旦他如此做,他的眼睛、耳朵和鼻子就不会错过任何事——不会错过他可使用的武器和“土霸”可利用的弱点——直到最后“土霸”消除疑虑而解开他的脚铐,然后他就可再趁机逃掉。
每天清晨号角一吹过后,康达就会跛着脚走出门外,看着那些满脸睡意的黑人匆忙走到屋外,拿水桶从附近的井内汲取水来洗脸。康达很怀念嘉福村内妇女捣粗麦做早餐的声音,他走进厨娘的屋内,吞下她所准备的任何东西——除了亵渎的猪肉外。
每早吃饭时,康达就会目不转睛地搜寻屋内任何可偷走但能不被发现的武器。可是除了挂在壁炉上的厨具外,就只剩一个厨娘端给他要他用手抓着吃的圆平盘。他曾看过她吃东西时用一个上端有三四个尖头的金属器来刺食物。他不知道那是何物,但心想那东西虽小,但也许派得上用场——假如那发亮的金属器在伸手可及之处时,他就可趁那厨娘掉头过去时偷过来。
有天早上,当他在吃早粥时,他注视着那厨娘用一把他从未见过的刀在切面包,他盘算着假如那把刀在自己手上时将如何运用。正当此时,他突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声,使得他几乎从坐椅上跳起来。他踉跄地跛到屋外,发现其他的人已排列成行准备上路工作——许多人嘴里仍嚼着最后的一口“早餐”,以免动作太慢而遭皮鞭——然而就在他们身旁,躺着一只仍在翻滚扑打的猪,全身布满了从喉头伤口流下的鲜血,然后两个黑人犯它抓起丢进一锅滚烫的热水,再把猪毛刮掉。他注意到这只猪的猪皮和“土霸”的肤色相同。他们把猪脚倒吊,剖开猪腹,掏出猪的五脏六腑。康达被猪内脏的怪味呛倒,并且当他和其他人共同步向农田时,内心不得不压抑住必须与这些吃猪肉的异教徒共同生活的厌恶感。
现在每天清晨玉米杆上都会布上夜霜,田里白茫茫的一片通常要等到太阳上升后才会融去。阿拉神的法力一直都让康达觉得无比的震惊与神奇——即使渡过远洋来到“土霸”的领土上依然如此。阿拉神的太阳和月亮仍在此上升,而且也会划过天空——虽然这儿的太阳没有嘉福村的热,月亮也没那么美丽。只是在
这块混账土地上的人似乎完全不遵照阿拉神的旨意去做。“土霸”是畜生!至于这些黑人,想去了解他们只是件浪费脑力多此一举的无聊事!
当太阳爬到中天时,号角再度响起,示意大家排队以迎接由一只很像马——可是实际上更像驴子——的动物所拉的木橇的来临。康达无意间听到那动物叫做“骡子”。走在木橇旁的是那位厨娘,她走上前来递给队中的每一人一块扁平的面包和一瓢炖汤。然后每个人或站或坐地狼吞虎咽起来,再喝几口从木橇上的桶子里汲取的生水。每天,康达在尝炖汤之前都会仔细地闻闻,以确定不会把任何猪肉吃进嘴里。但炖汤内通常只有蔬菜,他根本看不到也闻不到任何肉类。他比较愿意吃面包,因他曾看过一些黑人妇女用石杵把玉米捣进佐料内,如同在非洲所做的一般,只不过嫔塔的捣杵是用木头做成的。
有几天她们供应康达在家乡所熟知的食物,诸如落花生、康柏——他们称作秋葵以及索索——他们称作黑眼豆,此外,他还看到这些黑人对一种他们叫做“西瓜”的大粒水果爱不释手。但他也看到阿拉神似乎不愿赐给这些人芒果、棕榈心、面包果,和许许多多非洲的藤蔓上、树上和灌木丛上所长出来的各式美味。
有时候那个带康达来此的“土霸”——他们叫做“主人”的那位——在他们工作时会骑马到田上去。当他对农田里的“土霸”工头说话时,会在他那泛白的草帽下挥舞着手上细长的编鞭。康达注意到每当“主人”在田边巡视时这个“土霸”工头就和其他黑人一样咧齿而笑,并且一副毕恭毕敬的欺瞒态度。
每天田上都会发生许多怪事,每当康达回到屋内准备就寝时,就会坐着细想这些事。这些黑人除了拼命地讨好“土霸”外,生命中似乎没有任何牵挂。每当一想及这些黑人一看到“土霸”就拼命地干活以及每当“土霸”一对他们说一句,他们就赶忙冲去做好被吩咐的事时,康达就觉得想作呕!康达不明白他们究竟发生过何事使得良知全丧失殆尽,以致表现得如羊、猴一般。也许因为他们是出生于此地,而不是非洲;也许因为他们一生所知道的家只是“土霸”用泥土和猪鬃接粘而成的圆木屋子。这些黑人从未体奢过不为“土霸”主人而为自己和人民在太阳下流汗的滋味和意义。
可是无论康达与他们相处多久,他发誓自己绝不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而且每晚他的心绪会再度策谋逃跑的计划。他几乎每晚都不能避免地要辱骂自己上次脱逃的失败。回忆起荆棘丛内的情景和那两只垂涎欲滴的狗,康达内心有了更好的打算。首先他必须为自己做个符咒以确保自身的安全和成功,然后必须找到或制造某种武器。即使是根削尖的木棒都可能刺穿那些狗的肠腹,他如此想道。在那黑人和“土霸”匆匆赶来之前,他早已逃之夭夭了。最后,他必须熟识邻近的乡间,以便当他再度逃亡时,能够知道该往何处寻找藏身之所。
他大半夜的时间经常醒着,内心仍不眠不休地思索着这些问题。康达总在第一声鸡啼前就醒过来,鸡啼连带着会唤醒其他的禽鸟。他注意到此地的鸟类只会啁啾地叫,不像嘉福村里成群的绿鹦鹉震耳欲聋的呱呱声总是划破了清晨的宁静。这儿似乎没有鹦鹉,也没有猴子——在家乡时,它们早就生气勃勃地在枝头上咯喳咯喳地交谈,亦或折断树枝,掷向树下走过的人们来作为一天的开始。康达在此没见过羊,他也发现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事实是这里的人把猪养在围槛内,甚至还用肮脏污秽的东西来喂它们。
对康达而言,这些猪的悲鸣尖叫和那些长得和猪很相像的“土霸”所说的语言似乎一样难听。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听一句曼丁喀语,或是其他的非洲语。他很怀念他在船上时的囚伴,甚至包括那些不是回教徒的人,而且很纳闷他们现在的命运如何?他们被带往何处?像此地的其他“土霸”农庄吗?无论他们置身何处,他们也和自己一样渴望再次聆听家乡语言的温馨甜美吗?或是像他自己一样觉得是孤立或孤单一人,只因为他们都不懂“土霸”语?
康达意识到假如他想彻底了解“土霸”和找到逃亡的方法,他就必须要学习他们的语言。在别人没有察觉到时,他已悄悄地记住这些字:“猪”“西瓜”“黑眼豆”“工头”“主人”和特别的一句“是的,主人!”那是他唯一听到黑人们对“土霸”所说的一句话。他也听到黑人们称呼那位和“主人”住在白色大房子内的女土霸为“夫人”。有一次,康达从远处瞥见她在房子的周围走动,并剪下附近藤蔓和灌木所长出的花朵。她是个骨瘦如柴的东西,全身呈癞蛤蟆下腹的颜色。
康达所听到的土霸语大部分都令他困惑不解。但在木讷的外表下,他极其努力地去揣摩那些话,因此他慢慢地开始把各种声音与某些特定的物体和动作配合。可是有个特别的声音始终令他不解,虽然他几乎每天都听到土霸和黑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叫喊。他很纳闷“黑奴”究竟意指为何?
(注:题目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