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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论

2009-03-15盘俐敏

飞天 2009年18期
关键词:用墨谓之用笔

元朝赵孟頫:“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须八分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已道出了在中国绘画中用笔的重要性。笔在于运腕,墨在于用水。墨从笔出,笔由墨生,此乃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对笔墨的强调无处不在,然而,大家对笔墨的重视和理解却有差异。古人云:“人品不高,用墨无法。”便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实际上笔墨的关系便是骨与肉的关系,既抽象也具体,加上中国绘画,尤其是文人画主张诗、书、画、印一体,“诗是有声的画,画是无声的诗”。更何况中国绘画强调以黑当白,强调浑厚华滋,强调意境和空灵,而非西画的直观。致使外国人对中国画感到如玄学般难以理解,从而使苏联时期的美术史学家格·亚·涅沱希发出感叹地说:“古代中国画一如中国诗词一样很不易懂……只有有教养的人才能完全理解。”恐怕这也是中国画魅力之所在。

尽管千百年来,笔墨在中国绘画中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但仍有不少人不屑一顾,甚至发出不同的声音,在此重温古人对笔墨的论述并摘录,仅供同仁参详与深思,望有所得。

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而

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

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

——荆浩 (五代梁)

神彩生于用笔。用笔之难断可识矣。

笔有朝揖,连绵相属,气脉不断,所以意

存笔先。又画有三病,皆系用笔。一曰版,

二曰刻,三曰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

与,物状平扁,不能圆浑也。刻者运笔中

凝,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

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

能流畅也。

——郭思 (宋)

古画谱言用笔之法未尝不详,乃画家

仅知皴刷点拖四则而已。此外如斡如渲如

捽如擢其谁知之。盖斡者,以淡墨重叠六

七次,加而深厚者也;渲者,有意无意,

再用细笔细擦,而淋漓使人不知数十次点

染者也;摔与擢虽与点相同,而实相异。

捽用卧笔,仿佛乎皴而带水。擢用直指,

仿佛点而用力,必八分皆通。乃谓善用笔,

乃谓之善用墨。

——唐志契 (明)

意趣具于笔前,故画成神足。庄重严

律,不求工巧,而自多妙处。后人刻意工

巧,有物趣而乏天趣。

——屠隆 (明)

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

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

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

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

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

贯众法,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

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

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腕

不虚则画非是,画非是则腕不灵。动之以

旋,润之以转,居之以旷;出如截,人如

揭。能圆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

均齐,凸凹突兀,断截横斜,如水之深,如

火之炎上,自然而不容毫发强也。用无不

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人而态无不尽也。

古人之有笔有墨者,亦有有笔无墨者,

亦有有墨无笔者,非山川之限于一偏。而

人之赋受不齐也。墨之贱笔也以灵,笔之

运墨也以神;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

神;能受蒙养之灵而不解生活之神,是有

墨无笔也;能受生活之神而不变蒙养之灵,

是有笔无墨也。

——石涛 (清)

用笔忌滑,忌软,忌硬。忌重而滞,忌

率而溷,忌明净而腻,忌丛杂而乱。又不

可有意著好笔,有意去累笔。从容不迫,

由淡入浓。磊落者存之,甜俗者删之,纤

弱者足之,板重者破之。又须于下笔时在

著意不著意间,则觚棱转折,自不为笔使。

用墨用笔,相为表里,五墨之法,非有二义。

要之气韵生动,端在是也。

——王原祁 (清)

写意画落笔须简净,布局布景,务须

笔有尽而意无穷。

——王昱 (清)

笔法,意在笔先。胸有成竹,而后下。

用笔亦无定法,随人所向而习之,久久精

熟,便能变化古人,自出手眼。

作一画,墨之浓淡焦湿,无不备。笔

之反正虚实旁见则出,无不到。却似信手

拈来者,便是工夫到境。

古人用笔,妙有虚实。所谓画法,即

在虚实之间。虚实使笔,生动有机。机趣

所至,生发不穷。

用墨无他,唯在洁净。洁净自然活泼。

涉高妙,存乎其人。姜白石曰:“人品不高,

落笔无法。”

用墨,浓不可痴钝,淡不可模糊,湿不

可溷浊,燥不可涩滞,要使精神虚实俱到。

——方熏 (清)

古人云:有笔有墨。笔墨二字,人多不

晓,画岂无笔墨哉?但有轮廓而无皴法,谓

之无笔;有皴法而无轻重向背,云影明晦,

即谓之无墨。王思善曰:“使笔不可反为笔

使。”故曰:石分三面。此语是笔,亦是墨。

李成惜墨如金。王洽泼墨渖成画。夫

学者必念“惜墨泼墨”四字。

——王塈 (清)

用笔要沈着,沈着则笔不浮。又要虚

灵,虚灵则笔不板。连笔锋须要取逆势,

不可顺拖。

用笔须要活泼泼地,随形取象。在有

意无意间,画成自然机趣。天然脱尽笔墨

痕迹,方是功夫到境。

用墨须要随浓随淡,可燥可湿,一气

成之,自然生气远出。

用笔当如春蚕吐丝,全凭皴擦而成。

初见甚平易,谛观六法兼备。此所谓成如

容易却艰辛也。元人妙处。

——秦祖永 (清)

余并非倡导复古,仅盼借古开今。常言道:“无古不成今。”不言而喻,新乃是对旧(古)而言,今乃是对昨(历史)而言,不知何为古亦不知何为新,何以求变乎?世上一切事与物都在变,是在延续中变,是沿着其自然规律变,正如老子所云:“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求新、求变方能使中国绘画更具生命力,使其变得更为丰富,更为完善。

若食古不化,无疑自掘坟墓。古人尚知“笔墨当随时代”(清大涤子语),何况今人乎?但不管如何变,如何之新,窃认为,只能在中国画中特有的笔墨基础上变,笔墨乃中国画之根本,若抛弃笔墨,无异如丢掉根与本,岂能存三活乎?求新求变又从何谈起。当今,自诩为革新者、新潮者、前卫者,观其画,既无笔亦无墨者不泛其人,对笔墨知之甚少。更有甚者,以求心安,自谓为中西合璧,洋为中用,而其作品不伦不类,既不中也不西,充其量,不过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假洋鬼子罢了。

若要深入理解古人之笔墨,掌握其笔墨技巧,使之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实非易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矣。须艰辛,无捷径,耐寂寞,神入定,练就“坐禅功”,戒浮躁,循序渐进,方能成就。这正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多用心揣摩古人笔墨之妙,一旦知其妙,得其中三味,自然受益终身,其乐无穷矣。

古人论笔墨之作颇丰,今仅录一二,而近现代不乏大师专论,因其易于寻觅,故不录于此。千百年来,反复论道,乐此不疲,可见笔墨对中国画的重要。只有笔墨才能在宣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西画不可企及也。实为我民族之精髓,望弘扬之,乃国之幸甚,民族之幸甚。

(作者简介:盘俐敏,广西柳州画院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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