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脚

任胜才

都怪我这做儿子的太粗心,这么多年了,从没认真地看看父亲的脚。那年父亲的双腿已经得了老年退化性病变,行动极为不便。白天,我带着父亲去医院看病,晚上吃完了饭便想给父亲洗洗脚,好让他早点休息。我打满了一盆热水,当我把父亲的袜子脱下来的时候,看到他的脚,我大吃一惊,这是一双怎样的脚啊!上面老茧斑斑,而且布满了裂痕,有的地方由于裂痕较深,还渗出了血,一双脚就像黄土高原上的沟壑纵横交错。由于多年的超强度体力劳动,几个脚趾已经被挤压得变了形。看着父亲的脚,我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

父母养育了我们十一个孩子,全家只靠父亲每月47元的工资生活,母亲在家照顾孩子做家务。生活尽管非常艰难,但父亲从来没有抱怨过,凡是有好吃的先可着孩子们吃,好衣服都先可着我们穿,五六月份了父亲没有换季的衣服,只好穿着棉裤。父亲为了我们可算是操尽了心,他常年省吃俭用的,只为把我们养大成人,可他自己却累成了这样。

我用手试了试水的温度,感觉很热了,才把父亲的脚放进水里,我问父亲水的温度怎么样?父亲说感觉不太热,让我再加点儿热水。我又加了一些开水,父亲还是说不热,我用手一试,感觉已经很烫手了,可父亲还让再加开水,我只好小心翼翼地往里加水,直到父亲说可以了我才停。就这样烫了一会儿再加热水,反复几次。我蹲在那里,一边给父亲搓脚,一边按摩,半个小时后父亲才说:“今天这脚烫得真舒服。”我让父亲躺在床上,找来了修脚刀给父亲修脚,又把父亲脚上的裂痕涂上药膏。洗完了脚,我又打来热水给父亲全身擦洗了一遍,随后父亲安然地睡着了。

打那以后,我天天晚上给父亲烫脚按摩。父亲说我,你一个大男人,阳刚之气怎么没啦?怎么和女人一样的细心呢?我说,你不是爹嘛!父亲笑着点了点头。

后来父亲回老家去了,从此不管工作多忙,我也要每周回去一次,晚上给父亲烫脚按摩擦洗,夜里陪父亲说话唠嗑。也不知为什么,父亲一看我回来了,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天都和我聊到天快亮了才睡觉。

虽然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好多年了,但我却总想起父亲,想起父亲那双布满裂痕的脚。

我多么想能再给父亲洗回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