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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隼出风尘,豪墨写大气——评黎晶长篇小说《殉猎》

2009-03-13师力斌

文艺报·周五版 2009年8期
关键词:毛子英雄小说

师力斌

读黎晶长篇小说《殉猎》的感觉,大气。一股子英雄气,裹挟着历史的浩荡。他胸怀历史,拥抱风浪,能于风月中写出风云来。黎晶的作品,无论是诗歌还是小说,都凝结着对祖国美好山川的热爱,凝结着对曾经生活过的那片黑土地的眷恋,凝结着对红色年代文化的深切观照。

长篇小说《殉猎》以农民猎手和县乡基层干部为主要人物,以建国后到改革开放之初为历史背景,讲述了桦皮屯于白氏一家三代在红色年代的风浪起伏和悲欢离合。小说通过于白氏一家的荣辱兴衰史,反映了红色年代国家命运与普通家庭之间的复杂关联,向我们再现了历史之手奇异诡谲的阔大气象。《殉猎》完全是一幅色彩浓郁、民风淳厚的风俗画,是一出颇具英雄色彩的人生悲剧。

“英雄气概”是《殉猎》大气的首要表现。男人大都是带枪的男人,涌动着一股草莽之气,为营造英雄气势提供了合法性。

抗美援朝老英雄白士良,闯关东的于掌包,民兵排长于毛子,县武装部长谷有成,都是活脱脱的英雄。英雄消失是当下消费文化的重要特征。然而在《殉猎》中,我们又得以重温一种英雄情结。作者笔下的人物透露出的飒爽英气,让我们想起《林海雪原》里的剿匪英雄和《水浒传》中的梁山好汉。时任营长的谷有成智退红卫兵造反派与猎手于掌包的桦皮屯村民一节,场面宏大,情节惊心,显示了不凡的笔力。就在造反派退兵之后,于掌包的举止同样透露出十足的英雄气息:“谷营长将桦皮屯的众乡亲送到了军营门口,于家两兄弟给这位高大的军人行了礼。于掌包眼窝里已有泪水在滚动,他只说了一句话:‘谷营长,今天受你滴水之恩,明日定将涌泉相报!这位闯荡江湖多年的车轴汉子,豪气不减当年。”二毛子在农家小院与武装部长比枪,分明是古典小说擂台比武的现代版,于毛子争强好胜的性格跃然纸上:“于毛子好像受了侮辱,转身进屋抄起爸爸的那杆双筒猎枪,左手从橱柜里摸出两个兰花菜碟来到院子中央。他看了两位领导一眼,说:‘俺毛子虽不是当兵的,但枪玩得花哨,我也演个节目。说罢,于毛子不慌不忙地将菜盘子抛向空中,两只圆圆的盘子旋转着带着哨音,飞向半空并分开。于毛子调过枪口,十分随意地左右晃动两下,‘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震得山谷一阵轰鸣,两个菜碟在天上被砂弹打得粉碎。于毛子吹了吹枪口冒出的蓝烟,得意地望着脸色微红的谷有成。”

小说还通过于毛子杀猪、打猎、捕鱼等富有地域特色和地方风情情节的生动描绘,层层铺垫,步步推进,将一个勇武、热情、豪爽、义气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英雄呈现出来,成为当下小说创作中并不多见的人物形象。

历史观照为《殉猎》的磅礴大气加码。如果仅仅是写一些民间英雄或草莽人物,作品的大气很难呈现。作家一旦失去了历史感,也就失去了大气。在当下,失去历史感的作品无计其数。谁还像鲁迅、茅盾、柳青、赵树理那样站在时代的潮头,用文学把握历史方向?

《殉猎》虽然也写男欢女爱日常生活,但它有浑厚的历史作为衬托。家庭史与大历史浑然一体,水乳交融。对复杂敏感的文革岁月,小说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深入开掘,把红色年代的社会、政治、民俗风情等广阔画面写得有声有色,使之成为小说的一个亮点。可以说,《殉猎》是一部对知青文化和文革文化有独到理解的历史书写。

在小说中,猎的文化,车的文化,枪的文化,酒的文化,会议的文化,大比武,列宁装,主席语录,北京吉普车,无一不带着鲜明的历史印迹。当于毛子接过县委书记送的七九式步枪,于毛子的举动勾画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社会心理:“于毛子的眼睛几乎跳出了眼眶,语言的障碍被扫得一干二净”,“一席话说得于毛子万分激动,他有些不知所措,刚才想好的那几句感激的话,一股脑地忘在了嘴里,只是感觉到一股热血往上涌。他看见炕桌上还有几碗没有喝完的酒,便一步跨到桌前,抄起兰花大碗,单腿跪下,一气将几碗酒喝了个底朝天……”“这一觉十分香甜,冰冷的步枪就像新娶的媳妇,谁也抢不去,陪着他一直到了天亮。”那辆吉普车的时代色彩更加鲜明:“哥俩开着拖拉机回了家,大老远就看到坡下停了一台崭新的北京212吉普车。草绿色的车身,那烤漆喷得油亮,墨绿色的帆布车篷和四个黑色的轮毂和谐地搭配在一起,威风神气。尤其是车头保险杠的右侧立着一根电镀旗杆,上端悬挂了一面三角形的红旗,两个黑体黄字‘警备凭空增添了几分主人特殊的地位和权力。”连那条猎狗的名字都充满了政治色彩:苏联红。

以傲视群雄、神圣不可侵犯的鹰魂为核心意象来统领全篇,是小说气势得以提升的关键所在。鹰是山民的神灵,对它的侵犯就等于对真理和至善的冒犯,这一具有哲学意义的主题呈现,成为小说的点睛之笔。按小说中的说法,老鹰在山民中一直被视为山神而供奉。老鹰盘旋在空中,最知人间善恶美丑,卧虎山乃至整个大小兴安岭都在它的注视之下。几百年来,沿江这一带的百姓对山鹰一直是十分敬畏的。当二爷白士良接受了为谷部长猎鹰的任务后,“一夜都没有睡好觉,两位领导交办的任务太沉重了,这远比去打一只东北虎更让他为难。”

“鹰魂”是打开黎晶创作机关的枢纽,它既负载着作者的一种哲学追求,又表现着作者的个人气质。前不久在作者的一次个人书画文学作品展中,一组以鹰为主题的国画分外引人瞩目,这些鹰虽姿态各异,但其阔大威严的气质如出一辙。可以看出,黎晶对雄鹰情有独钟,鹰融汇和概括了作者的人生体验,带给了作者以巨大的创作灵感。同样,在小说《殉猎》中,猎鹰的描绘成为全文的核心。长于猎兽的于氏父子都因猎鹰而死,这一精巧的构思突出了小说的主题,强化了作品的思想,而那两个仅有的猎鹰场面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给人以巨大的心灵冲击。特别是后一场,通过人鹰对峙的细致描绘,强烈地烘托了小说的气氛:

“鹰王‘海东清傲视四周,静静地站立在石峰上。一分、两分,五分钟过去了,它仍旧一丝不动。

于毛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紧握半自动步枪的双手已是汗水淋漓。

死在于毛子枪下的黑熊、野猪、狍子不计其数,每次射杀他都临危不惧并充满快感。今天这是怎么了,高度的紧张使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在不停地颤抖。他在极力地克制着自己,尽力让狂热的心平静下来。

突然,鹰王‘海东青一声仰天长啸,就像一支离弦的利箭从石拉子上射出。于毛子紧张地眨了一下眼睛,‘海东清已冲到‘杀半斤的眼前,它锋利的双爪擦着地皮一掠,两只‘杀半斤就停止了呼吸被捉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绳网从天而降,眼看就要罩住鹰王。只见‘海东青双翅一起抖动,落下的网纲被弹开,‘海东青逃出鹰网后迅速展翅向天空冲去。”

杜甫有诗云,骅骝开道路,鹰隼出风尘。黎晶的确像一只迅疾的鹰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文坛,他的小说也如鹰一般威严大气。

很多人将他的小说归为官场小说,但《殉猎》很难作这样的划分,它显示了一种包融性和复杂性。《殉猎》包含了丰富的文化主题,爱情,家族,忠义,官场,历史,民俗等,既有文化小说的韵味,又有家族小说的轮廓,还有历史小说的框架,诸多因素融合在一起,构成该小说丰富的元素。这正是小说的特别之处。但无论怎样分类,着眼于最广阔的中国社会,通过普通人的命运展现对大历史的思考,成为这部长篇小说的厚重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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