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部长们的平民情怀

汤佩林

人们的印象中，那些省部级领导几乎都是天天忙于工作，而实际上，他们也都有自己独特的情感，有自己作为普通平民生活的乐趣。本文记叙几件省部级领导者的生活小事情，我们可以从中看到这些领导者的平民情怀。

志寰照相

世纪之交的铁道部长傅志寰，我们是1961年就认识的。此后，他对中国铁路的建树，引起了全国乃至世界的关注。在他离开母校40周年之际，俄罗斯莫斯科国立交通大学授予他荣誉博士学位；在增选他为中国工程院院士时，学部负责人给他的鉴定：“是我国电力机车的开拓者之一。”

可他，从来谦逊。2001年国庆期间，我邀约一些部长到怀柔鹅和鸭农庄度假。在那三千多亩的溪边和果林间，他们骑马、射箭、打球、游泳、登山、采摘，无不尽其兴。时近黄昏，我给大家安排小木屋居住，傅志寰部长却提出要走。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节日运输”，准备送他。我夫人林欣提议为我们在此刻合影留念。志寰部长欣然同意，并立即与他夫人唐曾妍从两边向我靠拢，把我立在中间。我不同意。说：“你是领导，又是兄长，”说时，把他闪到中间。他连忙向相机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们今天是朝你来的。你在中间，你在中间。”说时，又把我推到中间。曾妍大姐则一边笑着，一边附和。我怕耽误他们赶路，便只好就范。

志寰这样，绝非偶然。记得1993年，我们新闻界为国庆50周年搞一个大型活动，叫“新中国第一”。其中要出文集：《共和国的记忆》。我为中国第一台电力机车的诞生及发展，要采访他这位主管科技创新和机车车辆制造工业的铁道部副部长，他执意不肯。让我采访三年前退休的蒋之骥高级工程师。说他也在苏联学过电力机车，说他才亲自参加了中国第一台电力机车的制造。志寰怕我不便，还找出了蒋工程师家的电话号。后来，终以访蒋成篇。

刘毅之托

1998年初，北京密云不老屯乡村俱乐部总经理何大勇，多次打电话恭请原商业部部长、后国家旅游局局长刘毅度假。应刘毅的邀约，毛泽东主席的秘书张玉凤，我与夫人林欣，还有中央美院画家贺羽，选择在3月29这天，驱车百公里，一同去做“不老客”。

这里的位置，确实非同一般。是在奇秀山峰下的一洲绿野，是在汩汩山泉聚处的一颗明珠。这里的建筑，既脱俗，又实用；这里的空气，负氧离子充沛，似乎和着淡淡的蜜。我们寻访了当地的几位农民，看上去，比实际年龄一般要小10来岁。

要安排住宿了。何总经理问那豪华套间该谁住?刘部长告之，晚饭前要赶回去；玉凤大姐则要给我和林欣。说：“我只一个人，住那秘书住的小房还紧凑些。”我们再三推辞未果，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刘毅要返程了。他最不放心的是，我和林欣跟他的车来，不能跟他的车去。他问何总，明天能不能安排送一下?要不，我派司机跑一转。

何总说：“安排没有问题。”

第二天中午，陪我们饱览一通风光、主持一餐鱼宴之后，何总返回不老屯了。

送我、林欣和贺羽的车，我不知是哪里的。

晚8时，玉凤大姐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是什么时候到家的?送没送到楼下?她说，这是刘毅部长给她打的电话，要检查何大勇总经理，是不是完成了任务。

众孚方程

现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局长王众孚，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当工程兵，用8年体味攻坚二字；在湖南机械化施工公司，又7度春秋，领略开拓之神韵。乍起的改革开放之风，使他走上了领导岗位。1994年，从深圳调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任局长。当我第一次与他交谈时，他说过：“人生方程多元解，做事做官先做人。”可见，他对自己的要求，始终是严格的。

2001年1月，我和夫人在澳大利亚度假。当我们在电话中向远隔重洋的北京舅舅祝贺春节时，年已九十有四的舅舅，话尾还带了一句：“你们有许多新年挂历放这里了!”我一时糊涂：“许多挂历?”舅舅说：“是王众孚局长托人送的呀!”

“哎哟，我该死!”我想起来了，是年前一个多月，我向王众孚局长说过。当时是想，我朋友多，要挂历的也多，到时，我去工商局帮助“清仓”，取几份而已。想不到出国签证一到，我们立即扶摇万里，也没给王局长说一声。王局长重任在肩，要管全国那么多大事、急事，这小事他也没有拉下。而且，还托人送“货”上门——

我感慨不已，想这也该在“众孚方程”之列吧!

海藩面佛

1997年阳春四月，中共中央党校副校长、中国领导科学研究会会长刘海藩，在完成赴山西省委的工作之后，应邀登上了佛教圣地五台山。

是时，风和日丽，百花盛开。又值一年一度的开山伊始，五台山台台人声鼎沸，香客如潮。陪同刘海藩游览的，有当地领导，有公务人员，有宗教界人士。

当他们一行来到一宝刹，眼看那特别欢腾的香火，特多如痴的男女，有位领导着重说：“刘校长，这是老君庙，是菩萨最显灵出圣之所。你其他地方不拜尚可，这里则不能不拜!真可谓求什么，得什么。求官、求财、求姻缘、求子嗣，无不如愿以偿。”，说时，有人已将一把长香塞到刘校长的手中，叫他点燃。刘校长不忍扫众人之兴，便移步佛前，直接将长香置于面首，说：“大佛慈悲。这么，多人求你拜你敬奉你，事无巨细都找你，可知你日夜操劳忙不息；而我衣食无忧，别无他图，只是希望上山下山不要发生跌撞。这点小事，我时刻注意，就不麻烦你了。”

说罢，他将未点燃的长香，又退给那位递者。一直站在海藩身边的方丈，高兴地一把拉住海藩，说：“只为人，不为己，你就是佛，你就是佛!”

不知是谦逊，还是其他，海藩腼地笑道：“惭愧!”

李锐找缺

李锐是座“才山”。他学识渊博，思维敏捷，经历丰富，硕果累累。年轻时，就很受毛泽东赏识，执意调他当他的工业秘书。在1959年的庐山会议上，他为彭案，受到严重批判和打击。但为推进科学与民主，他矢志不渝。改革开放，使他获得了又一个春天。八十年代，荣任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选拔和培养了一大批干部中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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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五一黄金周，我受解放军装备指挥技术学院院长常显奇将军的委托，将李锐及夫人，还有中共中央宣传部原副部长龚育之及夫人，人民日报社原社长胡绩伟及夫人，全国政协文史委专员文强，中国民航总局副局长鲍培德等，邀请到怀柔度假。在饱览群山，细品宽沟，漫步水库，实弹射击之后，常院长把大家带到一间铺满宣纸、笔墨伺候的房间里，请各位题字留念。

李锐的诗词书法，有口皆碑。但要找一句什么适当的话，题赠给这所关乎中国国防的高校，众人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我向李锐冒了一句：“引而不发。如何?”龚育之、胡绩伟马上表态：“好，很好!”龚育之饶有兴致道：“引而不发，跃如也!”文强曾是淮海战役时杜聿明部的中将参谋长。他矜持了一下，也说：“行，引而不发。”

这倒使李锐如坠五里雾中。他问：“什么?你们说的哪几个字呀?”龚育之写在桌上：引而不发。李锐还是不解，再问：“什么意思呀?”年已九十有四、文韬武略的文强，做了个拉弓射箭的动作，说：“是把箭杆引到弦上，但还没有射出——时刻准备着!”

李锐才豁然开朗，说：“我还真不知有这一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呀!”

他龙飞凤舞地写下了：“引而不发……”

达球至孝

2007年5月，段达球将军回到了故乡湖南省新化县西河镇，便急匆匆地赶往县人民医院，看望岳父大人陈运长。

陈运长年逾八旬，患有严重冠心病，而疝气更使他痛苦难忍，住院动了手术。待爱女爱婿来到身边，他却动弹不得，脸上显出无限的歉意。

作为多年担任解放军总政治部纪检部部长的段达球，平时待伺事、待下属、待萍水相逢的百姓，都是春天般的温暖，更何况此时“老泰山”的难处，他一看尽知，立即同爱人陈桂兰一道，找来尿壶和便盆，撩起老人被褥，正好老人体位，鼓励老人开始便溺。老人的刀口，靠输尿管近。由于肿痛，造成尿阻。这次输出，断断续续，花了近一小时。过不多久，又开始另一轮作业。达球身上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几次之后，还不得不为老人插入导尿管，帮助排泄。

这屎臭尿臊的“特殊护理”，达球夫妇一连干了五天，直到状况改善。

前来看望首长的县武装部刘部长和刘政委，被将军为老人端屎尿的情景所感动。当病友和陪人听说“大高个护工”是位赫赫有名的将军之后，也肃然起敬。有位老者发感慨，说：“将军成功，绝非偶然，大孝才有大出息。”

文字编辑：孙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