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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的诗(8首)

2009-03-10

诗歌月刊 2009年1期
关键词:阿信甲壳虫芦花

阿 信

原野

原野是美丽的? 露水

被瓜分一空的钻石

向阳山坡两个牧人背风说话

草地腹部的野花? 回答着

远处一座雪山的问讯

整个下午? 羊群似乎

未曾移动? 而落日是壮观的

星星? 迟早会出现:

它负责在那个流浪艺人的眼睛里

埋下一些异常安静的种籽

外香寺

只能在天边

也只能是荒僻的,拒绝着俗客

穿绛衣的僧格对我说:愿意的话,可以到里面看看

但我想:进去之后,又能看见些什么

我就一直站在风中,远远望它

外香,外香,那会是一种什么香

四周的花草我闻不见

这让我痛苦的、折磨我的,它会找见我吗

那会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那会是一种怎样的解脱

青海湖边

一只卓玛怀抱的褐色小羊。

十二根发辫,圈住夕光追击下的

一座乌鸦村庄——

像是西海公主明亮眼神中

一抹暗含的忧伤。

雨夜

广阔的草原,不会在意

一个人的失眠

它在意

雨滴落下、落下

但我在想:我这一生

也很重要——我自己在乎

甲壳虫

昆虫家族善于伪装的迷彩小吉普

草棵间一座失而复得的古代宫殿。当它

移动(在天空下)——

是缘于我在这炎炎夏日中一个短促的梦境

还是出自一滴血液的神秘驱动?

速度

在天水,我遇到一群写作者——

“写作就是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的速度。”

在北京,我遇见更多。

遥远的新疆,与众不同的一个:

“我愿我缓慢、迟疑、笨拙,像一个真正的

生手……在一个加速度的时代里。”①

而我久居甘南,对写作怀着愈来愈深的恐惧。

“我担心会让那些神灵感到不安。

它们就藏在每一个词的后面。”

戏作:秋日

水还干净

僧人刚洗过脸

僧人坐在岸边数数玩——

一尾两尾鱼

三粒五粒沙

僧人背后

秋叶绚烂,枇杷沿坡滚动

枇杷问枇杷:

疼吗?答曰:滚你的吧

中秋无题

1

桂花落。

桂花落在

无人知的深山。

桂花轻得

无人梦见。

桂花落。

2

芦花深处,

孤雁栖身。

芦花的身子裹着火。

芦花吹灯,云遮月——

芦花轻。

芦花白。

写作辞条:在高原生活常常会遇到类似情景。一个人,一座寺庙,一朵花,一处海子,甚或一只无感无知的甲壳虫,都透着神秘或原初的味道。仿佛等着你来发现,又仿佛浑不在意,让你更觉出世间生存的庄严和奇妙,以及置身其间的福分。因此,我所有的写作,都带有一种命名的意味——那只能是庄严和虔敬,而不会是其他。如果说诗人的写作是一种创造,那么,我仅仅想通过汉语转述我在这里所见和所闻的一切,不需任何修饰,而且心怀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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