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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华的戏剧人生

2009-03-07何海宁

人民周刊 2009年3期
关键词:二女儿三鹿文华

何海宁

2009年1月11日,三鹿原董事长田文华受审后的第11天。一大早,田文荣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让儿子把她从南岗村送到了石家庄。按照惯例,接下来的一周她要在石家庄伺候93岁的老母亲。

其实,自从田文华出事以后,作为其大姐的田文荣已经打破了18天去一次石家庄的惯例。2008年12月31日那一天,田文荣就是在石家庄度过的,目的是陪伴和安慰与她年龄相仿的妹夫,因为妹妹田文华在当日受审。

姐弟7人中她排行老二

正定县南岗村,距离石家庄市区约30公里。村里田姓人口占到总人口的1/3。1942年,田文华就出生在这里,姐弟7人中她排行老二。唯一的弟弟在前几年去世。

“田文华?是不是三鹿的那个董事长?听说就是我们村的。”在南岗村,田文华并不出名,40岁以下的青壮年中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在村里老人的记忆中,田文华参加工作之后几乎很少再回老家,最近一次返乡已是2006年其父去世时,办丧事的排场不大,田文华也来去匆匆。

距离南岗村村民活动中心不远处是田家的老宅,“早就没人了,院里夏天的草都这么高。”一位在墙根下晒太阳的老人边说边比划着。

在南岗村的田氏宗族中,田文华家的辈分很小,小得几乎是田文华出门见到同族人就得喊爷爷,但对田文华印象较深的老人回忆说,田文华当年学习很刻苦,成绩也很好,田家子女多,但田文华读的书最多,也数她最有出息。

田家姐弟7人中,田文华跟大姐田文荣关系最为亲近。作为家里的老大,田文荣并没有获得上学的权利,因为家庭困难,田文荣不得不从小在家里帮父母干农活,而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了妹妹田文华,但田文华也很懂事,放学后就抢着帮姐姐干活。“往地里拉家肥,臭烘烘的猪粪,我挖一车她就装一车。”田文荣说,“那时妹妹才12岁。”

田文华在学习方面的刻苦和努力,使她最终考入了张家口农业专科学校。经过几年的学习后,1966年8月田文华在张家口农业专科学校顺利毕业,于1968年进入三鹿集团前身石家庄市牛奶厂工作,职务是兽医。

2009年1月11日,田文华的姐夫李连玉在南岗村的家中说:“老岳父当年的心愿是想让田文华做一名医生,但因为家里没有钱,后来只能让她上这个专科学校。就这样最后事与愿违,当了兽医。”

“妹妹是懂得感恩的,如今我们都已经是70岁的人了,她还经常把‘为了供我上学,你从小就在家干活,没读过书。大姐!我们对不起你。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田文荣说。

参加工作后的田文华很少再回南岗村,也从此淡出了乡亲们的视野。

从娘家带回了4个碗

1968年的石家庄市牛奶厂,是一个几间平房的大院子。田文华的工作就是负责给仅有的几头牛和几只羊看病、接生。

南岗村76岁的田凤瑞老人,对田文华当年在牛奶厂当兽医的样子仍有印象。那时石家庄市正在搞建设,需要大量的沙子。田凤瑞赶着生产队的毛驴车往石家庄市区送沙子,路过牛奶厂恰巧被田文华看到,“爷爷!进来坐坐。”田凤瑞说,“离得很远,田文华就扯着嗓子喊我。”

把田凤瑞让进办公室,田文华给他倒了一大碗水。一边让他喝水一边问这问那,“毕竟是一个村的同族,感觉很亲近。”田凤瑞说,“恰巧当时生产队的那头毛驴不知得了什么毛病,不爱吃草。我知道她是兽医就让她给瞧瞧,她看了看,摸了摸,扎了两针后,毛驴就好了。”

后来不往市里送沙子了,田凤瑞也再没见过田文华。

田文华在石家庄市牛奶厂当兽医期间,还有一件事情让大姐田文荣记忆犹新。一次,田文华去粮店买面,那时是凭票供应,田文华买了玉米面和白面。她小心地将玉米面放在筐底把白面放在上面,但就在回家的路上,一不小心,恰恰把最上面的白面撒了一地,田文华当时就心疼地哭了。就在大街上,她一边哭一边用双手去捧地上的面。其实,那时她已经快30岁了。

田文华参加工作后不久,与在张家口农业专科学校读书时相识的上一届师兄结了婚。结婚几年后,一次田文华回娘家,临走时对母亲说:“我家里碗不够,从您这里拿几个碗吧!”后来果真走时从娘家带回了4个碗。田文荣说:“这是我亲眼所见。”

也许真的是苦日子过惯了,田文华的节俭是出了名的。直到后来她当了领导以后,还有职工看到她经常到单位的集体浴池洗澡,到单位的集体食堂吃饭,单位用餐的菜单甚至都要亲自过目,节俭方面对单位职工要求近乎苛刻。

被三鹿“抢走”的二女儿

在石家庄市新华区国泰街,有一栋90年代初期建的老楼房。田文华93岁的老母亲王桂姐(音)就常年居住在这里。三居室的房子除了老人外,还住着包括田文华的弟媳妇、侄子、侄媳妇等5口人。

除了眼睛稍有老花外,老人身体硬朗,思路清晰,但田家子女并没有把田文华出事的真实情况全部告诉老人,老人获得的信息是:二女儿田文华负责的三鹿集团下面几个分厂出了点事情,她一直在忙于处理分厂的事。

2009年1月13日,老人说:“她刚接手三鹿时还梳着两条小辫,三鹿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现在你看看那些楼房,全盖起来了。”但老人认为,是三鹿从她身边抢走了二女儿,因为二女儿自从接管三鹿后,来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她来我娘这里从来都没进过卧室。没有时间。每次来呆上不超过10分钟,手机就接二连三地响,催得没有办法,她就这样俯下身子握着娘的手,把脸贴在娘的脸上说,‘娘,我得走了,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开会。我下次再来看您。”田文荣比划着说,“每次老人都很生气地说,‘跑来这趟图个啥?”

在田文华接管三鹿以后,生活上被忽视的不仅仅是年迈的老母亲,还有她的两个女儿。据田文华的弟媳妇张明珍回忆,“二姐的两个孩子从小都是奶奶帮二姐夫一起哄大的,二姐根本没时间管,有时候奶奶做好晚饭,饭都凉了二姐都回不了家。”

母亲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见到二女儿田文华,虽然家里人在谈起田文华时都试图瞒着她,虽然已经90岁高龄,但思维并不混乱的她好像也已经猜出了些什么。

老人相信自己的家庭教育,“什么样父母会培养出什么样儿女,我们家的闺女个个都好,花钱、做事都摆在桌面上,因为亲戚邻居都看着呢!”

的确,虽然田文华从进入三鹿到接管三鹿40多年,但在南岗村却没建一个奶站,也鲜有以养奶牛为生的奶农。田文华的大姐夫李连玉说:“村干部曾经找过我,让我出面跟田文华商量商量,让三鹿来村里投资,但被我给回绝了,因为她那个人谁找都不行。平时不找她,她都提醒我们别给她找麻烦。”

也许正因如此,村民在谈起三鹿和田文华这位同乡时,大多表情淡然。“好,我们也沾不上光;坏,我们也不受影响。”一位村民说。

不会用人的实干家?

固执、自信,为人低调,但有气魄,这是许多老职工对田文华的评价。三鹿集团从村办小厂发展成为中国奶粉业巨头,大部分三鹿员工说:“田文华功不可没。”

石家庄街头,很多出租车司机和当地市民,在三鹿出事前只知道三鹿和三鹿奶粉,却不知道田文华是谁。

年产值过百亿、员工4000人的三鹿,甚至低调得没有一套像模像样的家属楼。在三鹿集团总部西侧,8栋八九十年代建设的家属楼集中在路两旁,而三鹿集团一些退休的老厂长、经理就住在这里。

对于三鹿的今天,他们颇感痛心。他们赞赏田文华给三鹿带来的发展,但同时也惋惜田文华毁了50多年的三鹿品牌。

摘自《北方周末报》2009.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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