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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楼的天空

2009-03-06

辽河 2009年1期
关键词:六楼布娃娃女孩儿

冬 语

没搬家前,我住在一栋破旧的楼房里,房子是租来的,六楼顶层。

每到起风时,我家窗台上玻璃框架的红漆铁渣,在风的吼声中急遽剥落。由于玻璃框扶手年久失修,掉的掉,坏的坏,有风的夜晚啪嗒之声不绝于耳。孩子们睡下后,这种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在夜里异常清晰,我烦躁的心随着醒耳的啪嗒之声,更加悲叹起来。

六楼的天空,没有星星,阴翳的天气笼罩在我的心头。

租来的房子一住就是七年,七年间,我苦恼,哀愁,埋怨生活像黄连一般,只有苦没有甜蜜的滋味。我像一只被雨水浇透了翅膀的鸟儿,举不起双翼飞翔在蓝蓝的天空。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很多时候我都想纵身一跃,从六楼的天空飘坠而下。可看到同样疲惫的老公,看到一双嗷嗷待哺的孩子,母性的情怀便在胸口荡开。我又一次打开六楼的窗户,面对青天,长呼一口气,又开始下一轮生命的探索和挣扎。

我知道我病了,身体上各种疾病折磨着我,心灵也遭遇着重大的雨灾。同样是人,为什么自己会活得像一只陀螺,永远没有停息。

孩子们被我带得很牵强,我经常呵斥他们不懂事。他们看着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越来越难以捉摸的神情,往往不知所措地站在墙角,任我发着脾气。看到孩子们可怜的模样,我心里又后悔又难受,觉得自己不应把生活的给予,强加在无辜的孩子头上,可一旦遇到点困难,我又开始管不住自己,在孩子们面前摔摔打打的发脾气。转眼,孩子们跟着我在这个城市也生活了七年之久。

一天,我又在责怪孩子们不懂事,甚至还想对着儿子拳打脚踢,发泄了一通脾气,顺手推开窗户,对面的窗户一个女孩儿的脑袋探出窗外,用她那吐字不清的声音朝我喊道:“阿……姨……”

我忙应答道:“棋棋啊,有事吗?”

女孩儿朝我挥手,兴奋得满脸红光,不停地叫阿姨,阿姨。

女孩妈妈过来,朝我抱歉地笑了笑,把她领到了屋里,一会,屋里传来一个婴孩的啼哭声。

对面六楼的住户刚搬来不久。刚才那女孩儿是痴呆患儿,名叫棋棋,十二岁,分不清大小,常跟在小她三岁的我女儿身后叫姐姐。晚上领孩子下楼乘凉,棋棋妈妈抱着一岁多的小儿子,身边坐着痴傻的女儿,和我拉起了家常。我问棋棋怎么回事。她说,生女儿时难产,孩子长时间缺氧,就成这样了。七八岁的时候,女儿才开始学说话,五岁开始学走路,现在还不会说完整的话,没办法,谁让咱是当妈的?日子再怎么艰苦,看着女儿慢慢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走路,自己会拿勺子吃饭了,才又要了个小不点儿。说着她用手拍着怀里的儿子,幸福地笑了笑,说,“如今也从乡下搬到了城里住。”停了一下,她无限憧憬地看着自家的六楼,说,“孩子爸一天能挣五六十元呢!等慢慢攒了钱,就把这房子买下来。”

说完一脸知足,左手抱着小儿子,右手拉着棋棋,在夏夜的凉风中轻轻哼起催眠曲。正坐着玩布娃娃的棋棋突然扬起手,猛地把布娃娃摔到阶梯下,一巴掌朝弟弟身上打去。我呆了一下,急忙去拉棋棋的手。棋棋妈妈却也不恼,耐心地低下头,接过我拣起来的布娃娃,重新递到棋棋手里,说,“看看,把娃娃摔疼了不是,好好抱着,不敢打弟弟,乖!”

乘凉的这个晚上,棋棋把布娃娃摔下阶梯不下十次,棋棋妈妈没有责怪打骂她一句,一遍又一遍耐心地纠正着女儿犯的错误。

九点多的时候,棋棋妈妈高兴地对我说,朵朵妈,我上楼去了,棋棋爸回来了。

左手抱着一个,右手牵着一个,朝家走去。月色中,不到四十岁的棋棋妈妈半头的白发,发出熠熠的亮光。

棋棋家窗户里亮出了柔和的光线。六楼的天空下,星星眨巴着眼睛,微风轻轻,月色轻轻,我轻轻地走向六楼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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