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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童年的梦,低吟寂寞的诗

2009-03-06孙德廉

山花 2009年4期
关键词:呼兰河萧红祖父

《呼兰河传》的各部分、各章各节、各人物之间看起来似乎都无密切联系。但细读文本便可发现,那个用稚嫩而充满活力、天真而充满困惑的双眼关注周围世界的童年之我,正是小说各个要素的联结点。开篇的小城风情画廊,通过我的眼光对小城作全知式的宏观扫描;童年故事,我是主人公;第三部分里,我以好奇的童目打量着成人的世界。通过《呼兰河传》,萧红把零散的童年生活符号串起,通过回味记忆里的温暖,展示人生的悲凉,也慰藉作者自己的那颗孤独的心。《呼兰河传》的恒久魅力就在于此——作家以纯洁、美丽、活泼的童心观照现实、抒写内心,别具美感。

1.铺陈儿童思维之美:单纯、轻盈、灵动

儿童的思维向来简单、纯真,体现在审美观点上,能构成一种优势——无先入为主的个人成见,无地位差异的世俗偏颇,无自我中心的功利色彩。因此,童年的我与小团圆媳妇之间是亲密的小伙伴;我不仅可以与祖父在后花园玩耍,还可以和这个家庭以外的佣人佃户和睦相处。儿童视角使《呼兰河传》走进不带功利性、不带政治图解色彩的审美领域,正是这样的美,有力地感动着读者。

儿童的思维又具有很强的跳跃性。《呼兰河传》采用信马由缰的巡礼式抒写方法,从街头巷尾的情景写到喜庆病灾的种种盛典,从祖父的后花园写到童年生活的寂寞,从家中的庭院厢房写到形形色色属于下层人民的住客,没有编造曲折紧张的情节,没有塑造众多的人物典型。有的,是我的所见所感。作家所关注的是“民族大多数人的最普遍的生活,是最一般的思想,是整个社会风俗。”很好地支撑这一创作主旨的,就是儿童视角——充斥儿童好奇眼睛的,是这个世界一个又一个的片断,零散的生活之美。

在现代人的头脑里,经验、理性、功利因素占据着支配地位,直觉思维不是被遗忘和排斥,就是被淡化和杂揉,于是孩子灵异的感觉和原始生态的思维,可激起起人们不可抑制的惊讶。写我来看王大姐家的婴儿,见到“王大姐家其实也看不见什么是炕,乌七八糟的都是草……那小孩也就在草中偎了个草窝,铺着草、盖着草地就睡着了。我越看越觉得好玩,好像小孩睡在喜鹊窝里了似的。”幼儿似小鸟,炕象鹊巢,这种新鲜的灵动的思维方式,当然会给成人那僵化定势的思想注人活力。书中包含了只有儿童才拥有的许多灵异体验,:“太阳在园子里是特大的,天空是特别高的,太阳的光芒四射,亮得使人睁不开眼睛,亮得蚯蚓不敢钻出地面来,蝙蝠不敢从什么黑暗的地方飞出来。是凡在太阳下的,都是健康的、漂亮的,拍一拍连大树都会发响的,叫一叫就是站在对面的土墙都会回答似的。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对亮的光线感受用人、蚯蚓、编蝠来衬托,连大树和土墙也具有了生命力,被赋予人的思维、人的声音,健康的气息,美不胜收。

2.彰显儿童语言之美:自然、新鲜、真率

萧红的语言风格和表达方式别具一格,表现为特别的句法形式及由此而来的新鲜自然、稚拙浑朴的美学意趣。

《呼兰河传》中,语言的直率和自然是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的。 “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象鸟上天了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蝴蝶随意的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完全以儿童的眼光来描写自然景物,借用了儿童语言的简短朴素的形式特点,率意而言,不加雕琢,一派天然之美。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我长到四五岁,祖父就快七十了,我还没有长到二十岁,祖父就七八十岁了。祖父一过了八十,祖父就死了。

从前那后花园的主人,而今不见了。老主人死了,小主人逃荒去了。

萧红所使用的语言是经不起转述的,但却让人念念不忘。作家絮絮叨叨地叙述祖父年龄与自己年龄的变化,流露出对祖父的熟稔、热爱。年龄的排列之间,省略了许多具体内容,表现出祖父一生的平常;稚拙平淡的语言和口气中蓄积着深厚的沧桑感、失落感。透过那些有意的复沓,作家以弦外之音告诉我们人世间生生死死的“单调重复”以及难以言状的人生悲凉,这种风格同惜墨如金的精粹同样具有审美价值和意义,拙而有味,越品越美。

3.展现儿童襟怀之美:善良、寂寞、诗意

除了对有二伯偷卖东西表示沉默、偷家里的东西跟穷孩子一起分享等事情上,足以表明主人公善良、美好的天性之外,《呼兰河传》还通过描写生和死来表达作家深层次的思索和胸怀。呼兰河人麻木混沌地生存着,感受不到生命的珍贵与死的悲哀,一切都是“自然的结果”。小团圆媳妇,一个仅仅十二岁的小姑娘,曾经“头发又黑又长,梳着很大的辫子”,因为她“见人一点也不知道羞”,“两个眼睛骨碌碌地转”, 因为她的生命力被婆婆打出了毛病,接着被庸医、跳大神的等人不断折磨、摧残,最后被好心的人们放到开水里活活烫死;本来口碑很好的王大姐,仅仅因为自己选择嫁给穷苦的磨倌,便一变而为“坏女人”,最终在不绝的奚落中死去……传统文化的受害者用套住自己的枷锁又去劈杀别人,而这种残忍的行为却是以极其真诚的善良态度进行的。对这些人,通过不动声色的小小的“我” ,善良的萧红既悲且悯,这使全书呈现出善良之美。

萧红在她的《呼兰河传》中给我们描绘了一个处在荒凉世界中的寂寞人群。洋医生是寂寞的,因为她不善于去分析呼兰河人的心理,以致吓跑了顾客。王寡妇是寂寞的,独子死了,,疯病犯过之后,“她还是平平静静地活着”。祖父是寂寞的,总是“自由自在地一天闲着”,“天天使用一种方法抓掉了孩子的帽子,这未免可笑”。有二伯、冯歪嘴子是寂寞的……我更是的寂寞的,寂寞得甚至羡慕起砖头和泥土“同时在晒着太阳,它陪伴着它,它陪伴着它”。这寂寞的美,怎能不让人心动?

“第一流小说家不尽是会讲故事的人,第一流小说中的故事大半只像枯树搭成的花架,用处只在撑持住一园锦绣灿烂生气蓬勃的葛藤花卉。这些故事之外的东西就是小说中的诗。”。第二章就是一首呼兰河的风俗诗,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娘庙大会,这些俚俗甚至不无蒙昧的习俗,在我的视角下,“俨然生发出异样的光彩”。

“请神的人家为了治病,可不知那家的病人好了没有?却使邻居街坊感慨兴叹,终夜而不能已的也常常有。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跳到了夜静时分,又是送神回山。送神回山的鼓,个个都打得漂亮。若赶上一个下雨的夜,就特别凄凉,寡妇可以落泪,鳏夫就要起来彷徨。……人生为了什么,才有这样凄凉的夜。”

透过司空见惯的迷信,是悲凉的诗意之美。

小说中处处充满了童趣的诗意,第三章中大花园的繁盛与荒凉也都是诗。金色的蜻蜓,绿色的蚂蚱,嗡嗡叫的蜂子满身绒毛……“祖父带一个大草帽,我带一个小草帽,祖父栽花,我就栽花;祖父拔草,我就拔草。”我在这个园子里玩得真开心,一会儿摘黄瓜、捉蜻蜓;一会儿采倭瓜花、一会儿逮蚂蚱,用绳子拴了后腿,像人家溜狗一样牵着满园子转悠……童趣的欢乐犹如夏日山间的溪水,时而欢快俏皮,时而清澈明亮,淹没了生活的单调寂寥。那“花开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鸟飞了,就像鸟上天了似的。虫子叫了,就像虫子在说话似的。一切都活了……都是自由的。……蝴蝶随意地飞,一会从墙头上飞来一对黄蝴蝶,一会又从墙头上飞走了一个白蝴蝶。它们是从谁家来的,又飞到谁家去?太阳也不知道这个。”这又有点像灰姑娘的童话。这种“自我抒情自我陶醉”的叙述给读者创造出一个水乳交融的诗话世界,虽然这样的生活也是单调寂寥,但是儿童视野里的一切显得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诗意盎然。

参考文献:

[1] 钱理群.“改造民族灵魂”的文学[J].十月,1982.1.

作者简介:

孙德廉(1965一),女,黑龙江省牡丹江人,副教授,从事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工作单位:黑龙江林业职业技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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