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的小日子

相逢一笑

东晋大将桓温，是个特有男子汉气概的男人。

晋朝 “素有知人之称” 的温峤，和桓温的父亲桓彝关系很好，见到刚出生不久的桓温后赞道：“此儿有奇骨，让我听听他的哭声！”等听到他的哭声后，又赞道：“真英物也！”想必小桓温那一声哭，也颇具男子汉的潜质吧！

及至桓温成年，他的形象已经透露出强烈的男人气质。史书上记载他“豪爽有风概，姿貌甚伟，面有七星”，所谓“七星”就是脸上长有七颗雀斑。当时有一个善于品评人物的名士叫刘惔，也说恒温“鬓如反猬皮，眉如紫石棱”，鬓毛像刺猬那样直硬，眉毛像紫石英（一种可以入药的矿石）那样棱角分明。

南康长公主，晋朝明帝的女儿司马兴男，就嫁给了这位相貌“很男人”的男人。当时的晋成帝是南康长公主的弟弟司马衍。跟皇帝攀上了亲戚，桓温也算是个大人物了。但是，他对朋友，却总是能让则让，心胸十分宽广，也从来不摆官架子。所以说，他的“男人味”，并不仅仅体现在相貌上。

有一个襄阳人叫罗友，从小就有“痴名”，其“痴”之一，就是喜欢到别人家里蹭饭。有一次桓温在家宴请别人，罗友突然来访，说有事相商，桓温自然就邀请他一起吃饭。罗友在宴席上山吃海喝，吃完后，一抹嘴，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说，拔腿就走。桓温很奇怪，问他：“不是说有事相商吗？” 罗友答道：“我听说白羊（吴地出产的一种白羊）肉很好吃 ，而我呢，从来没吃过，现在我吃饱了，要走了。”于是很洒脱地离去，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桓温只是笑笑，没有丝毫生气。

还有个叫谢奕的人，和桓温的私交非常好，桓温让他当上了司马。两人虽然成了上下级关系，但相处仍很随便。谢奕在老朋友桓温家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穿着邋遢随意，毫无拘束地谈笑自如，和没当上司马前并没有两样。桓温称他是“方外司马”， 就是居高官不受礼俗管束的意思。

谢奕嗜饮，常常追着桓温拼酒，桓温被追得走投无路，只好跑到自己的房里避战，哪知“酒鬼”谢奕死缠烂打，依然不放过他。实在被逼无奈，他就躲到夫人南康长公主的房里，这谢奕才不敢追来了。每当这时，南康长公主司马兴男就会对桓温说：“如果没有这个狂司马，我怎么见得到郎君你啊！”

桓温虽然外形威猛，但心理特别细腻，很有人情味。

有一次，在行军途中，有个士兵抓了一只小猴玩耍。小猴的妈妈——一只可怜巴巴的母猴，一路追随哀嚎，肝肠寸断，伤心而死。士兵解剖了母猴的尸体，发现母猴的肠子真的是断成了一节一节的。在一般人看来，这本是无关军事的小事，但桓温听说这事后，严厉惩罚了那个抓小猴的士兵。

还有一次，大家在一起吃饭，一位参军吃蒸薤（薤是一种有球茎的蔬菜）的时候，出了点小尴尬，那蒸薤粘在一起夹不上筷子，同坐的人又都不肯出手相助，而这位参军又固执地不肯放手，在座的人都幸灾乐祸地笑。桓温生气地说道：“同盘尚不能相助，况复危难乎？”于是，下令罢免同坐之人的职务。

桓温北伐的时候，经过金城，看到自己３０年前亲手种的那些柳树，现在都长成了十围的老柳树，不由感慨万端：“木犹如此，人何以堪！”树都这么大了，人就不要说了，他感叹岁月无情，攀柳折枝，泫然泪下。

很能理解桓温的心境，因此，也能理解他创造那则名言的心情，“既不能流芳百世，不足复遗臭万载耶？”这正是他最男人的地方，不甘平庸地像温吞水一样活着，而要轰轰烈烈地在人生这个快车道上风驰电掣，要么干点惊天动地的好事，要么干点惊天动地的“坏事”。不过桓温渴望遗臭万年，希望做下的所谓“坏事”，并非是祸国殃民危害无辜的事，而是想当皇帝的野心，违反了纲常的叛逆之举。桓温三次北伐，功败垂成。只活了６１岁就病死了。事与愿违，他既没有流芳百世，也没有遗臭万年。

编辑/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