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车延高的《把诗写进光的年轮》
2009-03-02邹建军
车延高先生曾经将自己的诗作分田园诗、白话诗、爱情诗、朦胧诗、现代诗等八类。这种分法从表面上看起来有一点不合章法,其实这正是表明其诗歌写作正处于艺术探索的途中。多种多样的形式与技巧,在其笔下得到了具体而生动的艺术实践。最近读到《把诗写进光的年轮》,我认为这是一组想象丰富、语言美丽,具有历史感与文化感、具有一定的探索性的佳作。
这组诗有这样三个特点:
首先,诗人在此组诗中表达了对中国古典诗歌之美的认识,是一部中国古典诗歌史的诗意展示。诗中写到了李白、杜子美、陆游等诗人,更多的则是以自己的方式与现代的语言呈现了中国古代诗人笔下意境的多种多样、意象的丰富多彩,读起来人令人有头晕目迷之感。开始的时候,似乎并不清楚诗人在写一些什么,但只要稍微静下来想一想,就可以发现诗人是在写自己阅读中国古典诗歌作品时的那么一种感觉,只不过是一种非常诗意化与表面化的感觉。所以,此组诗中的时间与空间都是一种古今混合的结构,表面上看起来是古代诗人笔下的诗境与诗意,其实是今天的诗人眼中的诗情与诗境。也许我们可以称之为古今诗人的对话,只不过是当代诗人与古典诗人的对话,附带与那样一些诗作及其艺术影像发生关系。从总体上来看,诗人在诗中主要是表达了对于中国古代诗人的崇敬之情,不过也有一些诗人的调侃,有丰富而充实的情趣,是以今人之眼观古人之诗。那么,历史感与文化意味就由此而来,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及其当代诗人的人生体味有机地统一在具体的诗作中,并融合为一种新的艺术意境。从前的中国诗坛也有过这方面的试验,但写得如此之复杂、如此之微妙、如此之朦胧,只一人而已。我想,如果要按诗人自己的方式进行归类的话,这组诗也许可以算作“朦胧诗”。
其次,一种力透纸背的、强大的艺术想象力。中国古典诗歌中的意象与意境,也不是可以随意组合的;如果随意组合,并不会产生什么意义,那样不仅不能说明任何问题,还可能会被认为只是一种文字游戏。车延高以诗人的自我主体为诗作的主轴,以自我的阅读感觉为线索,将一些古典诗歌中的意象串连起来,并以此表达自己特定的情感与思想。而在这样一个过程中,高超的艺术想象力起到了重要作用。因此,在其诗中呈现出来的,并不只是唐诗宋词中固有的意象,而是种种具体、可感、鲜活的意象,有诗人自己的印象与思想于其中,是诗人自我的一种再创造。也许正是如此,才有这样的生动与丰富的诗句:“长河落日的时候,一切在清醒中睡去 一轮月是香皂,在昨天的河里清洗绝句。”(《诗歌有了一片国土》)“一个脚印坐在自己的脚印里读书”等等。可以这样说,其诗作里的一切都是艺术想象的产物,而不是语言物质材料的堆积,更不是一种已有理论的抽象。正是想象让诗中所有的事物成为意象,并且是种种具有新的特质与意义的意象;诗人自己的感觉与对于古人诗作的印象,都通过这种种意象得到了呈现,历史感与文化品质才有了着落。
再次,在语言表达上讲究虚与实的结合,精致而精美,体现了诗人在语言上的追求。按照柯勒律治的诗学思想,诗的语言绝对不同于生活中的日常口语,因为诗作为一种特殊的文体有自己特定的表达方式。作为与当代朦胧诗比较接近的一种诗体,其语言不仅美妙朦胧,并且典雅华丽,读来很有兴味。如果将诗的语言分为“文”与“白”的话,那此组诗的语言显然是“文”的。不仅是因为它有古典诗歌相类似的句式与词语,也因为在语言表达上讲究是虚与实的结合,一切空灵与气象,似乎都从这两种因素中出来。“他无处可藏,掠长须,两袖清风迎上去 陌生的目光把梦撞醒 窗外细雨飘飘,剩下背影的大唐远了 一个孩子的童音背着唐诗:春眠不觉晓”。(《陌生的阳光把梦撞醒》)这样的诗句如梦似幻,看起来是种种具体的事象,其实有着诸多可以进一步想象的东西。现代诗的语言并不如古诗那样简练与凝重,但由于诗人自己的追求,其语言的表达也是够精致与精美的了。
车延高的诗歌写作是丰富多彩的,我们很难从一般的意义上来说其诗具有一种什么样的艺术创造。车延高从2005年开始由杂文创作转向诗歌写作,但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在一流的文学与诗歌刊物上发表了二百多首诗,有的诗被《新华文摘》全文转载,并且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诗集《日子就是江山》,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但是,他也是一个处于前行途中的诗人,更美好的风景还在后头。
邹建军,著名诗评家,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