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交河洗煤厂污染村庄惹纠纷
2009-02-26李凡
李 凡
洗煤厂的索道建在了村民的房顶上,滴滴答答的污水令村民无法忍受。村民阻止企业排污,一位职工奉命开工遭村民殴打致伤。记者采访中,洗煤厂一车间主任责令记者交出采访本,并放狠话:“谁也别想出这门!”
企业排污职工被打
2008年12月25日,山西省洪洞县天气阴沉,寒气逼人。霍州煤电集团三交河煤矿洗煤厂职工郑志峰一家挤在一间仅有几平米的出租房内,一张床占了房间面积的五分之四,屋内连个站人的地方都没有。租住的房子没有暖气,全家人靠一个烧“煤泥”的土炉子取暖。用这种炉子取暖,室内不仅温度低,燃烧时产生的二氧化硫气味呛人,稍有不慎还会导致煤气中毒。
从8月11日郑志峰被村民砸伤住进医院后,他已经有4个月没有领到工资了,整个家庭不仅没有任何收入,仅医疗费一项就花去了3000多元。他每月的家庭开支很大,房租需要100多元,儿子上幼儿园要花钱,家里的柴米油盐也要花钱。眼看就要过年了,因为经济困难,老婆孩子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买。
郑志峰在没有出事以前,他工作的地点是索道队装卸站,这里是洗煤厂排放煤矸石的一个中转站。洗煤厂选出的矸石通过索道输送到装卸站的矸石库,他和同事们再通过连接山顶的钢丝绳和货车两种方式将煤矸石运抵山顶。这些煤矸石属于固体垃圾,污染非常严重,按照相关规定必须进行掩埋处理。
据郑志峰回忆,事发当天下午,洗煤厂的索道发生渗漏,污水流到了村民樊文喜的院子里。樊文喜来到装卸站后,要求工人们把机器关停了。因为好多职工家在外地,对当地人都有几分胆怯,樊文喜打完招呼后,工人们就停了工。
过了十多分钟,车间副主任吴进全通知工人们重新开工生产。刚恢复生产十多分钟,樊文喜再次来到装卸站,工人们看到樊文喜后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工作。此时郑志峰正在仓库的底下放库,对于樊文喜的到来,他丝毫没有察觉。
樊文喜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就向郑志峰砸去。砖砸过来后,郑志峰的手破了,红色的血液顺着手指往下流。刚回过味来,紧接着又一块砖飞了过来,顿时郑志峰就感觉胸口疼痛,脑子中一片空白。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樊文喜一直感到很内疚。
樊文喜告诉记者,当天下午4点左右,他吃完午饭后,准备去环保局的工地干活,发现房顶上的索道哗哗地漏水,院里积满了黑色的污水。于是他就找到了索道队装卸站,要求他们停工。工人们停工后,车间副主任吴进全走了过来,询问樊文喜究竟怎么回事。樊文喜还引领吴进全查看院内漏水的情景。吴进全查看后表示,马上向上级汇报,让领导尽快处理。
在现场呆了五六分钟,看到工人们开始休息了,樊文喜这才回到家中,换了一身工作服,准备上工。
刚换好衣服,他就发现洗煤厂又开始生产了。“问题还没有解决,污水还在不停的漏,洗煤厂又私自恢复生产,我很难接受。”对于洗煤厂的做法他非常生气。樊文喜再次找到吴进全。吴进全却告诉他,车间主任梁石进说已经和他协商好了,并通知他们开始生产。
“老梁那天根本没有和我联系,协商一事更无从谈起。”樊文喜说。听到吴进全的解释后,樊文喜心中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于是他捡起砖头向正在干活的工人砸去。
樊文喜表示,他和工人们无冤无仇,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他唯一的想法是想吓吓他们,让他们赶快把自家院里漏水的事处理了。当时他感觉扔过去的东西根本没有砸到人,可能是郑志峰在躲避的时候撞在了漏斗上。
污水四溢村民苦不堪言
樊文喜的房子建在洗煤厂的索道底下,他已经在那里生活了三四年,洗煤厂带来的污染令他苦不堪言。记者在现场看到,山顶的煤矸石露天摆放着,附近山体上的许多植被被压在了下面,矸石山几乎和附近的山堆平。装卸站的仓库旁边有一个圆形的管道一直通向山脚下,山脚有一股黑色的液体从管道里面流出来,污水所到之处已经结冰。
据樊文喜反映,矸石库里流出的污水肆意排放,经常顺着道路往下流,尤其到了冬天污水结冰后,道路非常滑,今年他门口的冰已经用铁锹铲了多次。刮风时窗户上全是黑点,擦都擦不干净。遇到下雨天,索道上淌下来的水颜色全是黑色的,索道也经常发生渗漏。
洗煤厂的噪音污染也严重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索道的噪音特别大,尤其到了晚上,迟迟不能入眠,脑子里总产生幻觉,感觉有个机器不停地在头顶转。他前一阵子曾经去看过医生,医生建议他服用些精神类药物。他表示,洗煤厂的污染实在太严重了,否则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无辜的事情。
采访中,樊文喜一直沉默不语的妻子从柜子里翻出一件红色的毛衣,毛衣上有几处污点。据她讲,毛衣上的污点是索道漏水时滴上去的污水,她已经用洗衣粉洗了几次,这些污渍一直也没有除去。这件毛衣是她所有衣服中最喜欢的一件,平时根本舍不得穿,只有在串亲戚或者过年时,才舍得穿几天。现在她一般不买浅颜色的衣服,因为索道经常漏水,这些污水油性非常大,只要落在衣服上,一般很难清洗干净。
郑志峰告诉记者,从山顶流下的污水主要是从煤矸石中渗出来的。冬天,天气比较冷,部分煤矸石在输送过程中,就已经冻了,水流量不是太大。到了夏天矸石库下的排污口水流量比现在大一倍还要多,有时能听到哗哗的声响。
洗煤厂污染最严重的是浮选,这道工序非常重要,如果不进行浮选,很容易造成跑尾。在浮选过程中,需要添加仲辛醇和煤油。煤相对较轻,经过化学反应后,精煤都浮在水面上。矸石比较重,都沉在了水底。用刮板把精煤弄出来以后,这些被化工原料污染的矸石直接排放到山顶上。附近居住的村民深受其害,村民找企业讨说法的事经常发生。
据了解,仲辛醇对人体危害很大,长期接触这种物质会损伤表面皮肤,也可导致内分泌失调。女性在怀孕期间长期接触这种气味,可导致胎儿畸形。
采访中,一位工人向记者透露,三交河煤矿洗煤厂从2004年开工建设,第二年10月投产,污水处理设备2008年秋天才开始运行。在污水处理设备未运行前,洗煤厂已经非法排污长达3年之久,污水未经处理直接排放到汾河里。
选煤厂违法生产依旧进行
12月26日上午,记者找到三交河煤矿侯书记了解郑志峰事件的前因后果。
记者说明来意后,侯书记表示,他们的上级公司有规定,接受记者采访必须有通知,没有上级的通知,他无权接受采访,并对记者下了逐客令。
“要坐就坐会儿,我们不接待。”侯书记说。
书记的态度尚且如此,中层干部的态度则更差。
记者正在樊文喜家采访,门口突然进来一位中年男子。这位男子进门后一直没有说话,当记者准备离开时,他责令记者把“笔记”留下。要求被拒绝后,他又提出查看记者证件。记者解释,证件放在电脑包里,电脑包在车上,并提议一同前往停车的地方查看。这名男子拨通了孙书记的电话,让书记派保卫科的工作人员来村民家中“抓人”。通话结束后,该男子撂下一句狠话:“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记者报警后,派出所民警来到村民家中,将记者放行。后记者得知,此人是车间主任,名叫梁石进。
郑志峰奉命排污遭到村民殴打,单位又不管不问,还停发了他的工资,他是受害者;打人者樊文喜因为洗煤厂的污染严重影响了他的生活,他虽然出手伤人,其实也是受害者。当俩人见面后,打人的不愉快一笑而过,俩人所需要解决的问题:郑志峰不再去排污;樊文喜不再生活在被污染的环境,但他们却看不到任何希望。因为洗煤厂正加足马力生产,以赚取更多的利润。
污染严重的洗煤厂具备环保手续吗?洪洞县环保局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企业已经进行了环评,但是项目还没有通过环保部门的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