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客车的十字路口

岳　琳

这是一个反思的年头，但汤玉祥思考得更多的是如何规避客车业即将面临的更大风险。

六个月前，当媒体高调宣布“今年上半年我国客车市场需求同比呈明显增长。累计销售11.36万辆，同比增长19.27％；与上年同期相比，增幅提高6.46个百分点”时，宇通集团董事长汤玉祥在接受采访中表示，好的形势只能暂时掩饰客车企业内部存在的种种问题。而尽管宇通客车“上半年实现客车销售15332辆，同比增长51％。远远超过大中型客车行业17％的增速水平”，但仅仅用原材料上涨解释营业利润的减少，汤玉祥显然并不满意。在另一次访谈中，汤玉祥甚至一针见血地表示：“如果不学会把上半年消费者提前购车的因素考虑在内，市场增量的含金量又不高，我们就很难达到目标。”

“但我当时仍然低估了次贷危机的杠杆作用。”六个月后，在他的办公室，汤玉祥毫不掩饰地告诉记者。这次判断失误不仅直接导致宇通错过了资本市场的重要时机，同时也让汤玉祥失去了一次逆势扩张的绝佳机会。

2008年第三季度业绩报告将宇通推上风口浪尖。根据报告，公司2008年第三季度单季实现销售收入16.40亿元，同比降16.62％；实现净利润-2156.51万元，比去年同期骤降132.43％。曾经为2007年的宇通整体盈利增幅贡献了近20％的股权投资，在2008年惹下了麻烦。来自证券界的各种说法纷至沓来：“这是不务正业”、“宇通正面临一场信任危机”。人们似乎忘记了，受到2007年业绩超预期的影响，年初时候分析师们对宇通客车今年的业绩也多持乐观态度，认为宇通客车的巨额证券投资本身也成为了公司2008年业绩的保证之一。

但在汤玉祥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对于此事的不安。连同2008年客车销量仅仅8％的增幅也同样如此。这家一贯以稳健示人、盈利能力仍堪称国内客车业中最优秀的企业，在危机来临时，对其自身已然形成的市场化能力、研发设计能力、信息化系统化管理水平都相当自信，如同德国曼恩从猛狮撤资之后未能丝毫阻碍宇通“自己发展高端品牌，而且会做得更好”的决心一样。

面对记者，汤玉祥破天荒地扮演起访问者的角色：“你们对于下一步经济形势如何判断?”

“从统计数据分析，人的流量、市场需求量都不会有大的影响。理论上说危机对于中国客车没有更大的风险，为什么国内外市场仍在下滑?”

言下之意是，除去消费者信心等因素外，当全球危机影响大与小都不能改变中国客车利润摊薄、发展减缓的趋势时，中国客车业面临的风险甚至比危机本身更为可怕。

在过去的20年中，中国客车在中国的汽车市场上几乎是最大的亮点。与试图进入的跨国巨头们相比，市场化程度极高的中国客车企业的战略显得更加敏锐和实用。他们长期占据着中国九成以上的市场，并在这个庞大肥沃的主场孕育起更为强大的力量，开始向国际市场渗透。

不过，一些信息正在逐步揭开这个迅速成长的群体背后不为人重视的一面：一方面，与核心部件供应商丰厚的利润相对照的是，采购的透明化和核心部件价格上涨正在使客车企业的盈利能力大打折扣；另一方面，受总成资源限制，客车企业的供应、生产、销售以及售后服务等各个方面都受到了影响。2008年前三个月出现的供应问题足以给人以警示：商用车需求在短期内突然出现爆发式增长，特别是卡车市场的需求量的增长完全超过了发动机、桥这些总成配套企业的资源储备和生产能力，客车企业在争夺资源的过程中处于相对被动地位。发动机、桥等关键总成配套商，多数隶属于汽车集团，在资源供应出现紧张局面的时候，没有构建起产业链的客车企业的供应无法获得保证。

“有限的资源正在限制客车企业的进一步发展。”想将产品线向利润更高的高档车型延伸的汤玉祥，却一直被找不到配套动力的难题困扰着。

2002年起，宇通在信息化的投入使其在供应链管理能力上大幅提升。2007年上半年，宇通决定进行供应链转型项目，以寻找出更合理地预测与采购方式，从根本上提升供应链效率。但这并不是汤玉祥计划的全部。

2005年，在那场著名的争夺湘火炬的战役里，人们看到了汤玉祥的身影。媒体猜测，汤玉祥这次收购湘火炬，背后的真正意图是间接控股陕重汽，借机杀人重型卡车市场。但湘火炬背后的商用车黄金产业链恐怕也入了汤玉祥的“法眼”。或许从那时起，构建拥有黄金产业链的涵盖重卡与客车的商用车集团的雏形在汤玉祥心中渐渐清晰。

而在汤玉祥“野心”的背后，是巨额资金、丰富整合经验的支撑，另一方面则是客车制造的规模和利润能否支撑企业持续盈利、持续壮大的隐忧。当中国客车业更多地向“规模、品质、品牌”要利润的时候，资源同样不可忽视且难以逾越。

尽管中国的客车有着自己的发展轨迹，但世界上尚未有仅仅依靠客车而取得成功的企业先例。在各种案例中，客车、卡车以及核心部件的资源共享无一例外是所有商用车企业获取更多利润的要素之

并不是只有汤玉祥才看到这一切。但即便如汤玉祥般坚决、如宇通般具备强大抗风险能力，也不得不对未来可能投入的难以数计的时间、资金以及可能面临的巨大风险万分小心。

“我们面临的将是更为严峻的形势，在某些货币贬值的国家，中国客车正在丧失价格优势。”汤玉祥的意思是，现在的宇通不会比它的竞争对手受到的金融危机的影响更大，但它该如何面对未来的挑战?这是汤玉祥所要面对的，也是整个中国客车业无法回避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