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上网本的江湖

卢旭成

虽然人们对山寨上网本的品质、服务还存在诸多质疑,但这似乎并没有阻碍它强劲的发展势头。在深圳,不仅有了专门的交流会,而且上下游产业链已悄然形成。

“3月8日在深圳召开的中国首届上网本暨山寨本产业高峰论坛没什么意思。” 正在运作山寨上网本艾美图(Imito)的某公司品牌经理郭太岭对记者如此表示,“你看,到会的居然有联想、戴尔等品牌厂家的人,哪儿有山寨上网本的气息!所以我没有参加。”而让郭太岭感觉良好的真正山寨上网本大会是2008年1月11日和2009年2月22日召开的两届深圳上网本交流会。

那两届大会都是在深圳宝安区召开,第一届郭太岭是大会主持人,第二届他升级为演讲嘉宾。

有趣的是,韩国最大的报纸《朝鲜日报》报道了第一届深圳上网本交流会,称其“虽然名为上网本交流会,实际上到会的都是山寨上网本运作厂商”。

为了组织交流会,郭太岭忙得不亦乐乎,四脚朝天。从会后他和组织者的合影看,他们仰躺在沙发上,四目炯炯有神:他们累并快乐着。通过交流会结交各路有意在山寨上网本一展宏图的同道中人是郭太岭的如意算盘,而事实上他也捞到了好处:“现在我们已经通过熟客出了第一批货,70台上网本。”

山寨上网本追捧Atom

郭太岭在深圳山寨圈浸淫有些年头了,对山寨江湖门儿清。他经历过山寨手机的狂欢,也正想把那种感觉玩到山寨上网本、投影机、数码相机等产品上。

按照郭太岭的描述,那些要在市场上拼杀的山寨上网本都不会采用很低劣的原料,基本是主流配置,在芯片上更普遍采用英特尔的Atom处理器。

据业内相关人士透露,英特尔授权的Design House(产品方案提供商,主要是微步、杰微和联达三家)在整个山寨产业链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它们都得到了英特尔在技术和产品方面大力的支持。

“以英特尔Atom为例, 包括N270 CPU和芯片组在内的核心器件价格是在42美元左右,如果是包含了无线、WiFi、解码器等功能的全套板卡套件则卖85~88美元。”郭太岭说,这些Design House做出来的主板会提供给集成公司、品牌电脑厂家和山寨上网本厂家。

而众多山寨上网本厂家主要从以下渠道拿到Atom芯片:首先是深圳华强北的各种英特尔芯片代理商。英特尔在华强北有各种各样的代理,包括亚太区、中国香港和中国内地的代理。如果从中国内地代理处拿不到货,深圳的山寨上网本厂商会转而找英特尔的香港代理——它们在香港交易,然后带回深圳生产;其次是从国内一些大的品牌PC工厂分流出来的货,主要是一些工厂多余的芯片。而富士康、广达等专门的OEM厂家虽然也在接山寨上网本的订单,但“它们内部控制很严,一般不会有货分流出来”。

“深圳有几十家方案公司。”郭太岭告诉记者,这保证了山寨上网本能迅速做出产品。

模具厂家利润高

“在深圳山寨上网本的生态圈里,模具厂家的利润也是相当丰厚的。”郭太岭说,深圳大大小小的模具厂有几十家。在深圳,山寨上网本厂家想要开一套模需要支付模具提供商30万~40万元,如果加上设计费,那么一套模具的价格是60万元。

当然,众多山寨上网本厂家都不会自己单独做一套模具,“那是只有财大气粗的品牌上网本厂家才做的事情。”山寨上网本厂家普遍购买公模。

而模具厂把一套模具做好了就可以公开摆卖,一般来讲,一个山寨上网本的模具成本约为150元,模具提供商有60元的利润。据占据了山寨上网本公模市场90%以上市场份额的超人公司方伟透漏,模具提供商开一个模具只要能卖到1万台的量即可把成本收回。“现在市面上流行的模具是超人公司的S30。” 郭太岭还告诉记者,有一些山寨上网本厂家不愿意用公模,就选择抄模——对某一个模具进行有针对性的独家改装,这需要30万元(包含原料成本、人工成本和利润),只不过这种抄来的模具不能随意更换主板。

一些媒体报道指责山寨上网本为了节约成本不惜使用很差的C类液晶板(液晶屏分为A、B、C三类,其中A类指3个亮点以内的液晶屏,B类屏幕有3~5个亮点,C类有5~8个亮点)。

郭太岭却认为,使用B、C类屏幕的山寨上网本没有竞争力。“我们主要用A类屏,价格为40美元。我们订购的70台机器,只有10台的屏幕有3个亮点,其他电脑的屏幕一个亮点都没有。”而现在山寨上网本普遍使用10.2英寸的液晶屏,比10.1英寸的屏要贵4美元。

让人惊讶的是,山寨上网本普遍采用2200mAh的电池,而不是普通笔记本电脑用的3000~4500mAh电池。2200mAh电池如果只支持上网本的网络冲浪、聊天等简单功能,可以实现续航时间1.5小时;如果是用来看电影大片,玩大型游戏,电池续航时间只有1小时;如果是待机状态,续航时间可达3小时。低功率的电池居然能跟普通的笔记本电池续航时间抗衡,主要得益于Atom处理器功耗比较低。不过随着山寨上网本采用更高功耗的处理器,电池的续航能力还有待提高。

1000万元一条生产线

“我们从去年年底开始筹划建设生产线。” 郭太岭告诉记者,这条生产线是由他所在企业的母公司和另外一家公司联合投资,投入在1000万元以上,预计今年6月份投产,年产能达到10万台。

而实际上,中国早在去年就有一些工厂使用ARM处理器做一些千元山寨本,主要用于出口,不过量都不大。随着上网本的火爆,越来越多主角进入。目前深圳山寨上网本的最后生产基本被三股力量掌控。

首先是大的OEM工厂,如华硕、富士康、广达、长城、神舟新天下等。“ 富士康只要有1000~2000台的量就可以开工生产。” 郭太岭说。

第二大力量是新进入者,它们主要是那些看好山寨上网本市场前景的投资者,如原来做山寨手机的工厂主,投入上千万元做一条生产线(其中几百万元用于买SMT贴片机),年产能可以达到几十万台。这些新进入者有一定的主板和模具设计能力,质量控制也比较好。万利达和艾美图都是这样的新进入者。

第三大势力是原来的MP3工厂转型而成的生产商。MP3工厂有现成的流水线,它们一般会先到市场上采购主板,而为了降低成本,它们会采购比较差的公模。它们规模小,生产工人没有经验,流水线上的软件和硬件设备都不具备,甚至没有质检。这种生产线生产出来的山寨上网本成本其实并无优势,主要的原因是它们订单量小,采购的元部件价格就高。不过,这种生产线能满足客户随时提货的要求,不像那些大型的OEM工厂还要排期。

“MP3厂家生产出来的山寨上网本目前质量尚不过关,但3~5个月后,它们将培养出一批熟练工人,形成成熟的质检、排产流程后,问题即能迎刃而解。” 郭太岭认为中国山寨上网本市场刚刚启动,这些工厂有足够的时间来建立完善的生产流程。

难现山寨手机盛世

山寨上网本能复制山寨手机的成功吗?这恐怕是品牌上网本厂家和山寨上网本厂家,甚至是芯片厂家普遍关心的问题。难以复制山寨手机式的成功,这似乎成为共识。

虽然现在山寨上网本厂家也能很方便地拿到上游资源,但并没有任何的成本优势。因为英特尔、威盛等芯片厂家肯定会给联想等PC大厂家更好的折扣,而山寨上网本厂家由于量小,所获折扣也比较小,成本优势反而不大。

当然,山寨上网本厂家可以联合起来采购芯片,或许能得到比较好的价格。但问题在于同行都是竞争对手,“要它们联合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起码目前还没有看到过。” 郭太岭说。

PC全行业利润率不高,这也让山寨上网本期望像山寨手机一样通过渠道让利来迅速推广变得不现实。郭太岭所在公司做一台Atom处理器的上网本,成本是1650元,批发价格是1750~1800元。“山寨手机利润率早年达到30%,而现在虽然只有10%,但也比山寨上网本3%~5%的利润率高。” 郭太岭认为PC行业各主要零部件的价格非常透明,操作空间有限。

而在市场规模上,山寨上网本也根本无法与山寨手机相提并论。每年中国的山寨手机销量达到四五千万台,山寨上网本今年的销量能在100万台就了不起了。

那么山寨上网本是否会冲击品牌上网本市场?“那也不会。山寨上网本会像台式机领域的兼容机一样,只能占领上网本这个细分领域的一小部分。” 郭太岭说,现在山寨上网本还有一定的价格优势,比正牌的上网本至少便宜300元。

“我们会逐步在山寨上网本里加入蓝牙、GPS和3G模块。”郭太岭认为这些功能的加入会增强山寨上网本的竞争力。

记者手记

在更开放的市场中博杀

上网本缘何备受众多非PC厂商的追捧?传统PC巨头为何在这一战场按兵不动?从禀赋的角度来说,正像联发科促使了山寨手机的兴起一样,通用的方案、进入门槛的降低,使得山寨厂商抛掉了许多包袱,而这些包袱是传统PC巨头背上的重担。

无需研发,只需采用通用方案,寻找公模,代工生产,即使忍受较低的毛利,轻装上阵的上网本仍然可以获得不错的净利。而若背负着沉重的管理机构、研发机构等组织架构上的包袱,产品势必无法在成本上与轻装上阵者一较高下。

然而,目前山寨本还无法与正规上网本相提并论,这是由于上游厂商仍然握有资源。从芯片到主板、液晶模组,山寨本无法取得像山寨手机一样的低成本,而价格优势若不明显,山寨产品在售后服务和质量保证方面的短板将会成为压跨它的稻草。

不过,在越来越消费化的上网本市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颇有意思的是,虽然上网本的热潮是x86架构下的英特尔和威盛掀起的,基于ARM架构+Windows CE的山寨本却似乎更符合这一定义。目前,低于100美元的山寨上网本已经远销到大洋彼岸。从硬件成本来看,目前没有上网本可以与之匹敌,但它却完全符合上网本的定义:10英寸以下,性能可以满足网络应用,并集成了WiFi组件。架构像智能手机并不妨碍它的形状像笔记本电脑,而性能上的劣势却被续航时间的优势补足——采用这一架构的上网本续航时间可达19个小时。

如果说PC是一个开放的市场,那么现在,上网本造就了一个更为开放的市场,只要敢来,就可以在这一战场上争夺自己的领地。

优胜劣汰在上网本市场同样适用。今天上百人杀进来,明天可能就只能剩下几个。但一旦利润的空间打开,又会有大量的人涌进来。而产品的进步,正是在这一波波厮杀中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