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
2009-02-16梁丹妮
梁丹妮
常有恋爱中的女孩子跟我开玩笑:“姐姐,教教我们,你当初是怎么相中冯远征这支‘潜力股的?”而当我给她们讲起我和“潜力股”的结婚经过,她们又咂咂嘴巴,“姐姐,你太亏了!”
我们结婚一共花了39块钱,包括照相和结婚证的工本费。没有婚礼,没有钻戒,连请亲朋好友吃顿饭都没有。当时的经济状况实在很窘迫,即使两个人拼命拍戏,收入也非常有限。那一年我一共拍了4部电视剧和2部电影,远征拍《针眼儿警官》拿的是中央电视台当时的最高片酬——税前每集150元,历时11个月拍完这部戏,拿到手的是2000多块钱。
我们从恋爱走向婚姻有一个标志,就是远征制定的“婚后约法三章”:第一,婚后双方互敬互谅,即使吵架也不能骂人;第二,无论发生什么事,双方不能动手打人;第三,处理问题时不得使用“离婚”、“分手”之类的字眼相互要挟。他这样向我解释“约法三章”的意义:“我决定和你结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希望和你一直走下去。”为了强调婚姻的“严肃性”,他还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事,如果我没有考虑好,就一定不会说出‘离婚二字。你也一样。如果你赌气跟我提‘离婚,我明天就真跟你离,哪怕后天再复婚。”
新婚刚刚一周,身在人艺的远征接到新片约《红虎符》,立刻动身赶到海南,我也回到广州电视台继续工作。之后三年,我们过着“牛郎织女”的生活,我尽量争取到北京或周边省市拍戏的机会,一心只想离远征近一点儿。我也曾试探性地问过远征:“你看我能不能调到你们单位去?”他的回答丝毫不留余地:“你想都别想,不可能的!”我了解他的“铁面无私”,也不再强求,只是偶尔发发牢骚:“干脆我把广东那边的工作辞掉算了,以后北京有单位接收我就调进来,没有单位,我就做自由演员。”
1996年初,人艺要排话剧《好人润五》。那时远征已经8年没上过人艺的舞台了,很想重新检验一下自己的表演功力,便找到剧院领导说:“我想演话剧。”领导一时挺为难,因为主要角色已经定下来了,剩下都是些跑龙套的角色。远征一点儿也没犹豫,“没关系,我愿意演。”
就这样,远征在剧中跑了三个龙套:工商局办事员、民工和建筑工人。想不到的是,这几个龙套角色却促成了我们人生中的重大转折。
有一天,在剧组里,远征无意中听到同事聊天,说剧院现在“女演员断档了”,他心里一动,找到了谭宗尧院长,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情况,很恳切地说,我们结婚三年,两地分居问题一直没解决。
没想到,谭院长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他说可以让我试一试,但要按正常调动程序,通过演员队一级一级上报。
演员队的队长是王领老师。她不太了解我,但也很热心地给远征出主意:“你先准备材料吧,万一进不了演员队,还可以调到艺术处做点儿行政工作。”远征简直大喜过望,“行,只要能进人艺,做什么都行!”
团聚,那个遥远得几乎不可能实现的梦,好像突然间离我们近了。当远征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在东北拍《满洲虎在行动》,拿着电话半天缓不过神儿来。那天下午,我总是走神儿,一会儿想,哎呀,忘了告诉远征我的剧照都在衣柜中间那个抽屉里;一会儿又想,柜里还有很多关于我的采访报道,不知道他能不能找着……当天晚上,远征一回家就开始帮我准备材料,整理了一份我的影视剧、话剧表演年表,又上街找了一家打字社,请人家帮忙录入后打印出来,再把一张张剧照洗出来,贴上,在旁边写好文字说明……第二天,他把厚厚一沓材料交上去,王领老师一一看过,最后说:“我看,还是让你爱人来演员队吧!”
远征比自己调动工作还激动,在电话里语无伦次地对我说:“丹妮,我们领导说了,演员队,让你去演员队!”
听说从外地调回北京要交一笔额外费用,大约5万块钱,我和远征搜遍家里家外,把所有存款零零整整加在一起,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笔钱凑上。又听说调动过程中少不了求人送礼,还得备出一笔“礼金”,那段时间我们什么都不敢买,生怕差一点儿钱就前功尽弃。不过很幸运,我是国家二级演员,算高级职称,这些“额外费用”都没有发生。
因为属于“调干”,需要拿着材料去北京市人事局签字。之前有经验的朋友嘱咐我,无论对方说什么,都只能点头不能摇头。诚惶诚恐来到人事局,人家看了看我的材料,发现我曾经从北京调到广州,现在又从广州调回北京,严肃地指出:“你们这些人,就知道瞎折腾。”我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对,再也不折腾了。”
那段时间,远征正在拍《月亮背面》,我一个人为办理调动手续而忙碌着。几经周折,所有表格万事俱备,我拿着厚厚一摞材料来到派出所,终于把户口落在了北京。派出所的同志提醒我,别忘了去街道计生办报个到。
计生办的大姐虎着脸问我:“生孩子不生?”
“不生不生。”
“要指标不要?”
“不要不要。”我使劲儿摇头,心想,一定不给您添麻烦。
最后,大姐满意地给我签了字,盖了章。我和远征,终于在北京团圆了。
这段曲折的经历,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让我感慨不已——团圆似乎一直是我们对婚姻的要求,好像只有团圆了,才是一对幸福夫妻。而且,我一直深信,无论在精神上还是现实生活中,团圆是一份婚姻的精髓所在。
(摘自《如果爱》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