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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戏楼

2009-02-13王庆才

飞天 2009年2期
关键词:戏楼姨太善人

王庆才,男,生于六十年代,甘肃省作协会员。在《飞天》、《阳光》、《短篇小说》、《乡土》、《青春》、《芒种》、《解放军文艺》、《小说月报》等刊物发表小说多篇。出版长篇小说《阴山》。

雕花匠雕刻前,要凝神思索一阵,目光将整块木料审视一遍,那目光原本很柔弱很温和,但转瞬间就变得犀利了,像无形的雕刀,虚空里闪过,刃的锋芒洞穿了木的实质。于是,檀木的刨面上便有了朦朦胧胧的色彩,便有了深深浅浅的雕痕。雕花匠把这叫“视雕”。要对所雕之物进行刚柔相济的揣摩。现在,那目光又回到了最初的温和、柔弱,像流淌的水,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这性情似水的目光有着和水分一样的渗透力,因了它的浸染,整块木料就有了透明的质感,雕凿的脉络便在这浸含的虚实中渐渐呈现,如此,整幅画便在他眼中落定。

长条木柄的雕刀像凿子,但又不同于凿子,刃口较宽,扁平而外翘,突出两个尖利的锐角。那雕刀并不特别,相反倒显得有些笨拙,但雕花匠赋予了它特有的灵性。

雕刀一旦镶入木的纹理,金属的本性便冷酷地迸出,便快捷地游韧起来。刀锋飞旋迂回,似画笔在勾勒线条,清晰明快;或奔放地泼洒墨迹,大幅渲染。锋刃时隐时现,似有似无,如行云流水,似清风掠过;木屑飞扬,刨花四溅,被雕凿的木料呻吟或者是欢快地畅叫;声音纤细绵长,犹如抚琴,声乐瑟瑟,弦鸣悠悠。突然就按下了刀锋,于是,混沌中绽开一目,似镶嵌的珠玉,雕刃旋过,便透出了光的凝重和深邃。

刀锋顺势而下,清淡地涂抹两笔,便有了爽直端正的鼻梁。于是再度流畅起来,在锋刃的急进缓出中,唇齿的饱满和丰润渐次清晰。如此,整张脸的轮廓便完成了。

雕花匠的动作看是快捷,但却极其轻巧,锋刃舒缓地游走,木锤起落似鼓点,一阵欢快的弹跳之后,便有了衣着服饰,又一阵轻松的剥离,脸部的表情就出来了。在刻刀的抑扬顿挫中,情绪便有了极尽的流露。雕花匠正在完成的是故事图案千里走单骑,跨马提刀的关羽长须飘拂,极其神似。特别是那胯下的赤兔胭脂马,鬃毛飞舞,四蹄腾跃,蛟龙般钻云入海之势。整幅作品布局严谨而巧妙,山影,树姿,关隘,栈道,车马行人井然有序而又惟妙惟肖。

戏楼的额匾上是镂雕八仙过海,青衣仗剑的吕洞宾立于惊涛骇浪之上,神情是何等的飘逸。何仙姑的塑造更具特色:俊雅清秀的面庞,衬一朵浸染露珠的荷花,人面荷花相映成趣;加上翩跹的舞姿,便有了寂寞长空舒广袖的神韵。

而镌刻在梁柱上的戏剧故事白娘子更是引人入胜。图案是西湖山水,情景是断桥边的柳荫下,撑着花折扇的戏笑模样的小青,姿容绝世的白娘子,画面的山景人物闲散而又幽静。许仙的样子是有一点慌张,擦肩而过时步履竟有一些匆忙。白娘子娇柔妩媚的笑靥,深情含蓄的目光,亦真亦幻,令人生出无限遐想。

戏楼檩子上有《长坂坡》《空城计》《下河东》《斩李广》等两层雕饰。额枋上的云鹤图,柱头的悬狮、垂鱼;雕花的楼板、屏风、护栏,玲珑剔透,无一不精美到极至。所有这些还只是“毛坯”,还要经过精雕细磨,最后施以金粉彩饰,所雕的人物花卉才更生动、传神。

雕花匠叫阿子,阿子年纪轻轻的,技艺却如此精湛,张善人看了阿子高超的技艺,不由暗自称奇。这一堆毫不起眼的木头,是的,是一堆散乱的木头而已,但今天他却看到了木的精髓,看到了木本质的升华,是雕花匠赋予了它们生命,张善人心里想,再看阿子时,目光中就有了些虚虚实实的东西。

张善人是个精瘦的小老头,模样尽管丑陋,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很和善,张善人最初不叫张善人,叫张三任,之所以叫张善人是因为他的好善乐施。据说有一年他救助了一个逃荒的瘸腿老妇,并将她认做了干妈。还有一次他在城外的寒窑里救助了一个瞎眼的孤寡老汉,并将其人认做了干爹。如此行善积德的版本很多,最离奇的是说他曾救助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女子,并将女子娶作了偏房。事件的真实与否无从知晓,但他的名字却从张三任变成了张善人却是事实。

张善人是个戏迷,张善人喜爱看戏:《五典坡》《锁麟囊》《霸王别姬》《赵氏孤儿》《玉堂春》许多传统的段子他都爱看,看到感人处会潸然泪下,像小孩子般嘤嘤的哭啼。竟然要为古人担忧,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啊!

张善人如此着迷戏曲,家里怎能没有一座戏楼?于是,戏楼拔地而起,于是就来了雕花匠阿子。阿子立在高大的戏楼上,大院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从高处俯瞰,大院整体为双喜字型布局,四周高达10余米的全封闭的青砖墙内,院与院相衔,屋与屋相接,鳞次栉比的悬山顶、歇山顶、硬山顶、卷棚顶及平面顶上,都有通道与堞墙相连。好气派的深宅大院啊!阿子发一声感慨,心里想,在配上这奢华的戏楼,就更加完美了。

张善人是青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张善人有四房姨太太,最小的四姨太也颇爱戏文。四姨太的表情总是恹恹的,带着淡淡的愁绪。住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享受着如此奢华的生活,她还愁什么呢?阿子想不通。

四姨太常来看阿子雕花,四姨太身段很好,特别是那些特征部位,极具诱惑。四姨太眼睛也生得漂亮,尤其是那目光,像蓄着一潭水,不小心会掉下去。

阿子每看到四姨太就想到张善人,他感觉两人有着极大的差距,这差距不是衣着打扮,不是相貌气质,也不是言谈举止,那么这差距究竟在哪里呢?后来他发现,那差距在年龄上。

阿子是南方人,长得白净秀气,那肌肤嫩的能捏出水来。四姨太说:“阿子你怎么生就了一个女儿家的相貌?”阿子便很羞涩,说他们那里是水乡,是泽国。四姨太想,水乡的男子都是这般清秀吗?比女儿家还娇嫩。这让四姨太感到不可思议。

四姨太让阿子把“法海”雕得再人性化些,把“许仙”雕得再柔弱些。阿子说:“戏中的许仙和法海就该是这个样子的。四姨太不管,四姨太只要自己的感受,只要生活化的情节。四姨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很任性的,但不一刻又失了兴致,变得惆怅起来。

四太太情绪好的时候和不好的时候表情都显得忧郁,这让人很难洞悉她的内心。四姨太偶尔也会吟唱一段戏文:

鱼儿结伴戏水面,

落花惊散;

落花惊散不成欢,

我好比镜破月缺谁怜念。

……

歌声传到戏楼上,雕花的阿子便停了手里的活,冥想一会儿,又思索一会儿。他去望天空,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有一点晃眼。他去望群山,看到起伏的山脉逶迤连绵,黄河在山谷间穿梭环绕,像一条柔细的飘带。阿子的目光乱乱的,望什么都不踏实,没谁知道他要看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四姨太喜欢看阿子雕花,看得入迷。说:“阿子,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阿子说:“父亲和母亲。”

“只有父亲母亲吗?”

“有姐姐和妹妹。”

“只有姐姐和妹妹吗?”

“只有这些。”

四姨太说:“你还没有成家啊!”

阿子的脸上便有了淡淡的绯红。

四姨太说:“阿子,你怎么就学了这门手艺?”

阿子告诉四姨太,他打小就开始学雕刻,他父亲就是个雕花匠。

四姨太便笑起来说:“阿子,凭你的模样去唱戏才对!”

阿子第一次看到四姨太的笑容,四姨太终日一副忧郁的模样,笑起来竟这般迷人。

四姨太说:“阿子,你扮小生,或饰旦角都应该是出色的。”

阿子说:“我唱不来。”

四姨太说:“阿子,光凭你的扮相也会迷倒许多人!”

阿子便腼腆地笑。一不留神,木锤就砸在了手背上。阿子尚未吭声,四姨太却叫了起来:“你要小心哪,手破了没有?”捉过手来看,一边还缓缓吹着气,这让阿子很感动。

天热时,四姨太会端一壶清茶,或抱一个绿皮的西瓜,薄皮沙瓤的西瓜清凉爽口,阿子立马不再感到燥热。

四姨太说:“阿子,西瓜甜不?”

阿子点头。

四姨太说:“阿子,你们家乡的西瓜可有我们这里的甜吗?”

阿子点头又摇头说:“我们那里没有西瓜。”

四姨太说:“怎么可能没有西瓜?”

阿子说:“你们这里的许多特产我们那里都没有。”

四姨太显然是不相信,说:“没有葡萄?”

阿子点头。

“没有苹果?”

阿子摇头又点头。

“没有冬果梨?”

阿子仍点头。

四姨太说:“阿子,你哄我呢,什么地方也不会缺少这几样东西!”

阿子说:“是真事!”

四姨太说:“我不信。”

四姨太目光去望戏楼护栏上的透雕葡萄,那一嘟噜,一嘟噜的葡萄晶莹而又圆润,活像一颗颗的水晶玛瑙。四姨太说:“还说没有,葡萄都被你雕活了。”

阿子说:“两回事。”

阿子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四姨太就感到奇怪了,说:“你们那里怎么什么都没有?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阿子笑了,样子依然是有些腼腆的,但又很自信,说:“我们那里有香蕉,有荔枝,有芒果,有菠萝,有椰子……”

椰子,椰子是什么?有些东西四姨太还是第一次听说,阿子用手比划着椰子的形状,个头像西瓜。阿子说,成熟的椰子是灰色的,皮很粗糙,像一张麻纸。

四姨太说:“像西瓜一样杀开了吃吗?”

阿子说:“凿一个洞,里面是一包汁水。”

四姨太说:“甜吗?”

阿子点头。

“有西瓜甜吗?”

阿子点头,然后又摇头。他不好炫耀,他正吃着四姨太送来的西瓜。

四姨太还以为椰子和西瓜一样,结在藤蔓上,却原来长在树上。四姨太就想,那是棵什么样的树啊,能结出西瓜一样大的果实。四姨太不由自主地仰头朝虚空里望,当然,她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那一抹浅淡的云影。

有一天,阿子照着四姨太的样子雕了个脸谱。忧郁的目光,含蓄又带羞涩的模样儿,很逼真。阿子怀揣着这样的一个脸谱干起活来浑身都充满了激情。真是很奇怪,阿子想,不过一个脸谱而已,何以会有这样的感觉。

阿子闲的时候偷看脸谱,给四姨太瞧见了,说:“阿子你看的是什么?”

阿子突然很慌张。

四姨太说:“阿子,是什么呀?我看看。”

阿子便愈慌张了。

四姨太说:“藏藏掖掖的,什么宝贝这么爱惜!”四姨太上来夺,脚没站稳,倾斜的身子朝雕栏外滑去,差一点闪下戏楼去,被阿子抱住了。那一刻,阿子手里的楠木脸谱滑落下来,给四姨太看了个仔细:瘦削的脸颊,翘翘的鼻子,微启的朱唇,最具个性的是那一对大眼睛,深如潭水,带着淡淡的忧郁。

是怎般的传神啊!脸谱从四姨太眼前滑过,像一枚落叶在上升的气流中晃晃悠悠坠下戏楼,传来一声轻巧而又滞闷的响声。

四姨太看了一眼阿子就什么都明白了。阿子的脸涌上了绯红,像是被谁窥探了内心的秘密,目光愈显得慌乱了。四姨太心跳得厉害,她感觉自己的心滑落了,就像那个楠木的脸谱,轻巧而又滞重,在黄昏柔和的宁静中,缓慢地落了下去。而此时,她的身子还被阿子抱着。已是傍晚,戏楼上没有一个人,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只有浅淡的云影和薄薄的暮色。两人的脚下是一堆刨花,白色的棉团般柔软的刨花给人很舒适的感觉。会像绸缎被褥那么舒适吗?四姨太想,她嗅到了一股木料被肢解开的清香,那诱人的香气让她感到迷醉的同时又感到了眩晕,身子便像那坠落的楠木脸谱,软软地滑落了下去。

四姨太感觉阿子在用雕刀雕饰着她,那感觉极为爽快,每一下都很有力度,每一下都恰如其分,她感觉到身体被雕得丰满了,又感觉到是被雕空了;雕得零散了,所有的肢体部位正被阿子一件件拼凑粘合,被装裱修饰……那无妄的充实令人战栗。骚动的身体最终平静了下来,可思绪却水一般的流走了,溶进这不断浓重的夜色里。

张善人发现阿子雕的人物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凡是女性其脸部的轮廓、表情都酷似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的四姨太。这让张善人难以理解,怎么会像四姨太呢?张善人不能不心生疑虑,后来他留心观察了几次,就给他看出了端倪。两人的目光缠缠腻腻的,总像是掩饰着什么,可掩饰着什么呢?又很难让他下出结论。

这一晚,张善人吃的是鱼头火锅,或许是汤调得辣了些,半夜里肚子很不好,像有一条鲶鱼在里面扑扑楞楞。张善人披衣去茅厕,看到四姨太住的厢房里闪出一个身影。夜半三更的,会是谁?月亮藏匿在一片云彩的背后,就像那诡秘的身影让人探不着虚实。这人到四姨太屋里做什么?张善人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但随着月亮从云影里滑出,立在澄澈月光下的张善人很快就透彻了,他突感内心一阵绞痛,身子便萎顿下去了。张善人没有声张,他不想破坏自己的名声,自己毕竟是个善人,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叫着善人的,他想。

戏楼快完工了,四姨太和阿子两个人的心都慌慌的,像丢了什么。

四姨太说:“阿子,别丢下我。” 四太太的两只手使劲地抓住阿子的衣襟,生怕一松手就丢了似的。

阿子的目光痴痴的。

四姨太说:“阿子,带我走吧!”

阿子摇头又点头。

四姨太说:“阿子,带上我。”

阿子嗓子眼儿里咕咕噜噜的,有什么东西在响,但却没能说出话来。

四姨太说:“阿子……”

俩人的目光就搅在了一起。

戏楼终于完工了,砖木抬梁式框架结构的戏楼高拔俊逸,额枋、斗拱、雀替、飞檐翘角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特别是镂刻着繁复的花卉,奇异的瑞兽,戏剧故事图案的木雕精美绝伦。

戏楼上的铜铃和着风的节奏鸣响起来,这悠扬的旋律在屋檐、梁柱间缭绕,让张善人美好的心境变得零零散散。他不由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口气带着金属的锈迹,带着秋风的凌厉,带着老迈和沉稳。

张善人给了阿子双倍的工钱,连阿子也没想到张善人会如此的慷慨,看着阿子感激而又不知所措的样子,张善人原本淡漠的目光变得有些冷。

张善人说:“让我最后再看看你的手吧。”阿子有些怯懦地伸出手来。

那是怎般瘦弱的一只手啊,又是怎般灵巧的一只手啊!望着阿子的手,张善人的眼里竟有了混浊的泪光。张善人爱护有加地抚摸着,其行为就像观赏爱抚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感到了那手掌上的几颗生硬的茧子。张善人用指肚轻压了几下凸起的硬茧,感觉到是在触摸一颗颗坚硬的石子,那锐利刺痛了他的心,于是,他听到了身体的某一个部位传出的一种苍老的声音,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心跳声,他不相信自己的心脏会如此的苍老,如此的憔悴,如此的不堪重负。

他的眉头皱了下,额头上那些深长的皱纹便联起手来,这让他愈加显得苍老憔悴了。他突然有了一种丧失,一种无奈的烦躁,这紊乱的情绪让他变得不能自禁。

张善人说:“阿子,那戏楼的屋脊上还缺一个镇兽,你帮我雕一个安上去吧!”

那架木梯一直很牢固,阿子用了一个春夏都没出什么事,可这天就断裂了,在阿子快要爬到屋檐上时,那架木梯突然断裂了。张善人听到了那一声脆响,那轻微的响动像阳光下一片瓦的断裂,这模糊而又清晰的声音令张善人感到了惶惑不安。张善人看到阿子的身体轻飘飘从高空坠了下来,就像秋风打落的果子,吹断的树枝没有多少分量。

四姨太也看到了这一幕,所不同的是落入她视线中的是一株苇子花,一堆散乱的花絮。最初她以为那是耀眼的阳光,可阳光里怎么会有苇子花,怎么会有纷繁的花絮?那情景便在记忆中永久定格。

几场秋风过后,天就凉了,四姨太依然穿着夏季单薄的衣衫,她表情抑郁地静坐在戏楼的雕栏上,空旷的戏楼抖落着沉郁的气息,仿佛一个忧郁的病人缩在时间的阴影里。四姨太手里捧着那个楠木的脸谱,那冰凉的木头已被她的手掌捂出了湿热的温度。脸谱依然如故,微红淡紫的颜色,但那木质的肖像却让她感到陌生。那忧郁的目光,那含蓄而又羞涩的模样。自己是这个样子吗?四姨太不觉得那是自己,至少她不会感到羞涩,她干嘛要羞涩……四姨太看着看着眼里就起了雾, 四姨太看到了戏楼台前抱柱上那副楹联: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四姨太的身子不由抖了一下,然后怕冷似地环抱了肩头。

四姨太感觉到自己是听到了一些动静,是响板和弦乐,期期艾艾,像是一出戏。剧情是戏楼上雕凿的戏曲故事,透过凄迷雨雾,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剪影,她看到了掩卷深思的张生,看到了神情憔悴的崔莺莺;看到了回眸一笑的白娘子;看到了断桥上许仙的匆忙……怪了,那张生的面貌有些熟悉,分明就是阿子,怎么会是阿子……四姨太惶惑的瞬间,这一切全又不见了。高大的戏楼掩映在淡淡的雨雾的阴影里,让她突感一阵莫名的恐惧,四姨太不由缩了身子。她看见了舞台屏风上高悬的“清风妙舞”的匾额。看到风雨中飘扬着许多苇絮,这些凋零的花絮来自何方,又要去往何方?四姨太似乎想起了什么,竟不由小声哼唱起来:

玉堂春含悲泪忙向前进,

想从前在院中缠头似锦,

思想起前后情我好心酸,

到如今只落得罪衣罪裙。

……

凄清的吟唱在萧寂而空荡的戏楼里久久回响。

责任编辑 阎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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