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短笛（组诗）

陈思侠

扁都口

这些诵经的花铃

带走了鹰

单于 单于 绝了烟尘

一匹栗马 一头黑黑牦牛

在戴礼帽藏人眼中

踏亮了西夏的马兰花

西风不语 针叶松不语

苍天啊 拉住我的手

像放弃了胭脂的痛

油菜花

心开八瓣 我识得了香

这不是造化 是大自然

今天给我的道场

默默靠近的小黄蜂

你是哪一团花粉

我的童话竖立了耳朵

美妙总被刺痛

聆听大地的是我

聆听大地的是花

那是谁 放大了花海的沉默

敦煌：壁画里抽出的丝绸

我知道今夜的酒盏下

敦煌已经沉醉

大地因而关闭了门窗

只留下树木 那棵

含着甘露和微烟的菩提

我说：敦煌是壁画里抽出的

一缕丝绸 流动着华彩

它的凝重和风动

都像泥土上开出的花骨

让大地彻夜不眠

敦煌敦煌 我写你两边

距你千里 在你的驿道和关口

游子回头就是柳垄故园

而我西去 满目尘烟

感恩在内心呢 呻吟在旅途

敦煌我已经走远

才知道是在你的边缘

马兰花

她含笑的嘴唇透出忧郁气息

殷殷的紫 漫过了高高山岗

那串太阳带来的露珠

此刻 让大地的舌苔在苏醒中

吐露了醉人的幽香

那顶白色帐房前 一匹枣红马

收尽了蓝色温情

浮起的是羊群 那些云中的云

让青草四处流淌

让西风渐渐低垂

我已经越过了山岗和沟壑

我已经听到了阿尹尔的歌

马兰花般的歌啊 阿尹尔

就盛开在索尔苏的眉尖

你清泉游走在雪峰脚下

在我的心头卷起时 有一瓣

柔韧地包裹了易碎的怀念

索尔苏

昨夜的白雪莲 黄雪莲

两座飘着蜜和牛奶的帐房

乌兰 你清晨的汲水桶

装了哪一条路径

那些动人的岩画已经走下了山坡

我慵懒的眼睛 看到了

你的红裙子 你的长辫子

我真的不想下山

但怕被你的鞭子赶

草深处 云深处

我是不是大雪孕育的花瓣

开了我就红 开了我就哭

忧 郁

雪鹰仍在盘旋

像从匈奴的臂膀上

撒开 那么桀骜不驯

它的身体黑透了 阴影也是

整个河西走廊被覆盖着

胭脂花落 连青草

也不能证明一丝色彩

在雪峰的另一面

一个毡包轻轻被风带起

它们飘摇的日子

远比一片雪花冰凉

它们的行囊像满载了失眠

那么沉默 像冰封的海子

没有一滴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