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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客房的一星期

2009-02-06小宝马

时文博览 2009年1期
关键词:老板娘报纸房间

小宝马 亚 亚

后来我们就熄了灯,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尺远,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慢慢地伸过来捉住了我的手,他说:“我三年都没有碰过女人了。”

我差点流落街头

2003年6月,我大学毕业了。在学校把其余的东西都处理掉以后,我便背上那床盖了4年的被褥,踏上了开往西安的列车。当我踌躇满志地站在那家旅行社楼下大厅的时候,却被告知:由于旅行社生意惨淡,推迟新员工报到时间,至于什么时候上班,等候通知。

想必大家都还记得,2003年夏天,“非典”肆虐,全国上下一片恐慌,各个行业都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更别说旅行社了。

在那条大街上沮丧地转了两个小时后,回到了火车站。正当我坐在车站广场上考虑要不要先回家时,一个额头上有道伤疤的男子向我走过来,递给我一沓求职报。这让我不得不服,做生意的人的确很厉害,即使一个卖报纸的,眼睛都那么毒,他怎么就知道,我正需要一份求职报?是的,我不会回家的,回到家我怎么有脸面见为了供我上大学而欠了一屁股债的父母。

看完报纸,这才发觉,天色已经不早了,喧嚣的火车站广场,人们都行色匆匆,只有那个卖报纸的男人,还在那儿悠闲地转悠,他只剩最后两沓报纸了。我走过去。问他:“大哥,你知道附近哪儿有比较便宜的旅馆?”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就对着旁边喊:“老毛!老毛!”听到喊声,不知从什么地方就钻出了一个侏儒,也是卖报纸的,他把那两沓报纸给了老毛后,就对我说:“走,我带你去。”

这个卖报纸的男人,也有点太热情了吧,我心想。

走过一段长长的脏而且气味难闻的地下通道后,我们来到了一座旧楼前。抬起头,我看见一块破旧的木板上印着几个红字“××招待所”。每天20元,可我还是有些心疼。卖报纸的男人说:“已经够便宜了,不信你可以再去找找。”

就这样,那个卖报纸的男人,成了我在这个陌生城市认识的第一个朋友。那天晚上,我知道了他叫杨四,30岁,就住这家招待所508房间,我所住308房间的正上面。

住进他的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按着那张求职报上圈好的几个地址出去找工作。或许是因为我的形象不够出众,头脑不够灵活,也或许是因为没有工作经验还是别的,总之我得到的结果永远是“回去等通知”。眼看着兜里的钱一天天减少,我的心情也从满怀希望到失望然后再到绝望。

在身上只剩下最后50元钱的时候,我终于在一家餐馆找到了一份端盘子的工作。可命运偏偏像在故意捉弄我似的,让我在上班的前一夜扭伤了脚。

当时杨四正好从楼道经过,是他背我去医院的,回来也是他背我上楼的。爬在他的背上,想着我那相恋了4年到如今却杳无音讯的男友,想着那眼巴巴地盼着我毕业了挣钱回家的父母,我的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刚一进房间,那个胖胖的老板娘就追上来要房钱。握着身上仅剩的3块5毛钱,我这才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贫病交加”。

在那个贫病交加的晚上,在老板娘诧异的目光中,杨四把我背到了508房间,然后再下楼去取我的东西。一个大学生,竟然混到这个地步,被罩上那几个“××大学”的红字,简直是对我极大的讽刺!

508房间是双人床,杨四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住的,只是他那个朋友不常回来。他们是包月,每月200元,现在想来,也够便宜了。

在床上相距一尺

那天晚上,杨四就睡在我的身旁。他是那种不爱说话的男人,他只是说:“天太热,把外套脱了吧。我不会动你的,你放心。”

可我哪能放心,再加上脚疼得很厉害,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直到天麻麻亮时才迷糊了过去。醒来后杨四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提着早餐。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地换了一件吊带睡裙睡了,也许是前一天没休息好的缘故吧,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醒来时却发现一双热辣辣的眼睛盯着自己。是杨四,他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坐在床边。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这样看了自己多久,望着这个胸肌发达的陌生男人,我的脸有些发烫。

后来我们就熄了灯,并排躺在床上,中间隔了一尺远,谁也没有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手慢慢地伸过来捉住了我的手,他说:“我三年都没有碰过女人了。”

然后他的身体也慢慢地贴了上来,他的肌肤是滚烫的,我能感觉到他的渴望。一切似乎应该顺理成章,可是当他的唇袭上我的脸,他感觉到我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时,动作却突然僵住了。

他打开灯,手足无措的样子,连声说着:“对不起……我……我……”他似乎想给我擦泪,最后却没有。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流泪,其实我并不讨厌杨四那样做,身体上甚至有些渴望,只是我觉得一个孤弱女子在那样的状况下被人很随便地乘虚而入,心里极其委屈。自己算什么,廉价妓女吗?

接下来的三天,杨四依旧出去卖他的报纸,依旧按时给我送饭回来,晚上依旧躺在我的身边,只是他再也没有碰过我。想到他说的那句三年没有碰过女人的话,想到那晚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心里竟有些愧疚。

508房间里多的是报纸,这让我一个不能走路的人也不至于太寂寞。当时正值“非典”,“非典”的报道铺天盖地。如果说2003年的那场疾病被称为“非典型肺炎”,我不知道我和杨四的关系能不能被称为“非典型同居”。

放纵为了补偿

第六天,在我的脚已基本痊愈,能下床走路的时候,杨四的那个朋友回来了。他走后,我对杨四说:“你那个朋友看着不像是什么好人。”杨四说:“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在里面的时候认识的。”

他显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后来便不再说话了。

那天晚上,杨四和那个朋友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床上反复回味着“里面”两个字,还有他头上那道疤,我这才意识到,每天晚上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自己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杨四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套漂亮的职业套裙,还有一双高跟鞋。他对我说:“你看现在的大学生找工作,哪个像你,也不知道包装一下。”

也许真的是那身精致昂贵的服装起了作用,也许是我的霉运也该到头了,那天我终于在一家家具公司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更让我惊喜的是,谈到最后,我发现公司老板竟然是我外公的一个老战友!所以当我提出先向他借200块钱的时候,他爽快地就答应了。我当然没有告诉他我混到那么惨,我只是说钱被小偷偷了。

回到508,我买了两瓶酒,还有一些凉菜,然后就在镜子面前,把自己一头长发放下来,散到肩头。

我知道,一个男人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的,他要么就是想得到你的爱,要么就是想得到你的身体。我不知道杨四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或许他想两者兼得。我是不会给他爱的,那么只有给他身体。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许多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两具滚烫的身体以一种原始方式狂野地吐纳与交融。我的精神完全是麻木的,一副躯壳任由他酣畅淋漓地入侵。从他急切而热烈的动作中,我能感觉到他可能真的是好久都没有碰过女人了。我也记不清那天晚上他究竟要了我多少次,只记得早上临走前他温柔地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说:“亲爱的,等我回来。”他可能不会想到,那是他见我的最后一面。

我拿了那床印有“××大学”字样的被褥,去了家具公司。

再也不会相见

半年后,我又去了那家招待所,那座破楼显然刚被装修过,招牌也换了新的,但还是那个胖胖的老板娘。她显然没有认出我,满脸堆笑地问:“住店?”

我提起杨四,老板娘想了一会儿,说:“你问小杨和秃子他们啊,只住了一个月便走了,没钱交房费,被我赶走的,还欠我60块钱呢。”

我掏出100元放到柜台上,满腹狐疑地离开了。既然他当时那么窘迫,怎么有钱给我买那身衣服?

后来我又去过车站广场几次,依然没有见到过杨四,却碰到了老毛。老毛告诉我,杨四原来是个抢劫犯,坐过三年牢,出来后卖了一个月报纸,受不了,听说后来又干老本行了。一股难言的酸楚涌上心头,他真的是我想的那种人,但愿他干老本行与我,还有那套漂亮的衣服没有太大的关系。

5年过去了,我已跻身于这个繁华都市,干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有了一个体面的丈夫,但是我常常还会想起这段潦倒的日子,还有一个收留过我的那个善良的男人。

(选自《爱人》2008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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