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徐渭的本色
2009-01-29张继玲
摘 要:“本色”一词历史由来已久,并随历史的发展不断地演变。到了明代更是众说纷纭,尤其是徐渭可以说是明代“本色论”的集大成者。本文论述了徐渭“本色”的提出背景,并从创作态度、语言形式、思想感情、人性四个方面谈论徐渭的本色论。
关键词:徐渭 本色 发展演变 本色论
明朝建立以后,大力提倡孔孟之道和程朱理学,要求艺术创作以宣扬传统礼教为依归,并对杂剧等大众艺术形式作出了具体的规定。如朱元璋就对高明的《琵琶记》极为推崇。另一方面,对那些有损于贵者形象的杂剧大加伐挞。在统治阶级的干预下,尤其是嘉靖以后,社会经济渐趋繁荣,人民在一定程度上安居乐业,文人戏曲创作增多。戏曲体制也较为精细完备,而且也增强了作品的文学性。但同时也滋生出一种不良的倾向:内容上宣扬封建伦理道德、以粉饰太平为能事、掩盖生活的本来面目;艺术上一味追求华丽的辞藻、好用生僻的典故、骈俪的句式。戏曲创作逐渐走向了案头化,大大背离了宋元戏曲“极质朴而不以为俚,极肤浅而不以为疏”的传统风格,明代的许多戏曲评论家都看到了戏曲创作脱离生活、脱离舞台、脱离观众的弊病,尤其是徐渭认为“南戏之厄,莫甚于今”。
“本色”历经了百年的发展演变后,徐渭取各家之长,去各家之短,提出了自己的“本色论”。笔者拟从以下四个方面来谈谈徐渭的“本色论”。
一、创作态度上——尚真求新
徐渭在《西厢序》中写道:“世间莫不有本色,有相色。本色犹俗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替身即书评中‘婢作夫人总觉羞涩之谓也。故余于此中贱相色,贵本色。”根据徐渭的观点,所谓本色是指社会生活的“正身”亦即社会生活本身。他认为文艺创作应该按照社会生活的本来面目进行描绘,这就叫本色;与此相反如果以“替身”去充代“正身”便会掩盖掉生活本来之“素”、违反本色创作,称之为“相色”,徐渭是主张本色而反对相色的。他在《叶子肃诗序》中也指出:“人有学为鸟言者,其音则鸟也,而性则人也。鸟学为人言者,其音则人也,其性则鸟也。此可以定人与鸟之衡哉!今之为诗者,何以异于是?不出于己之所得,而徒窃于人之所尝言。曰‘某篇是某体,某篇则否,某句似某人,某句则否。此虽极工,逼肖而已,不免于鸟之为人言矣。”徐渭竭力反对模拟,要求真实。他不仅在理论上提出自己的主张,而且在作品中也践行自己的理论。明代戏剧评论家在《曲律》中称他的《四声猿》是天地间一种奇绝文字。它的四个故事都是来自于世俗民间。《狂鼓史》为演义故事,把祢衡和曹操的故事放在阴间,翻奇出新。《玉婵师》取材于西湖传说,写玉通和尚破戒和转世为妓,最终皈依佛教的故事,想象奇特。《雌木兰》是乐府诗词,加入了木兰最后嫁给王郎的情节,出人意料;《女状元》来自民间传说,作品让黄崇嘏这个女流之辈进入官阶,是一种大胆的提法。这些故事虽取材于民间而又随意生发,化陈旧为创新、点石成金,让人耳目一新。
二、语言形式上——浅易直白
戏曲观众具有民间性。徐渭极力反对追求华丽辞藻和生僻典故,并大量运用四六骈体语言,甚至掺入时文手法等。如《南词叙录》曰:“以时文为南曲,元末、国初未有也,其弊起于《香囊记》。《香囊》乃宜兴老生员邵文明作,习《诗经》,专学杜诗,遂以二书语句均入曲中,宾白亦是文语,又好用故事做对子,最为害事。夫曲本取于感发人心,歌之使奴、童、妇、女皆喻,乃为得体;经、子之谈,以之为诗且不可,况此等耶?直以才情欠少,未免辏补成篇。吾意,与其文而晖晦,曷若俗而鄙之易哓也。”徐渭很重视戏曲的艺术规律,他看到了戏曲文学与案头文学的区别在于戏曲是俗文学面对的是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的观众,因而他非常注重曲词和宾白通俗易懂。另外,徐渭认为,戏曲语言应达到“家常自然”的境界。他在《题昆仑奴杂剧后》中指出:“此本于词家可占立一脚矣,殊为难得。但散白太整,及引未免有秀才家文字语,及引传中语都觉未入家常自然。”所谓“家常自然”也就是反对过于雕琢文饰,要求通俗易懂,与口语想接近。甚至说“越俗越雅,越淡薄,越滋味,越不扭捏动人,越自然动人。”他在创作《四声猿》和《歌代啸》时加入了《鹧鸪》等民间小调,还用了许多方言、俗语乃至骂人语,泼辣精警、内涵丰富、趣味横生。
三、思想感情上——情真意切
徐渭非常注重感情的真挚性。他在《选古今南北剧序》也说“摹情弥真则动人易,传世亦弥远……”他在《南词叙录》中也表达了这种观点。“或言《琵琶记》高处在《庆寿》、《成婚》《弹琴》《赏月》诸大套。此犹有规模可寻。惟《食糠》、《尝药》、《筑坟》、《写真》诸作,从人心流出,严沧浪言‘水中之月,空中之影最不可到。如《十八答》,句句是常言俗语,扭作曲子,点铁成金,信是妙手。”从中可以看出,徐渭认为作品的表达要有真情实感。《食糠》写出了赵贞娘在苦难时期,自己吃糠来供养公婆,却被婆婆误解的痛苦心情,这是对封建社会小媳妇的真实描绘,读来让人潸然泪下。《尝药》更是写出了封建社会孝媳的心酸,自己的丈夫去赶考,杳无音信,不能给自己情感上的安慰 ,而把丈夫该尽的责任落到了赵五娘这个弱女子身上,她有苦说不出。《筑坟》和《写真》等让悲剧达到了高潮,让我们看到一个封建媳妇想做孝妇的艰难历程,也让赵五娘的光辉形象更加感人。这些内容既无旧资可作参考,也无类书可供查阅。如果高诚不是投入了真实的感受和感情,赵五娘的形象不会如此真实丰满。徐渭称《四声猿》的创作“盖猿丧子,啼四声而肠断,文长有感而发焉,皆不得意于时之所为也。”可见他的作品也都是从心里真实流淌出来的。
四、人性上——张扬“真我”
明代在理学解体的过程中产生了“心学”。在美学上表现为对礼乐传统的背离,对真性真情的赞美。这些对徐渭的影响是很大的。他把顺应人的血肉之躯而全其自然天性视为人生的基本要义,在《读龙惕书》中说“人心之惺然而觉,油然而生,而不能自己者,非有思虑而启之,非有作为以助之,则亦莫非自然也。”“本色”在人性上的内涵就是要尊重人的自然本性。《玉婵师》中的主人公玉婵师被妓女红莲诱惑,人性复苏,破了色戒。事后,玉通和尚却百般推卸。《歌代啸》的世俗色彩更加浓厚,尤其是关于僧侣,李和尚对色欲的追求,张和尚对钱财的追求等。这些情节的设置包含着对日常世俗生活的肯定。在徐渭的笔下,戏曲人物不再是传统伦理道德的化身,宗教的虚伪和禁欲主义对凡人的本性的束缚是无力的。徐渭肯定了人的欲望、情感、才能等固有的本性,迎合了当时思想解放的潮流。这种以心灵觉醒为基础,以自我本性的真实表现为内容,摒弃一切外在的教条和观念,反虚伪、反道学的个性解放思想使徐渭确立了“本色”的美学标准。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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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玲 兰州大学文学院 730000)